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剑尊 第344节
凌冲大喜,拱手道:“多谢!”方有德神秘一笑,道:“此去尚多曲折,我不好插手,只替你抵挡一下太微星主与绝尘那两个老家伙,你好自为之罢!”言罢将身一扭,已然不见。
凌冲心头有数,身形方动,忽然虚空断裂,一根粗大之极的铁棒,上缠无数白色纸条,已是恶狠狠抽来!哭丧棒!黑白无常所用之法器,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地府之前窥探凌冲的正是黑白无常,且还是长生级数的那一对老伙计,暗中跟随他来到第一层冥狱,方有德前脚一走,立时发难!
凌冲早有预料,将新近祭炼的一元重水飞剑祭起,与那哭丧棒狠狠换了一招,将之崩开,朗声喝道:“两位无常前辈可现身一唔!”
阴风惨淡!一声阴恻恻鬼笑之声响过,两尊一黑一白,身高十丈,各吐长舌的鬼神走将而来,一人手持哭丧棒,一人臂盘一道铁枷锁链,行走之间发出哗啦啦摄魂之音!
那两尊阴神正是黑白无常,那摄魂之音正是锁魂枷所发,一般的恶鬼鬼王闻听,立时魂魄酸软,一身法力使不出八成,任人擒拿。但凌冲修成纯阳,道心之坚,堪比磐石,根本不是这等雕虫小技所能撼动。
那白无常开口,其声尖锐,喝道:“大胆凌冲!竟敢盗取地府轮回之秘,我等奉了十殿阎罗之命,拿你回枉死城发落!还不束手就擒!”
黑无常丈许长的舌头亦是抖动不已,叫道:“不错!你这厮先前还在枉死城中修炼,亵渎十殿阎罗金身塑像,胆大妄为之极!你若乖乖跟我们弟兄回地府还则罢了,若敢运功反抗,必是死路一条!”
第1320章 夜乞投诚
凌冲正要分说,心头一动,冥狱虚空开裂,条条星光垂落之间,诸天星神现身,俱是身披法袍,上绣无量群星,熠熠辉耀,众神拱卫之间,一尊归一神人降临,脑后一团星光涨缩不定,微一摇荡,便有清越之音响彻冥狱。
来者正是太微星主,十殿阎罗回归,首先加固十八层冥狱之虚空壁垒,练气士若要偷渡阴间,再不能似先前那般随意撕裂冥狱虚空,而是必须由第一层冥狱逐层下降方可。等十殿阎罗将冥狱内乱肃清,便会在每一层冥土之中安插无数阴差高手,那时就算长生之辈要下阴间,也要掂量一番。
以太微星主的神通,自能直达十八层冥狱地府,但其不愿与十殿阎罗正面冲突,只好选了最笨的法子,现身第一层冥狱。其见了凌冲与黑白无常,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凌冲掌教,真是冤家路窄!”
正说之间,又有一道玄光落下,却是绝尘道人缓步而来,臂弯之中搭着一根金丝拂尘,见了这般场景,亦是面色一冷,一双眸子注定凌冲面上。
黑白无常暗中以神念交流:“这厮人缘不好,怎得魔道玄门都与他有仇一般?”凌冲直面两大归一,亦是心头打鼓,忽然闪身道黑白无常背后,叫道:“两位神君救命!”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俱是摸不到头脑,白无常喝道:“你这厮搅乱冥狱,我们弟兄要拿你是问,怎得又向我们求救?”黑无常叫道:“不错了!”
太微星主喝道:“两位神君有所不知,这厮修炼了一门极邪异的魔道法门,能夺人魂魄,若是在冥狱中散布开来,实是流毒无穷!”
绝尘亦喝道:“不错!这厮师徒狡诈手毒,手上有无数条性命,做下无边恶事,当斩!”黑白无常更是纳闷,叫道:“你也是玄门中人,居然与魔道联合,要害另一个玄门中人?”
拂真被郭纯阳暗算重创,绝尘道人实是怒发欲狂,也不多言,将那金色拂尘一抖,万千金丝犹如一层落网,罩将下来!凌冲多么滑溜,低喝一声,现了虚空神通,径往下层冥狱去了!
绝尘道人忌惮黑白无常,这一招不曾用老,竟给凌冲捉了破绽逃走,面上无光,叫道:“今日必杀你这小混蛋!”催动遁光便追。太微星主大笑一声,亦是衔尾而去。
黑白无常挤眉弄眼,叫道:“这等热闹,不可不瞧!”凌冲当先逃遁,一路之上遇到无数阴鬼恶鬼,俱是一穿而过。绝尘道人愤怒之极,不管不顾,有恶鬼拦路便是一拂尘抽去,那些恶鬼如何抵挡的了归一神通?大多被抽的飞灰湮灭,只有极少数逃得性命。
黑白无常奉命镇压鬼潮暴乱,见不得这等恶行,亦是大怒,叫道:“兀那贼道!快些住手,不然定要你的好看!”无奈其等不过是个长生而已,追不上绝尘的归一遁法。太微星主好整以暇,一步不落的跟着瞧热闹。
绝尘一路横冲直撞,丧命于其手的恶鬼厉魄足有数万,其也全然不顾,等到第四层冥狱之中,正要一鼓作气,祭起量天尺,封死凌冲前路,忽听一声冷哼,有人喝道:“放肆!”
一只巨掌蓦地破开空间,五指如钩,向绝尘道人猛抓而下!绝尘道人气息流转,哼了一声,一杆量天尺竖起,与那大手猛对了一记,余波如潮,震得四层冥土尘沙飞扬,无数鬼神给吹的不知何处去了。
那大手微微一缩,显是不料来敌法力精深,就见一尊身披帝袍,脑后灵光盘绕的鬼帝法相走出,正是楚江王,其一双法目望向绝尘道人,喝了一声:“何方妖道,竟敢搅乱轮回!”大手连抓之下,又是数计神通使出!
绝尘道人暗暗叫苦,料不到竟是十殿阎罗亲身动手,其身为冥狱之主,受仙庭册封,更有冥狱大道加持,等若半位合道老祖。何况便是给绝尘十个胆子,也不敢公然与十殿阎罗放对,若是闹上仙庭,就算仙督司司主也保不住他!
绝尘道人左右为难,喝道:“帝君容禀!这厮是我清虚道宗死仇,贫道一时性急,难免不顾规矩,还望帝君恕罪!”凌冲正要遁入下一层冥狱,吃楚江王大手一挥,只觉虚空如同铁桶,竟是钻之不破,只好现出身来,向那帝君稽首作礼。
楚江王暗暗皱眉,冥府地狱自古以来最忌惮者便是这些身具法力的练气士擅闯轮回,肆意干扰,偏偏这些练气士背后皆有大能护持,打是打的,却杀不得,等其尝到甜头,更是一窝蜂般涌来,当真是烦不胜烦。
凌冲正要说话,太微星主已自飞来,见了那尊帝君法相,亦是心头一凛,遥遥作礼。忽闻一声佛号,却是方有德满面笑容,驾驭佛光而来,叫道:“好热闹!好热闹!”
楚江王更是膈应,识得这厮是阴山菩萨座下尊者,更是不好怒容相向。只听方有德叫道:“帝君容禀!我乃菩萨座下弟子方有德,这位凌冲乃是此界阳间太玄掌教,这两位一是清虚道宗太上掌教,二是星宿魔宗太微垣之主,俱是修道界中鼎鼎大名之辈,我奉菩萨之命,前来引凌冲出冥狱,还请帝君高抬贵手!”
楚江王皱眉道:“这厮与人交手,坏了不少鬼魂修行,我要拿他入地府发落,不能交给你带走!”凌冲叫屈道:“晚辈修为不成,总不能站着等死,的确牵连了许多冤魂,但绝非晚辈出手打杀,帝君要怪,总要去寻那厮!”用手一指绝尘。
绝尘道人暗骂一声,喝道:“一派胡言!分明是你引逗我出手,却来泼我脏水,帝君不可不察!”楚江王给他们吵得头痛,大手箕张,便要将之一体擒拿!
方有德大喝一声,头顶现了一道佛门金符,说道:“菩萨金符在此,还请帝君通融则个!”楚江王微微迟疑,那金符绝不会有假,阴山菩萨的面子又不能不给,正沉吟间,绝尘道人见势不妙,忽然纵身便走。
楚江王大怒,喝道:“想走便走?给我留下!”法身一动,无边神通发出,去追杀绝尘而去。方有德使个眼色,凌冲会意,二人将遁光合在一处,往另一方逃走。
楚江王本就不愿得罪菩萨,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也不去管,倒是太微星主朗笑一声,喝道:“相逢便是有缘,何必来去匆匆?”太微星盘飞出,催动无边星光之力,往二人罩去。
方有德骂了一声,叫道:“该死的何万寿!”向那金符一拜,喝道:“请菩萨慈悲!”那金符中传来一声叹息,如潮佛光汹涌而出,反将太微星盘逼退。
太微星主大吃一惊,叫道:“菩萨恕罪!”转身便跑,周天星光一闪,已然逃个没影。方有德松了口气,拉了一溜烟逃至第一层冥狱,说道:“那两个归一老狗不好对付,你师傅一死,太玄无人证得归一,你要多加小心!”
凌冲道:“多谢方兄了!”方有德收了头上金符,狡笑道:“我这金符做的还像吧?连何万寿那厮都给吓退了!”凌冲愕然道:“此符是方兄自家所做么?”
方有德甚是得意,道:“是我仿了菩萨神通所做,可惜只能效仿一瞬的菩萨气息,不过能将何万寿那厮吓走,也算不枉我的苦功!”
凌冲无言以对,道:“地府重归,待我将荀真人转世之身接引回山,就该着手遁出此界之事,不知方兄有何教我?”方有德道:“此界要打乱,早走早好!似少阳派杨逊,见机得早,便是眼光独到。不过我佛门正要借轮回盘重光之机,大兴教门,我却走不了。你要防备清虚道宗与仙督司来人,至于星宿魔宗么,星帝自顾不暇,也不会来理你,只要防着太微星主便可!”
凌冲忙问:“我师傅在时,也曾说过星帝自顾不暇之事,究竟是何事能令星帝那等宗师自顾不暇?”方有德眼神闪烁,说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其中关窍也不甚明白,你也不必细问!还有,你元神双证道,接下来的归一之境该往阴阳之气中去寻,千万不可大意!”
顿了一顿,又道:“若是遇上太微、孟断等辈,你抵挡不过,可来冥狱避难,有菩萨金面在此,十殿阎罗也不会太过为难!不过不可得寸进尺,不然惹恼了十殿阎罗,菩萨也护不住你!时日无多,你去罢!”
凌冲叹息一声,点了点头,作礼而别。来至阳间,先将方有德所赠灵光炼化,得知了荀政张守正残神转世的所在,立时御剑而去。张守正的转世之身亦在此界,倒是省却了许多功夫,不然其若是投生诸天别界,只怕凌冲要耗费数载数十载去寻找,岂不耽搁了自身道途?
凌冲一路御剑疾驰,到了纯阳境界,运使洞虚剑诀赶路,但见一道极细微的剑光时聚时散,分合由心,有时又遁入虚空,极尽纯阳境界之妙,若非同为精通虚空道法之辈,绝难察觉端倪。
凌冲飞遁非止一日,已来至南海之上,再过半日,已至一处小小岛屿,其离海岸不远,岛上碧绿葱茏,只有几户渔人栖居,凌冲也不掩饰剑光,现身而出,有那渔人发现,立时高声惊叫,手指凌冲几里哇啦不知说些甚么。
南海偏隅之地,岛上方言十分难懂,凌冲也懒得去问,早有计定,若在平时前来,自要先显露一些道法神迹,取得岛民信任,再徐徐图之,但眼下情势越紧,他此来已露了行藏,索性就来个绝根。
凌冲身在半空,将道袖一抖,岛上凭空起了一阵怪风,无论人畜房屋,尽数给收入袖中去了。岛上不过区区数十人,给凌冲一袖子装了,又用神念一扫,那数十人中正有所寻之人,心头一定,再以神念扫射方圆万里海疆,遇上甚么人种活物,也尽数装了,这才再用剑遁飞走。
一来一去,不过数息而已,当真捷逾电闪,痛快之极。非止一日,凌冲已返回北方蛮国之地,已然感应到太象宫气机,忽然咦了一声,轻笑道:“想不到那一位倒也乖觉!”
剑光擎动之间,已来至太象宫门前,喝道:“夜乞老祖藏身本门,又故意露出形迹,可是投靠凌某,做个客卿长老么?”魔光一闪,一颗狰狞头颅从太象宫一处宫室之中飞出,竟是夜乞老祖。
其满面苦笑,开口叫道:“夜乞已是沦落之人,不敢当凌教主之称,教主说的不错,夜乞正是欲讨一个长老之位,求教主庇护!”夜乞老祖也是倒霉,接二连三身受重创,还被血魔以血河真气祭炼,生死操于人手。也是这厮乖觉,血魔被钧天道人挪移到了九天大日之中炼化,其忽觉加之于身的禁制化去,已知血魔陨落,重活自由。
其本可从血河之中遁走,其时百炼已去,花姥姥忙着逃命搬场,谁也顾不到他,也是这厮福至心灵,思忖再三,居然趁着战乱,藏身于太象宫之上,又随太象宫挪移至此,等到凌冲回转,这才现身。
夜乞毕竟也是归一级数,就算元气大伤,成心隐遁之下,凌冲与百炼竟全未察觉。也是郭纯阳已去,凌冲才接手祭炼太象宫,才会出此纰漏,不过夜乞老祖之胆大包天,可见一斑。
凌冲略一思忖,笑道:“此处非是待客之地,还请老祖入内一叙!”夜乞老祖暗送一口气,凌冲并未一照面就喊打喊杀,足见此事可成,其实这厮也冒了极大风险,思忖凌冲尚有阴神证道,并不会太过排挤魔道同侪,这才下定了决心。
凌冲开了禁制,引领夜乞老祖入了掌教大殿,夜乞老祖只剩一颗头颅,左顾右盼,倒是十分有趣。凌冲坐定云床,笑道:“老祖此来不知可有诚意?”
第1321章 转世归来 开门收徒
夜乞老祖心头一凛,知晓戏肉儿来了,苦笑道:“魔在屋檐下,自然要低头,夜乞来此,但凭凌掌教发落便是!”凌冲阴神一闪现身,阴笑道:“只要夜乞道友让我噬魂魔念沾染便好,你放心,我的手段高明的很,一点也不痛!”
夜乞老祖嘴唇抖了抖,颓然道:“就请凌掌教施为罢!”凌冲阴神以噬魂劫法成道,夜乞老祖心知肚明,起意托庇于太玄门下时,便已有了这般觉悟。实则夜乞老祖自思之下,偌大轮回界竟唯有太玄足堪投靠,至少凌冲也算正道中人,虽然下手又阴又毒,却不会背信弃义。夜乞只剩一颗头颅,无有魔气重铸魔躯,更不敢跑到冥狱中去,唯恐被哪位鬼王顺手捉了炼化。以他重伤之躯,随便一个长生境界,都抵敌不过。
凌冲阴神也不耽搁,张口吐出一道精芒,色分七彩,正是一道噬魂魔念。其证就玄阴以来,神通越发精进,已将喜怒哀乐忧恐惊的七道魔念融会贯通,炼成一体。这一道魔念身具七情妙用,打入练气士身中,只要其七情一动,立时便被沾染,端的是诡异魔性到了极处。
加上噬魂老人方有德将前世一颗噬魂道果也舍了给他,其中除却无边噬魂魔气之外,尚有噬魂老人对噬魂劫法的种种感悟,更有其自发念、草创,而至完善噬魂劫法的种种妙思奇想,凌冲可谓是跟随噬魂老人重又将噬魂劫法创拟了一遍,其中体悟之精深,当世已不做第二人想。
夜乞一见那道魔光便是大惊,骇然叫道:“你竟然将噬魂劫法修炼到了这等境界!”凌冲阴神喝道:“莫要废话,速速放开元灵!”
夜乞老祖长叹一声,一颗头颅之中飞出一点至精至纯的魔气,魔气之中隐约有一尊三头六臂的魔神虚影端坐,正是其本命元神。原本夜乞修成归一,元神融纳阴阳,可虚可实,连遭重挫之下,元神如今也只堪比一般的长生之辈。
凌冲阴神催动噬魂魔念,已是驾轻就熟,须臾之间已将夜乞老祖本命元神魔染,生死一任己意,夜乞老祖只觉元神之中一阵恶寒,倒无别的不妥,将头颅就地一滚,现了一尊虚实不定的魔躯,总算挽回了几分颜面。
洪梁在一旁目光复杂之极,他也被种下噬魂魔念,与那夜乞老祖大哥二哥,谁也不必笑谁。凌冲肯庇护夜乞老祖,除却有噬魂劫法的手段,不惧其反水之外,更瞧中了其身为夜叉一族大长老,征战虚空多年,见识广博,日后太玄派逃离此界入星河,大有用处。
凌冲阴神道:“我还要炼化方有德的法力,你且随我入噬魂界来!”夜乞老祖终究是归一老魔,被百炼与姬冰花瞧见,总是不妥。夜乞老祖哪敢不从,身化魔烟,遁入噬魂界中。
凌冲阴神隐遁,阳神将道袍一抖,大殿之上现出数十位岛民,一见凌冲,又惊又怒,七嘴八舌的用岛上土话喝骂。凌冲微微而笑,伸手一敲玉钟,片刻之间,贺百川与周其又自入殿,连百炼道人正自闭关,也被凌冲传了来。
周其与贺百川这些时日进入掌教大殿的次数比郭纯阳在时数年进来的次数都多,二人面色不渝,却不敢抱怨,只看着这些岛民发愣,不知掌教发了甚么疯,弄了这许多凡人过来。
周其咦了一声,一捅贺百川,低声道:“你看那小子!”一指人群中一个瘦小身影,贺百川亦是咦了一声,叫道:“好个修道的璞玉胚子!”原来数十岛民中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生的骨瘦如柴,黑黝黝的,但一双目光却是十分明亮,落在周、贺二人眼中,却能瞧出乃是天生修道的良材美玉。
百炼道人法眼如炬,一见那孩子,心头便是一动,伸手相招,说道:“好孩子,过来让我瞧一瞧!”岛民中有两个是孩子的父母,一见这群人周身仙光萦绕,恍如神仙中人,兀自闹不清情况,只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
贺百川向周其使个眼色,周其会意,二人上前去,只略施小术,显露了几手仙家神通,便将岛民折服,将孩子送了过来。百炼道人手抚那孩子头顶,目中已流下泪来,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我等得你好苦!”
凌冲知他已看破那孩子来历,也不点破,说道:“这孩子是先师遗命,着我收归门下,今日我便开门收徒,孩子你过来!”那孩子兀自懵懂,慢悠悠走了过去,仰头望着凌冲。
凌冲一笑,问道:“你叫甚么名字?”那孩子只觉凌冲笑容甚是可亲,似乎是熟识已久的玩伴一般,张嘴答道:“我叫周清!”凌冲笑道:“好!周清,你可愿拜我为师,修习大道?”
周清蓦地福至心灵,催生道:“我愿意!”凌冲大笑一声,喝道:“还不拜师!”周清当即跪倒在地,叩了八个响头,将额头磕的一片通红。
凌冲笑着将他扶起,说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我之首徒,为师传你洞虚烛明剑诀!”周其与贺百川相顾失色,凌冲此言一出,几乎等若定下太玄第十代掌教,贺百川叫道:“这!这可太草率了罢!”
百炼道人抹了抹眼泪,微笑道:“无妨!无妨!”拉过小周清左看右看,不肯松手。周其也有些明白过味,颤声道:“这孩子莫非是……”
凌冲道:“烦请四师伯将那狄泽也唤来,今日索性再收一徒!”贺百川愣了愣,道:“好!”又将狄谦与狄泽唤来,凌冲开门见山,问道:“狄泽,你可愿拜我为师?”
狄泽本是傲气冲天之辈,被郭纯阳打发到东海坊市之中历年了数载,已大见沉稳,闻言大喜过望,当即跪倒在地,叫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亦是叩了八个响头。
凌冲道:“罢了!为师已收了一个弟子,你便是二徒,日后你们师兄弟务要相亲相爱,不可生出龃龉!快来见过你的大师兄!”狄泽见那周清还拖着鼻涕,一副懵懂之态,心下纳罕,仍是做足了礼数,施礼参拜,把周清闹得手足无措。
凌冲对狄谦道:“却是抢了师兄的弟子!”狄谦火红的面膛上露出笑容,道:“是他的造化!”凌冲道:“我传周清洞虚烛明剑诀,再传狄泽先天庚金剑诀,只是你二人还要先打牢根基,不可懈怠!周清,还不去见过几位长辈!”
周清依言一一叩拜几位长辈,师伯祖师伯祖的叫个不停。百炼道人咳嗽一声,说道:“难得你师傅肯开门授徒,二师伯祖这边也无甚好物事,这件小玩意便给了你罢!”自袖中摸出一柄精光四射的小剑,塞给了周清。
周清不过是个孩童,哪里知道此物珍贵,见那小剑明亮非常,兴高采烈的收下,在手中把玩不已。一旁任青却是大惊失色,如何不识得那小剑正是乃师百炼年轻时所炼御魔防身之宝?平日带在身边温养,宝爱异常,连他这个徒弟都不曾赐下,今日却当了见面礼,送给了一个孩子。
周其目泛泪花,笑道:“不错不错!我们五兄弟中只有二哥最得师傅欢心,那柄南明剑当年还是师傅炼好了剑胚,才赐给二哥,把我等眼红的……”话未说完,吃百炼道人狠狠一瞪,吃了一惊,底下之言便咽到肚子里。
周清又去拜见其他长辈,又得了几件物事,俱是难得一见的精巧之物,欢喜小脸通红。等狄泽转圈拜见长辈,却只得了几句勉励之言,其心头发苦,忖道:“大师兄是亲生的徒弟,我不能及也!”
凌冲如何不知百炼所赠飞剑竟是以南明离火的路数祭炼,就算将来周清修成纯阳,也尽可用得,笑道:“师伯之礼太重了,周清还是孩童,只怕他不知轻重,胡乱拿去玩耍,便先由我收着,待他修成金丹,再行赐下罢!”伸手一招,那柄南明剑便落在他掌中。
周清惊叫一声,见是师傅收走,不敢顶撞,只是老大不愿,小嘴撅得老高。百炼道人笑道:“也罢,便叫你师傅先收着,过几年再还了给你,也是一样!”
凌冲道:“我去接引周清急了一些,将他村中诸人一并摄来,劳烦任师兄将他们安排妥当,就留在太象宫中罢!”其余岛民如何不知自家撞正了仙缘,当下就有几个心思活络的跪倒在地,欲拜入太玄门墙,凌冲却不耐烦理会,大袖一挥,将其等尽数打入一处小千世界中去了。
百炼望着周清,叹息道:“我这百年夙愿已偿,大是畅快!还要多谢掌教!”凌冲道:“此是先师遗命,于我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日后成就如何,就看他两个造化了!”
唤来周清与狄泽,伸手分别在二人眉心之上一点,传过一片剑诀,说道:“周清,这套洞虚剑诀是本门祖师所创,由为师补足,借以成道,乃是无上法门,你尚未筑基入道,便只传你前篇静坐练气的基础功夫,你需好生修持,一月之后为师再考校你的进境,若是有所怠慢,为师的家法可不是吃素的!”
周清被凌冲冷脸一唬,立刻惨兮兮的道:“是!”凌冲又吩咐狄泽道:“你之前修炼的道诀驳杂不纯,不过根基打的极牢,为师传你庚金剑诀元婴境之下的法门,你先将一身真气洗练,重铸道基,日后前途无量!你这师兄初入本门,便由你来督导,不可怠慢了!”
狄泽大喜过望,忙道:“师傅放心,弟子省得,定不让恩师失望!”凌冲将闲杂人等打发出去,只留百炼在殿中,喝了一声:“请两位道友现身一见!”
洪梁一直隐身在侧,殿中唯有凌冲与百炼能察觉其气息,百炼也不甚在意,但等夜乞老祖现身,百炼立时低喝一声,头顶现了百炼玄机剑匣,喝道:“夜乞?”
夜乞老祖满面苦笑,扭捏道:“百炼道友莫要激动,我已被凌冲掌教魔念沾染,如今已是太玄客卿长老了也!”百炼道人拿眼去望凌冲,凌冲道:“夜乞道友所言是真,师伯不必担忧。”
百炼道人素知凌冲的噬魂劫法是何等的阴损毒辣,一旦被魔染了元神,当真比死还惨,当下收了百炼剑匣元神,沉声道:“掌教为何收留这魔头?”
凌冲道:“本门人单势孤,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何况夜乞道友身为夜叉一族大长老,见闻广博,日后本门在九天星河中立下道场,也需借重。”
百炼一想,确也是这个道理,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说甚么,不知掌教有何打算?”凌冲道:“正要与师伯商议!既然夜乞道友归附本门,便须为其恢复实力,至不济也要重铸魔躯,我阴神引夜乞道友去血河之中,汲取血河之气。另外,我曾答应了大金刚寺法性和尚,待他证就真如之时,为其护道,我心有所感,法性证道就在不远了。”
夜乞老祖闻听凌冲要为他恢复法力,当即大喜,但一听法性证道,面色又阴沉下来。凌冲道:“夜乞道友不必忌惮,大金刚寺镇压你千年,你也引几尊魔祖将金刚寺覆灭,大家恩仇了了,再遇到法性之时,我可为你说项,揭过这一场恩仇。”
夜乞老祖闷声道:“我被大金刚王佛所败,本不该怨怼,但金刚寺压了我千年,这一口气却咽不下去,若是法性答应揭过这一场,我亦无二话!”那老魔何等狡诈,反正无住已死,金刚寺已灭,就算法性证道,也掀不起甚么波澜,还要靠凌冲为他恢复魔气,何苦此时得罪?不如顺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