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艳电
张啸林吃了排头消停不少,叫萧冀曦总算是得了清净。
十二月份的时候,又一只收音机惨遭沈沧海的毒手。
萧冀曦那天正找她,入了冬阮慕贤的身子总叫他挂心,但现在想打听他近况只有翻窗跳墙的去找沈沧海。
幸而对她来说收音机不算什么金贵东西,平时萧冀曦肯定要先心疼东西,这回却是顾不上了。
他也气的够呛,原本的好心情一股脑的都不见了。
“从秦土协定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萧冀曦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恨恨道:“当年暗杀怎么就没成呢?祸害活千年呐。”
那一封黑白颠倒的艳电实在是叫人惊诧于世上还有这样厚的脸皮。
近卫政府把握人心很有一套,头一则声明不知道糊弄了多少像铃木薰那样的傻子,这一则又把汪精卫鼓动的发出这样一封电文,几乎等同于投降。
沈沧海瞪着地上的收音机,仿佛那就是汪精卫本人。
而后她站起身,爆豆似的迸出一串话来。
“所期求者即建设确保东亚永久和平的新秩序——那是什么和平?都给日本人当奴才的和平吗?那样日子都过了四百年了,难道好容易站起来,又要再跪下去?他汪兆铭当年也是刺王杀驾的人物,怎么就糊涂到如今这个地步?”
“你们两个都说错了。”
兰浩淼神出鬼没很有一套,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摸进来的,沈沧海和萧冀曦都忙着生气,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后果就是兰浩淼被两把枪顶着脑袋,很无奈的举起手来。
“你怎么来了?也来关心病情?”沈沧海用一个也字儿,就把萧冀曦卖的干干净净。
兰浩淼瞟了萧冀曦一眼。“你倒是有心。”
萧冀曦没理这一茬。“什么错了?”
“祸害活不了千年。王亚樵当年那次刺杀不能说全然无用,汪精卫的伤活不过十年,那是医生亲口鉴定过的。”兰浩淼显然是把这俩人的话全听去了,又转向沈沧海道“是奴才总要想着反抗,永久的和平底下只能是日本人和死人。”
兰浩淼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然而萧冀曦听着则是悚然。他毫不怀疑兰浩淼说的才更接近于真实,南京市铁证。
沈沧海仿佛余怒未消。“说吧,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找到了个不错的医生。人刚从乡下逃难到上海,在当地据说治师......治哮喘跟肺病很有一套。”兰浩淼看了看萧冀曦,仿佛是怕叫他笑话。
萧冀曦没笑,他也挺感慨的,想着战争早点结束就好了,兰浩淼跟他都能回师门去。
沈沧海挑了挑眉。“你俩现在是比亲兄弟还要亲了。”
兰浩淼和萧冀曦对视一眼,都不说话。沈沧海则是在一边似笑非笑。“我懂,我懂,你们都是那个什么,党国袍泽嘛。”
萧冀曦大惊失色。“师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是早就退伍了。”
沈沧海眼神里分明写着“你就装吧”
然而萧冀曦也只能硬着头皮装。
汪精卫这一封艳电,在国内着实掀起了轩然大波。
军统内部是下了严令要追杀汪精卫,当然,汪精卫已经逃到了河内,这与萧冀曦他们的上海站就没什么关系了。
萧冀曦也没想过能参与进这事里,除非汪精卫再回上海来。
他还是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了月宫里。月宫还是照样的热闹,艳电跟孤岛上这些人仿佛是关系不大。因为上海是早就沦陷了,汪精卫投降与否,都不会改变上海现如今的局势。
河内那边和萧冀曦没什么关系,他也不够探听到那样的情报。但老有人绘声绘色讲军统局是怎么震怒的,仿佛那才是真正的军统特工。
虞瑰传来了新的消息,说日本人仿佛在筹备什么大事,以至于铃木薰早出晚归的,不知在做些什么。
当然,铃木薰的忙碌给了她更多出门的机会,四处找人叙旧,今天往月宫来,明天到百乐门去,每天倒也忙的不亦乐乎。
她来找萧冀曦的时候,传的就是这么一条消息。不过与其说是传消息,不如说是她好奇。这种好奇有点残酷,是好奇她的枕边人又要做什么事儿,把中国往贫弱的深渊里推。
“那还用猜吗?”萧冀曦倒是很心平气和。“汪精卫和校长斗了半辈子,他能就这么在南洋了此残生?”
虞瑰摇摇头。“我想,他是不能够甘心的。”
“这就是了。”萧冀曦和兰浩淼谈事儿,总是借着喝酒的由头,而和虞瑰交谈的时候就不大适合喝酒,酒柜上很怪异的摆着两只茶杯,一副促膝谈心的架势。“他丢了一个政府,而日本人现在需要一个听话又有话语权的新政府。维新政府的公信力太低,日本人大概是不会满意的。”
虞瑰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么说,汪精卫是打算跟日本人合作了?”
“他手底下都是亲日派,就算自己没这个想法,也会被手下人撺掇着去合作。”萧冀曦敲敲桌子。“你这么天天往外跑,不会增加暴露的风险吧?”
虞瑰笑了笑。“我想不会,他说我出门是好事。”
“这倒是好事。”萧冀曦点头。“说明他信任你。”
虞瑰的笑就有点苦涩了,毕竟骗一个信自己的人不大好受,何况是骗一个信自己,又被自己爱着的人。萧冀曦很理解的拍拍虞瑰的肩膀。说实话他对虞瑰一贯不太像是上级对下级,就萧冀曦自己来看,像是多了个妹妹。
虞瑰的年纪老让他想起白青梅来。
“说信任倒是不一定,我觉得更像是试探。”虞瑰忽然这么说。
萧冀曦一愣。
“他大概是很难再像从前那样去信任别人了。毕竟现在这里对他来说算是敌国。”虞瑰半垂着头轻声道。“我得叫他信我,但又觉得他不信我也好。”
这话不该说出来,所以萧冀曦只当是没听见。
虞瑰朝他投来感激的一瞥,而他报以理解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