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手札之蝉衣记 第75节
项烟菱似乎感觉到母亲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抽了抽嘴角对她宽慰的笑了一笑,这才把目光转向颜大夫人,语气飘忽的问道:“母亲,颜大夫人,您还有什么要说的,是回去把左西蝶捆了交出来,还是要继续站在这里为她辩解?”
颜大夫人看着项烟菱,嘴唇颤抖,想说出些什么求情的话来,可她也知道,左西蝶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让两人甜蜜日常了一大半,所以渣渣们延后了~~~
第129章 于心何忍
项烟菱看颜大夫人说不出话来,就笑了笑,道:“哦,母亲需要时间考虑吗?那就先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等想清楚了午后再来告诉我决定。哦,最好让颜大少爷和左西蝶也一起过来。”
又对一旁的心腹大丫鬟侍月道,“侍月,你午后就带了人去颜府把人都给我带来。”
颜大夫人看项烟菱的笑容渗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去,其实她心乱如麻,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说出一句话会是什么话,是遵从理智把左西蝶交出来,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帮左西蝶求情,把她那肚子里的孩子保下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即使她现在把左西蝶交出来,牺牲那个孩子,恐怕这个儿媳也是挽回不了了,如此,还不如保住那个孩子。
更何况,她心里很清楚,她的夫君颜光成重情义,左西蝶的父亲跟随他多年,又是为了救他而亡的,她若是交出左西蝶被项烟菱绞杀了,怕颜光成回来也是要不知如何收场的。
颜大夫人终是什么也没说失魂落魄的回了颜府。
珍姐儿落水的事只有当时在老夫人房里的几个人知道,并没有人告诉项烟菱的夫君颜府嫡长子颜铭。
昨晚上左西蝶有试图去找颜铭,颜铭却已经知道她有孕的事,心里正烦闷着,哪里还想见她,便随便打发了她去。
左西蝶离开颜铭院子的时候嘴角含笑,心道,这可是你不见我的,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珍姐儿出了事。
所以颜铭是这日早上出门当差时被楚楚可怜的左西蝶拦住时才知道此事。
左西蝶在颜铭院子外出门必经的路上候着,看颜铭出现,目光楚楚的看着他。风吹着她粉色的纱裙,本来不算娇柔的长相也透出点娇柔的味道来。
颜铭皱眉,欲转身离去,心里又有一丝不忍,他其实对她也不是不心动的,尤其她柔顺婉约,又恋自己甚深,不像烟菱那样大的郡主脾气,不然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和她“意外”的发生了关系。
他道:“碟儿,早上天气凉,你何苦一大早在这里等我?”
左西蝶听言脸上绽放出一刹那的光彩,想让人忽略都不行,随即那光彩又黯了下去,换了一副略显担忧焦急的神情,道:“表哥,妾身是有事禀告表哥,昨日,昨日妾身就想跟表哥说了。”因左西蝶的祖母和颜老夫人是堂姐妹,她向来唤颜铭表哥。
颜铭看她的样子,心里软了软,道:“是你有了身孕之事吗?我已经知道了。既是有了身孕,更应该歇息。”
左西蝶脸上飘过一丝红晕,又摇了摇头,眼里就闪了点泪花,道:“不,不是,妾身昨日在祖母那边见到大郡主身边的侍月姑娘,她说大小姐不慎落水,叫走了母亲去王府,好像一夜都未归。”
颜铭一惊,道:“落水?你是说珍姐儿?”
左西蝶怯生生的点头,颜铭想斥她怎么不早点说,可是想到昨晚是自己不肯见她的,便话到嘴边又吞了进去。
左西蝶看他脸色不好,忙道:“不知道母亲早上会不会回来,不如,表哥我们去母亲房里等等?”
原本左西蝶作为姨娘是没有资格唤颜大夫人母亲的,但因着左西蝶身份的特殊,颜老夫人和颜大夫人都疼爱她,便也默许了她叫着祖母,母亲的。
颜铭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先命人去衙门里告了假,又派人去外面候着等消息,一边就径直去了颜大夫人的院子等着。
颜铭等得心焦,外面探听消息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要不是项烟菱严令他不得去王府骚扰她,去了也是不给入门,他早就直接去王府了。
正待颜铭已经等不及,无论如何准备直接去王府时,满面憔悴的颜大夫人关氏回来了,看到在厅中等候的儿子颜铭和左西蝶,颜大夫人心里更是堵心,瞅了他们一眼,也不说话,拖着沉重的脚步径直往主位方向走。
颜铭忙上前直接焦急的问道:“母亲,珍姐儿可有事?”
颜大夫人看都没看他,只摆了摆手,就径直往前走。
左西蝶忙上前扶她到太师椅上坐下,一边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难道,难道珍姐儿有什么不好吗?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又一叠声的吩咐侍女们去备茶备水,亲自绞了帕子给颜大夫人拭手拭面。
颜大夫人坐下,定了定神,喝了口茶,这才看了她一眼,心里更加郁卒,但仍是接过了帕子慢慢擦了擦手,然后递给了一旁自己的大丫鬟拿了下去。
左西蝶被颜大夫人这一眼看得有些忐忑,带了些小心,唤道:“母亲?”
颜大夫人又看了她一眼,眼睛滑到她的肚子上,终究什么也没说,疲惫的闭了眼睛,道:“珍姐儿不是很好,你先下去歇着吧,有孕就不要乱折腾了。”
又冲一直站在一侧没出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铭儿,你留下吧。”
左西蝶心里有些砰砰跳,但也只当是珍姐儿大不好了,便忍着激动的心情给大夫人和颜铭行了个礼退下了。
待她出了门去,大夫人看着晃动的门帘怔怔出了会神,才对厅中众丫鬟仆妇道:“你们都退下吧。”
说完给一旁的心腹嬷嬷桂嬷嬷和大丫鬟桂枝用眼神示意了下,桂嬷嬷和桂枝领会,领了众人出去便守在了外面。
颜铭看颜大夫人这作态,心先是放下了一半,又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待众人都出去了,就出声问道:“母亲,到底怎么回事,珍姐儿现在怎么样了?”
颜大夫人摇头道:“珍姐儿无事。”
看儿子听了脸上松了下来却面带疑惑,终于把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说了,包括颜青儿状告左西蝶挑唆又收买丫鬟的事。
颜铭听得整个脸都黑了,直接怒道:“一派胡言。且不说西蝶有没有她那般狠毒,就是她一个孤女,哪有什么能力收买什么丫鬟,还帮她把全家都送走了?”
这么一说,颜大夫人也是有些疑惑,不过其实左西蝶到底有没有收买那个丫鬟已经不重要了,平日言语多有挑唆颜青儿,颜大夫人相信必是有的,所以现在关键是项烟菱已经认定了左西蝶的罪。
“铭儿,现在真相到底如何其实对西蝶的处境根本没有任何帮助,烟菱她,是恨上了西蝶了。唉,也是你当初糊涂,怎么就和西蝶行了那事,纳了她为妾呢?”若不是如此,自己儿子和大郡主还恩恩爱爱,说不定嫡子早就有了。
颜铭黑着脸道:“母亲,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烟菱她是什么意思,她是要借故想发落了西蝶吗?”
颜大夫人疲惫的点头,道:“我们怕是护不住她了,也是这孩子没福。但是铭儿你无论如何还是哄哄烟菱吧,这事都是在烟菱的一念之间。”
颜大夫人只有一个儿子,娶了王府大郡主,风光是风光,可是项烟菱高傲脾气硬,身份高贵,她却享不到婆婆福。左西蝶乖巧懂事嘴甜会奉承,因此颜大夫人私心里是挺喜欢她的。不过相比较得罪项烟菱,和王府交恶,她最终还是倾向了跟项烟菱妥协。
颜铭手捏了拳,道:“母亲,烟菱虽然脾气大,但心底善良,若此事真不是西蝶所为,我相信她定不会枉杀无辜的。我,且先去问问西蝶吧。”说完也不等颜大夫人出声,就转身出了厅。
他心里也是如同一锅沸水,各种沸腾,溅出的水烫得心滋滋得疼。
他的确是爱烟菱的,可是他不能任她随便按个罪名给西蝶,杀了西蝶和她腹中的孩子,如果这样,他将来还如何和烟菱毫无芥蒂的生活?所以他一定不能让她这样做。
“铭儿。”颜大夫人唤颜铭,颜铭却根本如听不到似的急切的走了。
众人进来,桂嬷嬷见颜大夫人好像一下子衰老了几岁的样子,在一旁小心劝道:“夫人,您面色不好,早上也没有用什么东西,要不要给您上点小菜,您用点再歇息一下?夫人,只要大小姐没事,天大的事情也没您身体重要啊。”
审乳娘焦嬷嬷和颜青儿的时候,颜大夫人身边的人都被清开了,王府的侍女规矩又森严,桂嬷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她见珍姐儿无事,王府却弄了这么大阵仗,知道必是珍姐儿落水一事有些内情。她早上她又见到颜三夫人和颜青儿形容狼狈,便估计这事怕是和三房脱不了关系,但万万也想不到现在这事竟是落到了左姨娘身上,否则她也不敢如此劝了。
颜大夫人点头,她知道这事还有得磨,自己昨晚没睡好,早上也没吃东西,现在已经快受不住了,她虽完全没有胃口,可也得支撑下去打理后面的事,午后去王府,怕又是一场硬仗。
颜铭去到左西蝶的院子,左西蝶正坐在院子里缝着小孩子的肚兜,神态温柔又安详。
颜铭听了母亲颜大夫人的话,嘴上说是不信,但心底对左西蝶还是有一丝怀疑的。
但此时他看左西蝶安静的样子,心里的怀疑就又去了不少,更加相信这事肯定不是左西蝶所为,定是颜三夫人为了给堂妹颜青儿脱罪胡乱攀咬的。
左西蝶听到他入了院子,忙把手中的针线放到一旁,迎了上去,道:“表哥,你怎么过来了,母亲怎么说?珍姐儿现在如何了?”
颜铭让她坐下,道:“无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不过蝶儿,我问你,珍姐儿落水这事你可有参与?”
左西蝶吓得一哆嗦,半天才嘴唇颤抖不可置信道:“表,表哥,你,你说什么?珍姐儿落水是有人害的吗?”
见颜铭只是看着自己不出声,才像是反应过来之前颜铭问的是什么意思似的,眼泪刷就飚下来,跪下泣道,“表,表哥,你何出此言。大郡主和珍姐儿住在王府,妾身却是住在颜府,终日在这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外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如何能害到珍姐儿?妾身一介孤女,外面也不认识人,弟弟年幼,怎么可能有能力害到珍姐儿呢?”
“妾身最大的错就是情不自禁喜欢上少爷您,因此无论大郡主如何责怪我厌恶我,妾身都心甘情愿承受,可是害珍姐儿的罪名,妾身不说不敢认,就是愿意顶罪,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做啊。”
颜铭听她形容凄楚,声音惶恐,也很认同她说的话,心里不免就对项烟菱的无礼取闹添了一丝厌烦。
也是先时因左西蝶的事项烟菱有理无理的闹了好多次,让他产生了心里惯势,觉得此次和前些次也是一样的。
每次都这样,他心里甚至生出一丝怀疑觉得是不是颜青儿那番说辞是烟菱教的。人是在荔园出事的,到底如何大家都不清楚,说不定是烟菱听了西蝶有孕的消息借故来闹一闹?
这日午后侍月带了王府侍卫过来宣颜大夫人,颜铭和左姨娘去王府。
颜铭道左姨娘有了身孕,不能劳顿,此事他去和大郡主解释一番就好。颜大夫人听言,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左西蝶若真去了王府那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她心底到底还存有一丝侥幸,盼着儿子再哄哄项烟菱,把她安抚回来再说。
侍月冷笑,但却也不勉强,只使了个眼神给身后一起过来的林嬷嬷,就带了颜大夫人和颜铭去王府。
林嬷嬷出了颜府却没有跟着一起回王府,而是待颜大夫人和姬氏上了马车,就带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一堆身强力壮的婆子和一队侍卫,直接又闯进了颜府。
颜大夫人等人到了王府东园,却见到厅里不仅有王妃姬氏和大郡主项烟菱,竟然还有世子妃皇贵郡主姜璃。
姜璃本不欲参与这种夫妻姨娘是非,但项墨却说此事的源头是有人要陷害姜璃,这审判自然要有姜璃参与,就是姬氏不悦姜璃参与这种家丑之事,也没得话说。
这却是项墨知道姜璃有心自己打理内宅,便让她多看看,涨点经验的意思,也是让她更进一步了解王府众人的意思。
项烟菱大概是哀莫大于心死,只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姜璃,也没反对,此时此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无心去遮掩什么家丑了,所以姜璃此刻便也坐在了厅中。
颜铭到了厅中,见到王妃姬氏和世子妃姜璃都在,倒把先前想跟项烟菱说的话收了收,只不看项烟菱先给姬氏和姜璃请了个安。
项烟菱看他那自以为是作态,竟生出些厌恶来,以前她和他争吵多次,心里多是伤心愤怒痛苦,这厌恶,却还是第一次。
颜铭给姬氏和姜璃请安,两人都是颇有些像看苍蝇似的看着他,只不过姬氏想是看只吃了屎还跑去叮人的苍蝇,姜璃则像是远远的看见了只讨厌的苍蝇,只恨不得他死远些去。
因着前世的经历,姜璃对这样为了权势骗贵女感情,婚后却各种渣的男人厌恶至极。也因此,姜璃原本也不算喜欢项烟菱,此时倒是对她起了些同情,进而多了些亲近之意。
颜铭还不自觉,他请完安这才专注的看向项烟菱,见她眼睛红肿,神色憔悴,想到左西蝶怀孕的事,心里也是一软,此事终究是他对不起烟菱。
因此他收了来时的不悦,柔声对项烟菱道:“菱儿,珍姐儿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让你担心了。”
见项烟菱只是冷冷盯着自己不出声,颜铭又是一叹,但他不好当着姬氏和只远远见过几次的世子妃姜璃面前谈家事,只好含糊劝道:“菱儿,这些日子你自己带珍姐儿想必辛苦,不若还是带珍姐儿回家吧,也免得再发生落水这种事,却让你自己面对。”
见项烟菱还是不出声,就转身对姬氏拜道:“岳母,我和菱儿的事都是我有所不对,让岳母操心了,还请岳母帮忙劝劝菱儿,让她跟小婿回家,有什么事也好回家再说。”
姜璃目瞪口呆,不是说西夏的男子多是尚武直率之人吗?这人的脸皮之厚,比她在京都见到的各地最虚伪的文人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姬氏更是恶心,只恨不得直接让人把他给拖走,可此事她知道必须让女儿处理才能不留隐患,所以忍了忍,才只“哼”了声。
项烟菱在继那丝厌恶之后,此时又生出些厌倦来,真是连发脾气的**都没有了,她终于出声问道:“颜大夫人,颜铭,你们府里那个怀了身孕的姨娘呢?她谋害珍姐儿,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下午把她押过来交给王府处置吗?”
颜大夫人一抖,看向儿子颜铭,颜铭便皱了眉对项烟菱道:“菱儿,左姨娘怀孕之事实属意外,你且先别生气,此事我们回府之后我自会跟你解释。”
“我对她到底如何怀孕并无兴趣,我现在只想捉拿谋害珍姐儿的凶手!”项烟菱突然大声道。声音尖利吓了众人一跳。
颜铭眉头皱的更紧,忍了忍,劝道:“菱儿,此事中间必有误会,我们还是回府再说吧。”争吵总是丑陋的,他可不想在王府,在岳母姬氏和才见过几次面如仙女般的世子妃面前和项烟菱争吵。
“误会,呵呵,误会。”项烟菱看着他,简直觉得自己十几年的聪明,怎么在最重要的择婿的时候瞎了眼,挑了这么个东西。
她手按着桌面,稳了稳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有些不稳的心跳,这才抬眼看向门外,果然便看到了先前带了人冲进去颜府的林嬷嬷。
项烟菱冲林嬷嬷点头,林嬷嬷便掀开了门帘,外面押进来了几个人,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头发凌乱面露惊惶嘴上塞了帕子的左西蝶。
颜铭和颜大夫人回头见到,脸色立时大变。
颜铭见一个婆子押着左西蝶推推搡搡,急怒道:“这,这是做什么?还不放手!”
转头就对项烟菱道,“菱儿,让西蝶有孕是我不对,但始终孩子已经有了,你这般行事,她一个孕妇如何受得?若是孩子没了,你于心何安?还不快命她们放了西蝶。”
见项烟菱只是冷笑不理,忙又转头对姬氏道,“岳母,你快快劝劝烟菱。西蝶她有孕这事,真的是个意外。岳母,我发誓,以后我会好好待烟菱,可是西蝶这孩子既然已经怀上了,还请岳母通融,就劝劝烟菱,容下这个孩子吧。”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颜大夫人突然跪下对项烟菱道:“大郡主,这事是铭儿做的不对,我们颜府不对。当初就不应该让铭儿纳妾。你放心,待左姨娘生下孩子,我就做主,把那孩子抱给你养,把左姨娘送去沙洲城的庄子里,再不让她回王城。还请大郡主看在珍姐儿的份上,原谅铭儿一次。”
被塞了嘴巴的左西蝶听言惊恐的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颜大夫人,眼里泪水就哗哗留下来止也止不住。
而颜铭也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母亲,看她给烟菱下跪,心里隐怒,也不管其他,只上前扶她道:“母亲,你且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