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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宦而骄 第42节

  黄行忠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最后倒吸一口气:“不该啊,我听说太后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到哪都带着呢,没道理是个蠢的啊。”
  谢病春轻笑一声,转着手中的银戒,随口说道:“大概是想家了吧。”
  黄行忠嗯了一声,耳朵微动,立马追问着:“想家?桃色想家了?掌印怎么知道?桃色不是孤儿吗?”
  “哎哎,别走啊,怎么话说一半,哎,你这人这点就最是烦人了。”
  “这几日我可是一直听杨宝在封斋面前逼叨叨,说你和太后关系不错。”
  “不过他一向破锣嘴,还说你的始休楼最近可有不少美人香客,嘻嘻。”
  “咦,怎么又不走了。”
  黄行忠忙不迭跟在他身后,见他突然停了,连忙皱着脸跟着停下脚步,奈何人高体重,脑袋还是一往无前地朝着谢病春的背一头扎进去。
  谁知谢病春那坏厮,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地往右走了一步。
  “哎哎,救,救……”
  黄行忠脸色大变,双手不停地向前挥舞着,想要勾着东西稳住身形。
  就在绝望间,幸好一只冰白的手搭着他的肩膀把人定住,这才没有狼狈地脸朝地摔了下去。
  黄行忠松了一口气,白胖脸皮涨得通红,堪堪站稳后,顺便伸手准备搭在谢病春的手上。
  “算你有良……”
  ‘心’字还没说出口,却见谢病春赶在他的手落在自己手背上时,自顾自地收回手,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
  黄行忠蒲扇大手扑了一个空,直接啪地一声打在自己肩膀上。
  他疼得龇牙咧嘴,又见他这般做派,不悦抱怨着:“你这人怎么整日阴晴不定的,怪不得没朋友。”
  谢病春收回手,目光微微向后扫了一眼,随后收回视线,,嘴里淡淡说道:“你先回去。”
  黄行忠一愣,眼珠子跟着转了转,腰也不疼了肩也不酸了,立马直起腰来,不肯动腿:“害,去哪啊,也不带带老忠我。”
  谢病春呲笑一声。
  “始休楼。”
  黄行忠嘶了一声:“那我不去了,你那个楼我可一向不喜欢。”
  两人很快分道扬镳,谢病春站在假山倒影的阴影下沉默地站了好一会儿。
  “倒是听话。”
  轻讽声在摇曳的枝叶身影中转瞬即逝,随后那个良久不动的身影终于朝着始休楼的方向走去。
  ————
  春光融融,明沉舟见了外殿的大桃树便心情大好,又见桃花有凋零的趋势,这几日带着桃色和一种小丫鬟去摘桃花做桃花饼。
  红花满头,穿庭飞花。
  瑶光殿一片欢声笑语。
  “娘娘的桃花饼真好吃!”桃色不遗余力地夸着,嘴里塞得鼓鼓的,大眼睛眯起来,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英景被塞了一块桃花饼,握在手中,抿着唇没说话,只是眉眼弯弯,看着一众丫鬟打闹。
  “你今日不是要去司礼监吗?”一侧的柳行抬眸问道。
  明沉舟不小心听了一耳朵,立马扭头,眼睛还带着不曾散去的笑意:“早去早回,晚上让厨房做桃花羹了。”
  英景握着手心温热的桃花饼,眉梢眼尾都是笑意,行礼告退。
  一旁的桃色还是乐此不疲地拍马屁。
  因为娘娘说夸一句才能吃一个,她便绞尽脑汁地索罗着夸人的话。
  “万岁何时下课?”明沉舟玩够了,这才扭头问着柳行。
  “还要两个时辰,到时候还要和内阁司礼监的人集议,酉时才能得空。”柳行答道。
  “让厨房先做一碗桃花羹出来,你再亲自装一笼桃花饼,等酉时我再亲自送去乾清殿。”
  柳行点头应下。
  “娘娘,结花绳吗!”桃色脸颊红扑扑的,捧着一笼彩线,雀跃问着。
  春日打手绳乃是大周特色,演变到现在花绳模样已经格外精细多变。
  明沉舟恰好是个中好手。
  “来来来。”她随手抽了几缕不一样颜色的绳子,故意说道,“先说好,打得丑的,这几日摘桃花的差事可就落在她身上了。”
  小宫娥跃跃欲试,个个信誓旦旦。
  桃色正襟危坐,严肃说道:“好!”
  时间一闪而过,明沉舟得意地拎着的桃色的花绳,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多错结,这可不行。”
  桃色着急,连忙找补:“这是我的特意弄的,才不是丑呢。”
  “美丑都是要被人看的,我们觉得丑就是丑啊。”有一个活泼的小宫娥立马拆穿着。
  桃色皱着脸,紧紧捏着花绳,嘴里反复重复着:“才不是呢,我故意打的。”
  一群人围在一起打打闹闹,各自评判着花绳,顿时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娘娘,时间到了。”柳行在一侧提醒着。
  明沉舟看了眼日晷,酉时整了。
  “东西都备好了。”
  “好了。”
  “你陪我去吧。”明沉舟看了眼桃色,笑着摇了摇头,“走吧。”
  宫灯高悬,光簇如豆。
  两殿隔得并不远,只要穿过一座小花园即可。
  明沉舟手腕上还带着新做好的花绳,红绿相交的绳线,绿色为枝,红色为花,长长的流苏下打着卷,秀气别致。
  “明日在流苏下缀上小珠,打得不太牢靠,免得散线。”她晃着手腕,笑说着。
  “刚好内库中有一盒安南进攻来的小红柱,寻常米粒大小,正好可以串起来。”柳行笑说着。
  “那正好!”
  两人走在花园一侧的游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偶有宫娥黄门经过,态度殷勤。
  “看来是散了。”明沉舟笑说着,“时间掐的真准。”
  “内阁和司礼监诸位大人都走了。”有个小黄门耳尖,立马笑说着,“万岁勤勉,正在听绥阳公公念折子呢。”
  明沉舟点头,绕过花园朱红拱门时,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一人踏着夜色走了过来。
  宫灯高悬,游廊长挂,玄色蟒袍便在黑夜中流光瞬息,如松身姿玉树兰芝。
  竟是谢病春。
  他独自一人,踏着豆黄烛火的光源,一张冰白色的逐渐清晰地露在众人面前。
  “掌印大人。”柳行行礼。
  明沉舟神色自若,微微一笑。
  在外人面前,她对谢病春一向是保持着一点亲近,却又不过分亲昵。
  “掌印怎么还未离开。”她状若关心地问着。
  谢病春转着手中的银戒,慢条斯理说道:“万岁留了一会儿。”
  一见谢病春,之前还殷勤围在明沉舟身边的人瞬间都噤声,找着借口如鸟散般走了。
  “哦。”明沉舟手指揉着彩结下的流苏,微微一笑,带着隐晦的虚假,利索说道,“那就不打扰掌印休息了。”
  谢病春眉眼低垂,半敛的目光落在那串手绳上。
  明沉舟只觉得手腕跟针扎一样,下意识捂着手腕,同时退到一侧,避开他的视线,脸上笑容越发殷勤。
  “柳行,天色一黑,你掌灯送掌印回去吧。”
  “不必。”
  谢病春眉眼不抬,冷冷拒绝着。
  柳行脸上控制不住的喜色随着他的冷淡而逐渐消失。
  气氛一时间也有些僵硬。
  明沉舟动了动嘴正准备说话,却见谢病春难得先行开口。
  “花神节将至,娘娘今年准备在后宫中令众人编花绳祈福吗?”
  花神节不算大节,但寓意好,民间宫中也有不少活动。
  明沉舟虚伪笑了笑,晃了晃手腕上的绳结:“自己无聊打着玩的。”
  谢病春点头:“是内臣多想了,不过新朝刚立也该过个喜庆的节日了。”“掌印说的是,倒是在和太皇太后仔细商议一下。”她随口敷衍着。
  她大晚上被人莫名拦着,眼看就要耽误小皇帝用膳的时间了,开始故意掐着火苗开口赶人:“英景送的桃花,掌印喜欢吗?”
  “娘娘的桃花很是别致。”
  他站在半截阴影的地方,只露出冰白消瘦的下颚,但强烈不容忽视的目光依旧追随着她的身影。
  说是感谢,可那口气还带着一点冷淡甚至不悦。
  但若是闲谈,那口气却又有些暗藏机锋。
  明沉舟眼珠子转了转,谢病春没甩袖离开,怎么还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了。
  “喜欢就好。”她假惺惺地附和着,慢吞吞说道,“若是喜欢我明日再让桃色剪几支送过去。”
  谢病春扫了一眼假模假样的人,似笑非笑,直把明沉舟看得心虚。
  “娘娘的东西,内臣自然喜欢。”他缓缓说着,冰白的侧脸在灯火下蒙上朦胧的光,莫名多了一丝暧昧之色。
  明沉舟被盯着嘴唇发麻,连带着颈椎都是一阵阵的酥麻,趁着柳行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庭广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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