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4

  望着屋簷下的滂沱大雨，林雨晴不禁泛起浅笑。
  春天果然还没有完全过去，乍暖还寒的天气和毫无预警的落雨就是证明。
  反覆无常、阴晴不定。这通常是属于女人的形容词，却让她想起认识之初的柯正宇。
  『那你就去啊。』
  『欸？』
  『欸什么欸，难不成你只是撒谎想得到我的注意？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不不不是的！我这就离开。』
  『没关係，我没有生气。』
  『谢谢，那...桌子可以借我放一下吗？』
  『不行。』
  『欸？』
  『开玩笑的，随便你。』
  「噗哧。」
  「笑什么？」他看着沿屋顶边缘落下的雨滴，问道。
  他们两人现在在土地公庙里躲雨，飘渺的线香似是也要回避大雨般向内轻扬。
  原本只是毛毛细雨，雨滴却在一刻间转为斗大。不过虽然溅起的雨水很烦人，吹来的风倒是清新舒服，令人身心畅快。
  「没事也能笑啊。」她回答。
  「你的脾气越来越怪了。」柯正宇发自肺腑的说，想起当初她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不禁也笑了。
  『哇啊啊啊啊～』
  『什什什么事？』
  『对、对不起...』
  「那你又在笑什么？」
  「没事也能笑啊。」他故意学她。
  「不要学我讲话，你是小孩吗？」林雨晴夸张的大大叹了口气，佯作无奈。
  春初的时候他们以一种尷尬的方式有了交集，接着便像是连锁效应一般越走越近。现在春天要过去了，他们在这三个月所建立的情谊可能抵得过别人的高中三年。
  「樱花大概都谢了吧？」林雨晴突然想起与大吉的初次见面，那天的樱雨纷飞和热情的大狗深深的烙印在她脑中，形成一幅永不抹灭的美丽景象。
  「对啊，上次叶子就长得差不多了。」柯正宇随口回答，想到了林雨晴临时叫他出去的那一晚，那时的她柔弱又坚强，令人心疼又欣慰「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反正明年还会再开啊。」她笑了笑，倒没有多感伤。
  雨势渐渐小了起来，地上的涟漪越来越小圈，最后只剩淡淡波澜。
  「雨停了，走吧。」她率先踏出去，仰首望了望乌云散去的天空，有些惊奇道「放晴了耶！真快。」
  柯正宇听她这么说，不禁噗哧一笑：「跟你的名字还真搭。」
  「嗯？」她疑惑的回首。
  「雨晴啊。」他笑笑，指了指天空「雨过天晴。」
  可能是他的笑容太柔和，也可能是他唤名的语气太亲暱，林雨晴竟一瞬间觉得全身血液涌上双颊，心跳无尽加快。
  明明已经很习惯了，却在一瞬间感到陌生的心动，就好像用另一种眼光看待熟悉的事物。
  「那正宇呢？」她撇过头「品行端正又气宇轩扬？」
  「...你是在挖苦我吗？」
  「没有。」
  「我总觉得你在挖苦我。」
  「噗...哈哈。」
  「果然吧！还说没有！」
  「不是啦，只是...」她抿着唇笑「你不觉得这对话好像似曾相似吗？」
  「嗯？」
  那个时候，林雨晴第一次体会了被针对的难堪和人性的冷漠，柯正宇深知这是多么令人恐惧的感受，于是邀请她到家里来作客。
  家人的陪伴很重要。虽然这样说好像不太好，但如果林雨晴的爸爸没办法做到，阿嬤跟大吉也可以做到。
  至于他...
  他看着走在他前方一两步的林雨晴，小小的个子，却顶住了排山倒海的恶意和痛苦。书呆子般的镜片后，偶尔会闪过机誚的光芒。
  他是林雨晴的谁呢？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大脑就拒绝思考般的停摆——一种平和舒服的停摆，就像陷入沉睡前的混沌。
  「哇！又起风了。」
  春风是这么多变，却又同时这么温柔。
  「真可惜你穿的不是裙子...嘿！打不到。」
  春天虽然还没有完全结束，但也已进入尾声。
  春天结束后，接下来的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