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做贼心虚
虽然白青竹比白青松娇小的多,然而她冲过来的速度太快了。萧冀曦恍惚间觉得他徒手接住了一枚炮弹,好在他的力气已与往日不可相提并论,接还是接的很稳当,虽然因为胳膊上的伤口被牵动而疼得龇牙咧嘴。
他恍恍惚惚的想起从前课上有哪个老师提过冲量这回事,但很快就被拉回了注意力,并决心不告诉白青竹自己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走了神。
好在白青松忙着沉浸于妹妹快被人拐跑了的愤怒之中,没有注意到萧冀曦因为疼痛而显得不大自然的表情。
“我看了报纸,是不是你们?”白青竹红着眼圈从萧冀曦怀里抬起头来,劈头盖脸的问。
显然她的惊喜已经在经过大脑飞速的旋转之后完全转化为了担心,萧冀曦安慰的话被她谴责的目光堵在了喉咙里,他发现自己在生死边缘转悠了好几圈之后,忽然无法无视白青竹这份担心了。
也许是因为他在外头时老是想到白青竹——尤其是被子弹打中的时候,那时候他想到的是就剩下他爹一个了,而后便是回不去上海白青竹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生死关头人是骗不了自己的。
“是我们,别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他拍拍白青竹的脑袋。她因为嫌弃自己的发质被战场狠狠摧残过一番剪了短发,然而因为终究不舍得长发就没有再剪,这会半长不短的样子有点滑稽。
白青竹狠狠的掐了萧冀曦一把,使他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惨叫——那个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被精准的波及到了。他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偷眼去看白青竹,担心那个缠着绷带的伤口让她感受到手感的异样。
不过白青竹没有注意道这一点,她忙着幸灾乐祸。
“活该。”白青竹听着萧冀曦的惨叫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语气现在听起来有点像沈沧海,萧冀曦惊恐的意识到这两个女人可能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友谊,那简直是大事不妙。因为这两个人是不同方面的要命,合在一起就是几何倍数增长的要命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去找过我师姐?”
白青竹没听出这个疑问句里充满了恐惧,答道:“沧海有时来看我,上回她说她那顶帽子我戴着很好看,还送了我一条裙子。”
萧冀曦恨不得掩面长叹,问是不必再问,连名字都叫的这么亲切了,他已经预见到自己未来的生活会变得有多么......精彩纷呈。
白青竹关心的问题与白青松截然不同,她拉着萧冀曦问他在沈阳城里都见到了什么,萧冀曦本能的就想起程起,那是他们两个共同的同学,遇见了似乎理所当然的应该对白青竹提一下。
然而不知为什么他不愿与白青竹提起这个人。
或许是白青竹对于游行和抗争的热情让他充满了警惕,想尽办法试图让她远离这一切,无论是‘这一边’还是‘那一边’。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萧冀曦出现了短暂的卡壳,为转移白青竹的注意力不让她注意到这心虚的停顿,萧冀曦给她讲了在阮家的见闻,一边讲一边背后发凉,好几次想回过头去查看自己的师父是不是已经站在身后预备着给自己一巴掌了。
听到萧福生还活着的消息,白青竹显得十分雀跃,并且一针见血的表示:“萧伯父的性子的确更适合当土匪。”,而后被白青松提着耳朵教训了一顿,屋子里吵吵嚷嚷的声音让外头伙计纷纷驻足,猜测下午来的那个青年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有从沈阳跟来的伙计笑而不语,笑容里带着欣慰的成分。
萧冀曦看着尽管只有两个人却显得十分热闹的画面,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这时战火和鲜血已经短暂的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了,然而它们终究还是存在的,且为了更久远的保有这份美好,萧冀曦这到自己早晚有一天还是得去面对那一切。
尽管萧冀曦竭力的阻拦,白青松还是从他消瘦的脸颊上断定出萧冀曦需要好好的补一补,把晚饭径直定在了红房子,美食当前让萧冀曦暂时的忘掉了心头的那点阴霾,但等回到阮公馆的时候,他的神情就不由自主的变得严肃起来了。
阮慕贤看见他的表情,若有所思道:“怎么,你今天除了白家兄妹之外,还看见了谁?”
萧冀曦知道自己的脸上露出了端倪,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看见了铃木薰。”
说话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因为紧张加快了速度。一方面他担心因为这次见面使铃木薰注意到自己这趟东北之行的时间过于巧合,但另一方面他也担心阮慕贤为此直接作出对铃木薰不利的决定。
尽管已经知道了铃木薰的家世,他还是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发生。毕竟他还记得铃木薰想记录战争时眼里那种澄澈的光,也记得今天下午卖花小姑娘那个快乐而羞涩的笑容。
阮慕贤看着萧冀曦,忽然笑得前仰后合,使萧冀曦一头雾水。
“你是不是担心明天就看见铃木家那个小子死在家里的消息?”等阮慕贤终于笑够了平静下来后,他一针见血道。
萧冀曦点点头。
“那岂不是显得做贼心虚。”阮慕贤摇摇头,几乎又笑出声来。“况且你别忘了,你去的是沈阳。”
萧冀曦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一点。旁人都只知道阮慕贤带着萧冀曦去沈阳为颜羽扫墓,两人都是沈阳人,故地重游多逡巡两天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阮慕贤站起来拍了拍萧冀曦的肩膀。
“一路上你也辛苦了,收拾收拾快去睡吧。”稍稍一顿后,阮慕贤又饱含深意道:“别太心急,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萧冀曦本以为这次去东北自己做的不错,也许很快就能得到阮慕贤的首肯去南京了,听到这话他自然是明白阮慕贤想说什么,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