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４章：死战（七）
乌云把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还在挣扎着翻卷着，似乎要把仅存的阳光吞噬干净。云层的颜色迅速加深，从淡淡的黑色变成如漆如墨的纯黑。这一切都预示着大雨即将来临。
突然，一股淡淡的黑雾缓缓出现在南方，就在三千鲜卑骑兵的后面。神不知鬼不觉，就像飘忽不定的黑夜，慢慢地侵蚀着仅有的光线。
“那是什么？”开始有人觉察了，鲜卑人纷纷回过头去，不安地看着那团黑雾，十八个汉骑已经被放在了脑后――十八人再次凿穿三千鲜卑的大阵？做梦去吧！再被凿穿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光线更加晦暗，百步之外已经看不清人的面孔。天象的异常引起了鲜卑人的骚动，游牧民族的信仰和生活习惯使他们一贯敬畏天地日月山河，萨满们也经常把天象说成是长生天的警示。鲜卑骑兵不安了，他们呆呆地望着天空，年长的开始喃喃地念诵起经文，年轻的开始窃窃私语，就连胯下的战马也开始躁动不安。
突然，天空中又响起了一个炸雷！紧接着便是几道闪电，这预示着瓢泼大雨即将倾盆而下！在闪电的映照下，几颗青面獠牙的头颅张开了血盆大口，从那股黑雾中缓缓现出身形。他们骑着古怪的坐骑，身躯像马，头颅却是牛头虎头还有麒麟，手上拿着奇形怪状的武器，悄无声息的向鲜卑人逼近。
当先一人白盔铠甲，两手空空，两颗獠牙直到下巴。大口一张，一条火龙喷涌而出，两手一翻，一串火星窜出，在鲜卑阵前腾起两大团熊熊烈火！鲜卑人惊呆了！这可是萨满常说的神将呀！是长生天的使者！他的使命是惩罚一切与长生天为敌的人！难道他们是为了那个魔鬼而来？却为什么出现在我们身后？部分鲜卑骑兵们已经伏在马上叩头了。
吕布的方天画戟终于动了，直指前方，这是命令：冲锋！凿穿敌阵！十八骑个个神情肃穆，握紧了兵器，如滚滚洪流般冲向敌阵！
“魔鬼又进攻了！”“杀死他们！”鲜卑骑兵们鼓噪起来！长生天派出了神将助阵，此战必胜！三千鲜卑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准备一雪前耻把十八汉骑全部斩杀！后阵突然传出了一阵惨叫，喝骂声、惨叫声、身体落马的声音接踵而来！噗嗤嗤！又是一阵弓弦响，这次惨叫和落马声更多了。鲜卑骑兵们诧异地回头望去，那些天神竟然向自己人发出了密集的箭矢！一轮接着一轮，黝黑的箭矢从幽暗的黑雾中射出，就像来自幽冥的恶犬。
鲜卑骑兵们莫名惊诧了，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神将站在汉骑一边？白袍白甲的神将又喷出一条长长的火龙，身后青面獠牙的头颅双手一扬，扔出了几十个乌黑的物件。蓬，几十个火苗蓦然出现，那是火箭！一阵弓弦响过，几十支火箭正中半空中的物件，轰！一团团大火在三千鲜卑头顶炸开！
几十团大火轰然炸裂，化成千万朵小火，绽放出绚烂的火花，，在空中随风飘扬，如无根的柳絮一般飘飘荡荡，终于落在了鲜卑骑兵身上。啪啪啪，一阵拍打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阵的惊呼。“这火扑不灭！”“嗷??????”烈火烧蚀肉体带来的痛楚让鲜卑人哀嚎起来，比起肉体的痛苦，更难受的是内心的煎熬！长生天抛弃我们了！竟然派了神将来惩罚我们！莫非那十八骑代表了长生天的意志？
虽然只有几百人着火，带来的恐慌却是空前的。“这是传说中的幽冥鬼火！”有见多识广的老兵认出来了。“是神将专有的特技，是扑不灭的！赶紧用刀把粘火的地方割下来！”着火的鲜卑骑兵麻利地拖着铠甲衣服，附近的骑兵客串着医生的角色，一声声的闷哼从鲜卑军中响起。鲜卑人的团结友爱精神还是很值得汉军学习的。
正在鲜卑人乱作一团之际，十八勇士已经冲进了鲜卑大阵。吕布一马当先，方天画戟上下翻飞，面前一丈内已经空无一人。鲜卑士兵们惊恐的逃窜着，躲避着，只有几个愣头青冲上来拦截。大家都在忙着对付传说中的幽冥鬼火，没有人有闲心上来拦截。“追上去！把他们的首级砍下来！”拔拔太平咆哮着发出了命令，拔出长刀第一个冲了出去，他的几百部下紧跟着冲了出去！
十八汉骑已经冲到了鲜卑大阵的边缘，几十个刚回过神来的鲜卑士兵拍马舞刀迎了上来。吕布冷冷一笑，画戟的小枝划过一个鲜卑骑兵的颈项，戟杆横扫把一个鲜卑士兵扫下马去，画戟往右腰一收从左腰刺出，戟尖刺穿一个鲜卑士兵的咽喉，右手握戟戟头向下一拍，一颗头颅被砸的稀烂！敌阵已被凿穿！十八汉骑加快马速，脱离敌阵冲入那团黑雾中。
拔拔太平这时刚刚进入鲜卑军阵，他用刀背拨打着挡路的鲜卑骑兵，嘴里呵斥着咆哮着，但是全无用处――幽冥鬼火已经占据了鲜卑士兵的全部心神！这次一定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下次我遇到就知道该怎么保住性命了。鲜卑男儿战死在沙场是本分是荣耀，可是被这幽冥鬼火弄得半死不活又如何向家人解释呢？萨满会不会把我当作魔鬼的同党？像处死马贼一样用火烧死？
长生天的归长生天，魔鬼的归魔鬼，至于那十八个汉骑，就归万户吧，我们不去抢！
拔拔太平终于凿穿了自己的军阵，前面便是那一团黑雾，黑雾正在肉眼可见得变淡，眼看就要消散。“追上去！”拔拔太平红着眼睛下了命令。耻辱！巨大的耻辱！一定要砍下那十八人的首级！
黑雾终于消散了，十八骑正冲向另一团黑雾，身边隐约有神将左右护持。天色越来越暗了，那些人看上去忽隐忽现就像影子一样飘渺。蓬！不知碰触到了什么，像弓弦绷断的声音，一条火线从地上砰然而起！两边一团团黑油迎风飘散，遇到砰然而起的火焰，勃然绽放！“万户小心！”左右的伴当扑向拔拔太平，用身体阻挡向他扑来的火焰！
追击当然半途而废了，拔拔太平的亲随们在地上翻滚着，脱卸着铠甲和衣服，互相帮着灭火。不愧是万户的亲随，动作比普通士兵快得多。拔拔太平兵没有受伤，他恨恨地骂了一声收刀入鞘。心中不禁浮起一个念头：那个武将为什么这么幸运？难道长生天真的在庇佑他？拔拔太平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他败了，惨败！
哗！大雨终于倾盆而下！贼老天尽情地倾斜着对这片土地的不满。
鲜卑人并没有追上来，吕布放慢马速，让精疲力竭的战马喘口气。十七汉骑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不可思议地互相看着。咱们????这是逃出来了？
那白袍小将放慢马速，小心翼翼地解下马头的麒麟面具，摘下嘴里的獠牙，轻轻地放在褡裢里，然后用袖子擦了几下脸，对着众人微微一笑，一口的白牙笑得格外灿烂――原来是马忠！青面獠牙们纷纷露出了真面目，康茉莉、孙观赫然正在其中。
望着吕布疑惑的面孔，马忠羞涩地笑笑。“军侯让我去找侯屯长留下的十驼社火用具，回来就听到军侯来偃月湖了。我就和孙大哥商量怎么能帮上忙，康茉莉就出了这么个主意，我们三一琢磨，有门！我手下的骗子工匠等人正好能派上用场，没想到还真管用！”孙观憨厚地笑着，有点手足无措。康茉莉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那含义不言自明，你不是认为女流之辈没用吗？这个主意可是我出的！
吕布拍拍马忠的肩膀，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这正是他要的结果，军官们主动去琢磨如何打胜仗打巧仗，而不是依靠的武勇凿穿敌阵！
大雨终于停了，三丘塬一片狼藉，百姓和辎重早已不见。“军侯，实在是接你的路上遭遇一个鲜卑千人队，曹大人被缠住了，没办法只好先料理这些杂碎。”魏越不安的向吕布解释着，第一次大战自己就几乎送了军侯的性命！这让他胆战心惊后怕不已，自己可是老头子亲手带出来的，不能给他丢脸。
吕布点点头：“你的选择很正确，总不能丢下曹大人不管。战场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你做得好！曹大人呢？”“已经启程回九原城了。”魏越感激地望了吕布一眼，说实话他也认为自己做得对。吕布望望自己的部属，五百多部下虽然浑身湿透，却透出一股坚韧和果决。打完一场硬仗这精气神儿立刻就不同了，这些生瓜蛋子终于成为真正的士兵了。
“军侯，鲜卑人追来了！”吕布向北面望去，鲜卑人正在迅速靠近。“撤！到九原城下再收拾他们。”吕布一声令下，五百人向九原城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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