我们的1654 第33节
可是有谁能去理解一个中年保安的那种悲怆心情呢?谁在乎?
但最终他得到了一个结论,机遇,他总是没有机遇。比如这次他一狠心参加海外安保队。对于他这个正宗高中毕业,又得到自学大专学历的中年人来说,实属无奈之举。国内没有机会了,也许国外会有吧。当得知能穿越后,他更是兴奋地参加了。他没有结婚,因为他发过誓,不出人头地不结婚。
他刻苦训练,又有大专学历,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得到伍坚强的青睐,只当了第二小队队长而不是副队长?为什么鄂玉喜这个大老粗能当上副队长兼第一小队长?他又一次验证了自己没有机遇的结论。
他的一生里,一定有某种黑暗势力在不断地黑他。
由民兵组成的支援队登陆上岸了,他们装模做样地四处巡视着。
一队人守住第一小队的原来阵地,另一队去追随安保队。
追随安保的一队磨蹭着走过碎尸区,一个个脸色发白。远远地旁观和近距离的接触是不一样的,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人直想吐。据说,开始它只是一种新鲜内脏的腥气,之后渐渐变为一种能刺伤脑神经的恶臭。
原地驻守的小队,任务很简单,守住阵地就行了。
远处的平民区不时有拖儿带女的人,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向赤嵌地区逃亡,那就让他们逃亡,根本没有人管他们。小队中还有几个人放下了平端着的枪,开始吸烟了,不时互相还嘻笑着聊着什么。
一开始,当安保队刚登陆时,这些平民立刻跑回家,关紧了自己的大门,然后偷偷向窗外望去。结果,没有发生想象中的破门而入,抢劫杀人之类的事情,甚至都没有人靠近这个地方。胆子大一点的居民还慢慢地走出家门,由远远地观望到不断地试探着靠近。人还越来越多,荷兰人有,汉人也有,甚至还有背着箩筐裹着麻布的土著。
当炮声响起来的时候,他们中的荷兰人觉得不对,立马跑掉了。剩下的人发现安保队只是攻打热兰遮城,胆子又大了一点,开始看起热闹来了。很多事物让他们又害怕又感到新鲜。当然,他们离安保队员很远。
直到他们看到安保队员在屠杀他们心中原本是无敌的荷兰士兵时,那个场面,他们从没有见过,原来这些人是来杀人的啊!人们这才一下子跑光了。
有的学着荷兰人往赤嵌跑,有的又紧紧地把门窗关上。
当他们看到坐着怪船又上来一批穿着橙色怪衣服的人后,他们更害怕了,这加剧了他们分流,逃难的人逃得更快,在家里躲藏的人躲得更深。
民兵高德递了一颗烟给另一个民兵小丁,自己却不吸,把烟又揣回兜里。他不会吸烟,但同样有按配给分配烟的资格。他可以送给别人,也可以和别人交换什么,这是他的自由。
高德说:“小丁,昨晚我一夜没有睡好,你倒是呼呼大睡。你是怎么做到心态这么好的?还有啊,现在快中午了,你饿不饿?”
小丁深沉地吸着烟,像是在考虑一个严肃的人生启示。
高德是广州人,原来是一家工厂的电工,值了十几年夜班后,光荣下岗。搞过装修,也在建筑队工地上干过一阵儿,配变电比较拿手,却不知道为什么朋友比较少。
在龙牙岛开会时,他和小丁分在一个宿舍。仅仅是一个晚上,小丁就知道了,原来还有这样的人。他什么都愿意告诉你,也可以同时问你好几个问题,还可以自问自答。小丁想,难道长期值夜班会有这样的副作用?
高德好像熟悉了小丁的反应一样,又自顾自地说:“这里到处都是血腥味,让人怎么吃下去啊!算了,饿一顿也不会死,你说呢?不过身体里的水分一定要保持充足,刚才你喝了不少了,现在水壶里还够吗?不够的话叫后勤送吧?”
小丁抬头看了看太阳,推了下墨镜,点点头,不知道他的水是够还是不够。
高德的视线又转向远处不断逃难的人流,不知道小声说些什么。
第四十五章 最漫长的一天之空地对峙
倪但理是东印度公司的宣教师。
前天他在新港社刚刚宣讲完教义,并给社里的学寮上了几堂荷兰语课。本来这里有一名传教员,是从士兵中挑选出来的兼职。他学习过基督教义,也认识一些字,算是士兵中的精英了。只不过似乎像一些荷兰低地人一样,不那么虔诚。他经常停下传教和授课,私自回到热兰遮城或赤嵌街道上喝酒,甚至还有过可耻的醉酒。更可恶的,他还吸烟!
人的身体是神的殿,本来要好好的爱惜。可这个传教员把神的殿弄得整天酒气熏天不说,还乌烟瘴气!
如果不是新港社、麻豆社、萧陇社、目加溜湾社、大目降、大奧班、以及大武垄等社都需要传教员,他早把那个士兵开除了。
倪但理从赤嵌出发,向热兰遮城走去。
那个家伙不在赤嵌地区。
赤嵌过去只是个小村子,当前任总督强令将明人移民统一安置在这里后,慢慢地开始繁荣起来,不亚于热兰遮城旁边的平民聚集区了,还出现了不少小商辅。听说这里还可能再兴建一座城堡。
倪但理一边走一边想:“尽管我不同意尤罗伯牧师的一些做法,但也许我真要好好向他学习一点:多培养原住民做传教人员。”
但随即他又想起一件让他一直头痛的事。
总督一直要求他们不但要传教,还要同时兼职教民的税收和审判工作,要不是他和其他宣教师强烈反对,他们还要检查核对附近所有居民的税收情况!
这些都是俗吏做的事,和他们的身份严重不符……每一次教民来到教堂,听完他的讲义后,还要把各种交税的物品留在教堂里,这让他心情沉重。每一次发给教民们完税单后,他又有一种犯罪感,好像他是在销售赎罪券一样。他不是在卖赎罪券,但是如果让伊拉斯谟那样的人知道,还不知道会编出什么嘲笑他的段子。
要知道伊拉斯谟是个人文主义学者,连推销赎罪券的教皇尤里乌斯二世和利奥十世都敢嘲弄。
可是,又不能不听从公司的安排,没有公司,他们就不会把主的光辉传播到这里。
他慢慢地向热兰遮城走去,已经是下午了。他有信心在傍晚到达。
忽然,他看到了那个传教员。
他步履蹒跚,好像跑了很久。脸色看上去,像是遇见了死神。
“你怎么了,我的孩子?”
他看到了倪但理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又是一片死寂。他摇着头说:“魔鬼,真的,魔鬼来了。”
“魔鬼?”倪但理连忙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这个可怜的孩子受到惊吓了,“范堡牧师不是在热兰遮城吗?”
“他死了,我亲眼看见他被一道气浪打翻,一动不动。”
“上帝啊,今天是惩罚之日吗?”倪但理看见他站都站不稳了,“孩子,你要到哪里去?”
“找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他们?你指的是那些魔鬼吗?”
“是的,他们足有一百多人,都是圆圆的脑袋没有头发,瞪着巨大的黑眼睛,嘴里不断地发着咒语,脸上还带着狞笑。手里拿着短短的死亡镰刀……上帝啊,我的朋友斯诺克,就在我前面死去,他整个头都爆裂了……啊!”
他说完后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不停地大哭着。
倪但理摸着这个被吓坏的人的头顶,默默地为他祝福:
世人都犯了罪,都将面临永恒的审判,但神爱世人,为我们预备的神子耶稣做我们的替罪羊,他是末世方舟。神的心意愿意每个人都登上“方舟”得拯救。
然后,他昂扬起自己的头,整理了一下教服,坚定地向热兰遮城走去。他的心里默默地念着:
“耶和华必在你前面行;他必与你同在,必不撇下你,也不丢弃你。不要惧怕,也不要惊惶。”
在随后越来越多,不断向赤嵌方向涌来的人流中,他显得十分另类。
突然,天空传来一阵嗡嗡声。一个奇怪的东西出现在空中。本来混乱的人群更加混乱了。
倪但理一时间也想跑,但强行忍住了。他右手紧紧握住胸口的十字架,用力之猛,以至于十字的边缘扎破了他的手心。手心的疼痛,让他剧烈跳动的心脏稳定了一些。
他大胆地注视着那个飞行的魔鬼。他看清楚了,那个家伙说的没错。
那个魔鬼真的是圆圆的脑袋没有头发,只不过脑袋是红色的,而且亮晶晶。他正瞪着巨大的黑眼睛左右观望。他伸直腿坐在一个椅子上,头上用绳子系着一片云,身后是一个大大的圆环,正是它发出嗡嗡的声音。
倪但理高举着手里的十字架向着那个魔鬼喊到:
“看哪!上帝的帐幕在人间。他要与人同往,他们要作他的子民;上帝要亲自与他们同在,作他们的上帝。上帝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你因罪孽众多,贸易不公,就亵渎你那里的圣所。故此,我使火从你中间发出,烧灭你,使你在所有观看的人眼前变为地上的炉灰!”
那个飞行中的魔鬼好像听到了什么,他在倪但理头上盘旋着,还降低了高度。魔鬼瞪着吓人的黑眼睛怒视着倪但理,好像在责怪他为什么不会感到恐惧。
此时,倪但理的心跳却变得平稳了,甚至露出了微笑,他举起双手高声喊到:
“奉耶稣基督的名捆绑魔鬼撒旦一切作为,让魔鬼撒旦离开我!离开我!”
那个飞行魔鬼盘旋了几圈后,看到无法吓退自己,慢慢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好像对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倪但理能清楚地看见那魔鬼手上的皮肤是黑白相间的。
伸出一根手指是什么意思?魔鬼的暗示?他顿时警觉起来,大声的念出一段话来:
“你们要靠着主,倚赖他的大能大力,作刚强的人。所以不是我们自己本身能刚强,乃是因某种原因而成为刚强;我们留在主里面,他的刚强就成了我们的刚强,我们在他复活的大能里才能刚强有力!”
可惜的是,他逼退魔鬼的画面没有人看到。他周围的人早都跑光了。倪但理神情庄严地望了望热兰遮城的方向,迈着更加坚定的步伐前行。
刘海洋心满意足地往回飞着,他已经完成了初步的侦察任务。
刘海洋,从国内一家二流大学里毕业,学化学工程专业。穿越前38岁,做过多种工作。穿越前正苦苦地在上海郊外一家小电镀厂混日子,没有女朋友,也没有房子,与别人合伙租住。工资不高,但活儿也不累,还有点业余时间。
通过朋友介绍,他参加了上海华银航空飞行俱乐部,花了几千块钱弄了个动力伞飞行证书,休息时间里兼职帮广告公司做飞行广告,能多挣点是点,但离买房子还有相当远的距离。外乡人想在大城市安家很难。他果断地参加了应聘,也果断地参加了穿越。
他在应聘时介绍了自己的特长,提到动力滑翔伞的事情。这提醒了某个决策人,这种简便易行的飞行工具正是穿越者们的大杀器啊!别总想着有直升飞机就万事大吉。
当时还探讨了一下轻型飞机的问题,可最后的结论是,轻型飞机就是个鸡肋。再说它完全可能在穿越后的几十年内解决。
“我还不会开车呢,先会开飞行器了,您说它难学吗?”刘海洋在面试中回答孙德发关于难不难学的问题时说,“关键考证时要花一些钱,什么完成动力伞教学培训大纲内容,并通过理论考核和飞行考核的,每一步都要钱,钱。好像国外不需要这些……”
“到菲律宾那边,你就是我们的飞行教练了。”孙德发当时许诺说。
穿越者们带了四架动力滑翔伞,又多带了些相关配件。动力滑翔伞也不重,一架也只不过三百公斤。发动机是两冲程机器,加普通汽油,93,97都行,但要掺混一种合成机油,比例一般30:1或40:1。油箱是7升的,油耗约为每小时4升。
有一个老外闲得无聊,曾用昂贵的转子发动机的动力伞,飞越过珠峰。
本来在穿越前刘海洋利用在俱乐部的关系,培训了几名有这个爱好的穿越成员,但毕竟他们还是新兵,轻易不让他们飞行。
比如攻打热兰遮的今天,风力测试有三级了,远超动力滑翔伞教学培训大纲上必需在二级以下的要求,因此只能让他这个教练上了。
刘海洋随着支援队上岸后,和他的队员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安装好动力滑翔伞。他周围都是民兵,一点也没有担心安全。
刘海洋检查了一下轮子,框架,脚操纵棒,动力系统,伞衣和吊挂,没有什么问题。他开始滑跑,由于地面不平,有些蹦跳,这没关系。滑跑一定要逆风,油门要适中,不能全油门或油门过小。
他等伞衣升到头顶后,在速度适中时蹬两个脚操纵棒,使后缘向下弯,迫使空气从前缘出来,将向下折的前缘吹开,待所有的伞衣气室都充足后,它放掉脚操,略一加速,动力滑翔伞顺利地升上了天空。
刘海洋的升空让热兰遮城里的人全体崩溃,他们哭嚎着从后门向赤嵌方向逃跑。海里的魔鬼可怕,地面上的魔鬼更可怕,那么天上的呢?这绝对真是世界末日降临了。
刘海洋懒懒地在热兰遮城上盘旋着,满意地看着四处逃窜的荷兰人。他不断地向伍坚强汇报着城里的状况。感到城里没有什么人了,便顺着他们逃跑的路,晃晃悠悠地追了上去。
一路上,他的出现加快了人群的逃亡速度。刘海洋觉得自己是一只巨大的鹰,下面的人是一群逃跑的绵羊,哭哭啼啼地跑着。
“没事的。”他心里想,“我只是看一看你们跑到哪去了,不会伤害你们的。”
他的步话机没有信号了,他知道自己超过了十公里范围。
不得超过联系范围,不得低于三十米,这是他出发前得到的两个命令。
他刚要回转时,却听到地面上有人高叫着什么。他慢慢盘旋了几圈,看见一位穿着黑袍的家伙,举着手对他大叫。
叫什么?他努力听了听,也没听懂。也许把他当上帝了吧。刘海洋不耐烦地飞走了。
第四十六章 最漫长的一天之古今交流
伍坚强和鄂玉喜都能听到飞行侦察员刘海洋的侦察报告。
热兰遮城里的人跑光了?这么顺利?伍坚强沉思了一会儿,命令说:“让支援队先发射二十四枚导弹!十分钟后侦察小队出动!安保队跟进!其余支援队员负责清理商船,不要深入船舱,确保商船无法开动就行!”
热兰遮城的大门被紧紧关闭着。孔明亮瞄了一眼后,单膝点地,轻轻一勾扳机,一枚前苏联rpg—7的80mm火箭弹向大门飞去。轰然声中,历史资料上记载的厚达两英尺的木制大门完全破碎了。众人都点点头,当年索马里反政府武装就是用它打下两架美国黑鹰,果然是穷人武装的好东西。
支援队中,走出两名队员。他们手里拿的是35毫米弹鼓式导弹发射器,装弹12枚,可抛射三百米。他们在侦察小队防暴盾墙的掩护下,靠近了大门。
侦察小队一共十二人,他们把ak47背在身后,左手持美式防暴盾牌,右手拿一把左轮手枪,脸上扣着美式防暴防毒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