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 第86节
“别难过啊。以后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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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倾醒时五点刚过。爱情确实使人睡眠减少。
他们昨夜说着话也不知到几点才睡的,如今她一醒竟不再有困意。周岭泉朝着她这头侧卧着,她辨认他熟睡的眉眼,很和平的状态。
这般痴看他一会儿,回神过来,翻看手机,群里姚南佳问她是不是去了港城,情况如何。何楚悦还在情况外,问,梁倾为啥去港城啊。隔了一段时间,她才又发过来几个问号,大概是总算搞清楚了状况,后知后觉地表达震惊。
又发过来一个好笑的表情包,捶桌子的小人,配文,‘搞他一百个男人试试’。
梁倾没忍住,埋在被子里笑出来。
“几点了。”周岭泉哑着嗓子含糊问。
“还早呢。你接着睡。我是不是把你弄醒了。”
梁倾把手机放下,正准备翻身,却被人从背后抱住了。像一床过重的被褥,带着热气。
“困。”他嘴上抱怨着,却又轻吻她后颈。
“你睡就是了。又撩我做什么。”
她嘴上是这样说着,心里却像被丢进蜂蜜里渍过,甜得怕人。
“不想睡。浪费时间。”
他起了生/理反应,却不继续动作,将她翻过来,垂下头凑在她脸颊旁一吻,郑重又孩子气。翻身起床,开了床头灯,梁倾侧过去疑惑问:“做什么。”
还未待他答,两人在昏昏的灯下对望,不知为何都笑起来。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她只觉得那名为幸福的东西太满,需要弯着眼睛,含一含,才不至于溢出来。
“想去海洋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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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一路是山,总算下了深水湾路到了南岛中学附近,才有人气。
不过六点多,港城初见天亮,做工和茶餐厅的人上班早,在侧街上下货,或是靠着墙抽烟,不知是谁家小男孩,瘦精精的,大概是一对兄弟,大的用推车拉着小的,呼啦啦跑过小马路,大人在后头追着骂,后头是巷里灰蓝蓝的一截天光。
他们像赶在这世界醒来之前携手游玩。
“周总,海洋公园这么早不开门吧。”
周岭泉笑说:“海洋公园这几年不景气,许多从前的老赞助商都撤资了,去年一整年的公交投放都只有新宏邦出钱。为你开个后门,不打紧。”
“你这算是滥用私权么。”
“你只管去看鱼。我给你担责。”
梁倾对着‘看鱼’两个字发笑,拿出支梅子色的口红,对着小圆镜描唇。
她将此行看作第一次约会,今天有意穿得讲究些。掐着脚踝的羊皮小靴子和方领的黑色针织裙,微微掐腰的款式,还是年前与何楚悦在国贸逛街时买的,日本的牌子,打折还是有些贵,穿上身却脱不下来,借口自己一年到头也算勤恳,就掏了钱。
不过日常穿略显刻意,上班又不够得体。如今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思绪发散,大概是睡得不够的缘故,反应过来时,周岭泉已经趁着红灯侧首看她。
“看什么,早上很浮肿的。”
她嗔怪,推推他,矜持地于镜中看她自己刚描好的唇,又偷看他微笑的侧脸。
两人停了车,直奔鲨鱼馆。
梁倾记得小时候那张招贴挂历,其中一张是海洋公园的过山车,一张是海洋公园的鲨鱼馆 —— 到天花板的大玻璃,人像直走到海底 —— 她小时候一直惦记着。不过从前也对周岭泉说过,惦记久了,长大了反倒不敢一个人来看。
两人静静拖着手,在鲨鱼馆里走了半截,黑咕隆咚,碧蓝蓝的水波辗转在二人脸上,身心都在沉浮。
“跟你小时候见过的大概不一样。”
“好像是有一些,怎么不见那面大玻璃墙。”
“14年做了翻新改造,换成了现在这种。大概是游客有条动线可走,互动性更强。”
“说得也有道理。你高中时和朋友来过么。”
“来过,迪士尼进来之前高中朋友们经常来,不过大家都不爱看鱼,是去玩过山车那些。”
“倒也是。”
“不过15年我刚来时,头一次是跟我爸来的。”
他们停在隧道内,抬头是魔鬼鱼纯白的腹部,温柔的一个个笑的人脸。
“那时我初来港城,他大概也是想与我多些了解,那天推了所有行程带我过来。我记得那天早上弟弟得知我们要来,因为不带他,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那天他与你聊什么。”
“我以为他总要问我些关于我母亲还有我外公家的事情,但他却一个字也没问,好像我突然从北城来找他,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当下我自然也没说什么,觉得他们隔阂比我想象的更深。他只是问了我私立学校里面想去哪一所,家里住得习不习惯,哪些科目擅长,平时喜欢吃什么,卢珍待我如何之类的。”
“不过大概也可以理解,人与人了解总是件靠日积月累的事情。血亲之间也是如此。”
“当然。其实那天并不枯燥。大概外人不知道,我父亲是个对海洋生物颇有爱好的人,这里头的鱼类他不仅都叫得上名字,连科属种这些他也都说得清楚...”
“这倒是看不出来。”
“不过我那时候兴趣缺缺,要应付这个陌生父亲的心情多过认真听他说什么,应和他几句,绞尽脑汁,想起看过的纪录片,没话找话,说南美有种海刺水母,是世界上最大的水母之一。”
“他自然也知道。又跟我说了许多... 后来,第二年年初,这儿就引进了那种水母。”
梁倾察觉他稍稍握紧了她的手,她去环抱他的腰,婴孩似的拍了拍。
两人在水底拥抱,心都很静。过去种种遗憾伤心,也可以沉入水底,变成化石。
鲸鲨优雅地游弋而过,尾鳍摇摆着,在他们脸颊上落下深蓝色阴影。
第67章 早春
逛完再往外走, 发现已是九点刚过,开园时间已到。
今日是个周六,满脸兴奋的鸭舌帽游客, 牵着海豚气球的小女孩, 略显疲惫的年轻父母,扛着相机的背包客,学生模样的情侣, 一群金发碧眼的青少年,还有些内地来的旅行团, 导游举着小旗子, 一板一眼地介绍。
他们携手往外走, 与人潮相反的方向。周遭的嘈杂,琐碎,重新向他们涌来。
这是他们必须直面的那个变幻莫测的大世界。
齐整亮眼的两个人,难免惹得人多看。
“我倒是不打紧, 你在这儿可算是半个公众人物。要不借你墨镜戴戴?”
梁倾为打消心中那些忐忑, 捏捏他指节, 调侃他。
港城今日天晴, 倦倦的太阳,照得她小腿发胀,拖着他手,她整个人像一只风筝,轻飘飘的, 可以腾云驾雾。
“梁律师, 我们既没有违法犯罪, 也不违反公序良俗。”
“ok,no further comments.”
梁倾另一只手也伸过去, 被他捏住。两人紧挨着,步调更一致,走着走着都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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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便是初七,梁倾是傍晚的航班回北城。
二人去茶餐厅觅食,吃过早午餐后便在中环闲逛,她记得过年前梁行舟来她家吃饭,偶然提起喜欢的篮球明星与某运动品牌出了联名球鞋,内地早已卖空。既然这次来了港城,她便惦记着给他找找。
中环商场内还是过年的氛围,一团喜气。
一楼热闹得很,走近了看是某品牌与流浪猫保护组织在做认养活动。现场围观的多是带孩子的家庭,或是情侣模样的男女。
梁倾本是不爱凑热闹的人,见了却也迈不开腿。
周岭泉捏捏她的手,说:“看看。”
今日带来活动的小猫并不算多,大大小小拢共也就二十来只,小的一块儿放在小围栏里,毛茸茸一团。大的分开在笼子里,有的正懒懒睡着。
周围有许多的小圆牌,上面是每一只小猫的介绍,具体到了性格和喜爱的玩具种类,很是用心。
梁倾见其中一只橘猫,和‘小枣’小时候神似,倒不是长相,而是行为上颇有些憨劲儿,被玩伴扑倒了也不扑回去,四脚朝天张着小爪子,爬起来,好像又忘了刚才发生过什么。前头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大概也觉得这小猫可爱,凑上去看,志愿者便把小猫拎起来,放上他肩头。小猫毛令他发痒,他捧着小猫,扭着脖子笑起来。
旁边牌子上写,这小猫名叫‘gingerbread’,见到陌生人有点胆小,喜欢一切会出声的小玩具,最爱在人膝盖上睡觉。和另一只叫‘cookie’的奶牛小猫是兄弟。
周岭泉见她眼馋得要命,又不上前,问她:“想抱么。”
“算啦。”
周岭泉却已上前,跟那位年轻的母亲说了两句,那小男孩便很乖巧地走过来几步,将猫捧给了梁倾。
梁倾手忙脚乱地接过,撇脚地用粤语道谢。
她对付小动物很有一套,小猫在她怀里轻轻打呼噜,在她手臂上踩奶。没人能拒绝毛茸茸的小动物的信赖。她心里软的要化开了去。
“你也摸摸它。”她对周岭泉说。
周岭泉伸手挠小猫下巴,它脑袋还不如他半个手掌大。
“喜欢就养。我找人给你办手续,晚上就跟着你飞过去。”
他离她近,情态又亲昵,她垂头时,耳坠上的巴洛克珍珠,一摇一晃。晃得他有些心猿意马。
别说弄只猫,弄头猛犸象也总能办成。
“房东不让养宠物。而且我老是加班,小猫一个人在家里多可怜。”
“那就...”
“哎呀,撸撸就好啦。你帮我跟它照张相。”梁倾打住他的话题,支使他。她从前也动过养宠物的念想,尤其是刚去南城时,总觉得孤独。但后来生活无定,总觉得不够负责,一再搁置。
等周岭泉照完,那年轻母亲又好心搭讪问:“要不要帮你们两个合照一张。”
周岭泉答好,递了手机过去,回身伸手将人和猫一起圈进怀里。
照完两人道了谢,将小猫还给小男孩,后者抱着小猫被母亲领着去办领养登记了。
梁倾低头查看相片,后知后觉说:“以前好像没跟你合过影。”
“瞎说,那次在老陆家,南佳不是给拍过。”
“哦,也对。你怎么记得比我清楚。”梁倾抬头,眯眼一笑。
周岭泉逗猫似的,抬手用指腹去蹭她脸颊,又嫌不够,垂下手去轻揽她的腰,问,“拍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