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殃及池鱼
沈沧溟没有立刻就走,他在门口站了一会。
萧冀曦不想往屋里放蚊子,更不想叫别人看见他戳在门前当立柱。
“有话要说就进来吧。”最后他还是不情愿的侧过身来,但沈沧溟反而站着不动了,没显示出要再进去的意思。
“原先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怨她。”沈沧溟轻声说。路灯在他脸上投射下一条很长的阴影,他的神色显得有些恍惚,如在梦中。“可我想你是什么都懂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沧溟比他大几岁。但是萧冀曦觉得这人有时候很孩子气,什么事情都想不明白,从前是,现在也是。
他没法给沈沧溟解释,只能苦笑一下。“或许我也什么都不懂吧。但我得给自己辩护一句,只想活下去的人混在七十六号里,对大家都有好处。”
这话是个歪理。但萧冀曦实在不再分心给应付自己人的刺杀上,他不知道沈沧溟是哪边的,只希望至少沈沧溟能不再来。
“还有,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应该知道怎么解释这次失败。”
沈沧溟沉默了一下。“我知道。是我逃走了,不是被你放了。”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萧冀曦从地上捡起那两把枪来卸了子弹,随手扔进了抽屉里。
也许往后这样的刺杀还会有很多,萧冀曦有点好奇自己最后能收集多少刺杀者的武器——前提是,他命够大。
后来他才知道,沈沧溟被中统搜罗去了。中统急于在上海和军统争高下,网铺的很开,杀手也有不少,像沈沧溟这样本身就有些底子的菜鸟,在中统里差不多算一次性消耗品,运气好了才有下次。
兰浩淼听说这事儿以后气的跳脚,他当然不大在乎沈沧溟的死活,但是在乎沈沧海的感受,听说是要直接打报告管中统要人,这倒是不太难,只要他把自己藏得足够好,潜伏组的人连自己人都不大敢相信,何况中统。
沈沧海当然也知道萧冀曦进了七十六号,但她不是傻子,即便兰浩淼不说也能隐约猜到一点什么,暂时还没有清理门户的打算,萧冀曦倒是有点担心他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大师兄,那是个莽直的人,说不准能干出什么来。
牢房里多了好几个中统的人,都是刺杀失败被关进来的。
但是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中统的人只是拿一个假名字和这些人联系,发枪发地址,干一锤子买卖。
这个计划也不知是中统哪位人才提出来的,搞得七十六号上下戒备森严,军统刺杀李士群的行动只能往后稍,幸而潜伏组的人只负责把李士群的长相跟行动路线递出去就算完,不然兰浩淼还有的是气要生。
中统的人用起这些一次性的小卒来还算是大手笔。不仅对七十六号的人下手,还对驻上海的几个日军军官下了手。
只不过成功率约等于零,那个约是虞瑰。
听说虞瑰进了医院的时候,萧冀曦相当惊讶。
他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有人会对虞瑰下手,打从跟了铃木薰之后她在外界的存在感就几乎等于零了,只偶尔会有人模模糊糊的想起来原先百乐门有个唱歌挺好听的小姑娘,但百乐门也是个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地方,新的歌女照样好嗓子,记得虞瑰的人就更少。
只好去医院探病,拎着白青竹煮了半上午的鸡汤,也不知道挨枪子的人能不能吃荤腥,反正白青竹耳提面命的叫他带去,他也只好照办。
虞瑰的病房门口没有日本兵站岗,这叫萧冀曦有些诧异,进去头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进去的时候铃木薰不在,萧冀曦是特意告假来的,就是为了避开铃木薰,好问问前因后果。虞瑰半躺在床上看窗外,好像打定主意数清楚门口聒噪过分的树上趴着几只蝉。
听见动静她转过头来,还吸了吸鼻子。“好香,你还有这手艺?”
“青竹叫我带来的,她说今天进货,抽不开身。”萧冀曦把保温桶打开了递过去。“小心烫。她明天来,你要是喜欢,她还有别的花样预备着。”
进货是鬼扯,其实是萧冀曦不方便叫白青竹知道虞瑰也是他们这边的,把白青竹支开了。用的理由是“小虞心思细,见你还肯跟着我,怕是得发现点什么。”
有种两头骗的意思,好在不会穿帮。
虞瑰欠了欠身子,也不知是怎么牵扯到伤口了,脸上疼的一颤。
“门口居然没人守着,他倒也放心——你是怎么遭的殃?”萧冀曦在病床边上坐了下来,拿搁在一旁的毛巾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
“撒娇是女人的权力嘛。”虞瑰眨了眨眼睛,笑的有些狡黠。
“我和薰说他们在那里站岗,来往人看见我总要忌惮。而且我本来就是挡枪子儿的,没人特意要杀我,薰也就同意了。”
萧冀曦心想原来是城门失火,不过虞瑰用的这个挡字叫他有些迷惑。“你为什么......”
话说一半又停下来,他不打算问了,反正军统这边没说要对铃木薰下手,她这不能算是感情用事。
没想到虞瑰倒是答得坦坦荡荡。
“别提了。”她很苦恼的撑着自己下巴。“也不知是哪儿找来的菜鸟,我看一眼就知道他成不了事儿,薰身边那群大头兵枪都上膛了,就等着抓人呢。我就只能赶紧喊破了挡个枪,也算制造点混乱。”
她又很气愤的补充道:“早知道是中统的人,我就不用挨这一枪了。他身手比我们的人差太多了,枉我挨这一枪,该没跑成还是没跑成。”
萧冀曦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了一阵羞愧。
虞瑰笑了起来。“没事,我得承认,挡枪还得有一半的原因算在我爱薰身上。”
她顿了顿,语气就显得没那么轻松了。
“只是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真到了组织下命令那一天,我不会手软的。”
萧冀曦听出来她带了一点哭腔,但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