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１３章：白波再起
三月初二，巳时，司隶校尉部，河东郡，白波谷。
白波谷位于河东郡郡治安邑县城以北二十里处，汾水滚滚向南，注入大河，将河东郡一分为二。白波谷在西岸，东岸襄陵县城在北，绛邑县城在南，距离白波谷的直线距离都是四十里。顾名思义，白波谷是一个巨大的山谷，林木茂密，草长幽深，是一个绝佳的隐蔽之处，十几万人藏在里面谁都看不出来。
三月初，已经是初春天气了，偏巧儿最近几年都是暖冬，冬季的河水都不结冰。白波谷的内外已经是一派绿色，林木葱郁，土地中冒着油油的亮色，那是土地肥沃的标志。山林中不时有野兔、山鸡等小动物窜出来，看看四周无人，又蹦蹦跳跳地离去了。
白波谷中，还真是隐藏了二十多万人，到处都是胡乱搭就的窝棚，刚洗完的衣裳胡乱地搭在树枝上。妇孺们正忙着和面洗菜，午饭的时间就要到了，她们得喂饱十几万人的肚子。孩童们在窝棚周围打闹着，骑着树枝，大声吆喝着，玩着打仗的游戏。
白波谷正中，是一座用原木建造的木屋，宽大轩敞，可以容纳百人。木屋内，百余人正在议事。坐在正中的大汉黑脸绿袍，腰间别着一支钢鞭，正是这一波儿黄巾的统帅郭大。他的左右坐着韩暹、杨奉、李乐、胡才、陶升、眭固、杨凤七个大头领。在下手，七七八八做了百余位黄巾小头领。
“正月初五，新任教主虚竹子在洛阳城南八里庄召开天下黄巾大会，诸位也都随我去过。在会上，大家也都表了态，这次起事一定要让大汉的天下血流成河。跟随我们的，便是袍泽，不跟随我们的，就是叛逆，一定要杀光！”郭大看着木屋中满满的人，义正言辞地说出了一番话。他的话一说完，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头领，真地都杀掉吗？”“会不会太残忍了？他们可都和我们一样，都是受苦受穷的小民百姓呀！”“把人都杀完了，天下太平的理想如何实现？”十几位黄巾头领大声嚷嚷起来了，他们都是大头领陶升的属下，陶升，向来是以仁义待人的。
郭大看看正在嚷嚷的黄巾头领们，双手往下虚按了几下，吵嚷的声音逐渐停了下来。“开始，我也有些顾虑，这把人都砍完了，这天下太平咋实现呀？没有人，你弄个球天下太平？谁给你种庄稼，没有粮食难道去吃人吗？”
“对呀，没粮食吃啥呀？”“就是就是。”黄巾头领们小声议论着，点着头。郭大望了一眼众人，黝黑的脸上，刀刻斧削一般棱角分明。“后来我特意去找了教主，当面请教了这个问题，你们猜教主咋和我说的？”“教主他老人家的心思，我们如何知道？”众人一起摇头。
“教主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问我：‘依你之见，上一次大贤良师起事，坏事坏在哪里？’我说：‘简单呀，朝廷太强大，并州军的战力太强！’教主摇摇头，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坏事儿就坏在那些看客身上！什么叫看客？就是无论你干什么，他都在一边看热闹。直到能看出来胜负了，他才会撸胳膊挽袖子上前打太平拳！所以，这一次起事，非红即白，非白即红，先把看客全部杀光！省得日后坏事儿！’”
说到这里，郭大抬起双腿，蹲在地板上，用手醒了一把鼻涕，甩在一边。“教主还说了，上次大贤良师起事失败，朝廷杀了我们多少人？这一次我们起兵的目的就是复仇！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全部杀回去！万一我们失败了，也要把能杀的全杀光，让朝廷没有好日子过！你们说，那些看客们留他何用？教主还说了，即便是吃人，也要向朝廷复仇！”
这一下众人都沉默了，四年前的那一次起事，从大贤良师到普通的黄巾眷属，被朝廷杀掉了十几万，还有三百五十万黄巾被迫北上鲜卑草原戍边，真正算得上是血流成河。这一次起事，目的就是报仇，能推翻汉家天下更好，推不翻大家就把锅打破，把人全部杀光！谁也别过日子！从这个角度看，教主虚竹子的话没错！
“都没话说了吧？那就看看第一刀砍在哪里？大家伙儿说说吧。”郭大蹲在座位上，冷冷地看着百余个黄巾大小头领。“依我说，南下洛阳！把狗皇帝杀掉，咱也做一回皇帝！”说话的是大头领韩暹。“没错！去洛阳最好！”大头领杨奉在一边帮腔。
“你说的不对！应该北上，进攻并州！”李乐跳了起来，指手画脚地喊了起来。“并州！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韩暹轻蔑地笑到。“并州军的战力你不是不知道，大贤良师、地公将军、人公将军都死在吕布那厮的手里！一战而定江山，你还敢去鸡蛋碰石头？”
“你说的没错！并州军战力是强悍、恐怖！可是现在吕布那厮带着并州军在西凉打韩遂马腾呢！离这儿十万八千里呢！”李乐继续指手画脚、张牙舞爪。对呀！并州军都在西凉呢！据说已经打到了酒泉、张掖一带，离这儿远着呢！
“对呀！”胡才啪的一拍案几站了起来。“并州军都在西凉，并州九郡里面都是郡兵，战斗力就差了许多！我们趁着那些凶神恶煞不在，趁机大肆劫掠一番，然后就脚底抹油，溜之乎也好了。天下这么大，去哪儿不成？”
“不错！”“到是可以一试！”诸位头领顿时又嚷嚷起来了，口沫横飞，吵得不亦乐乎。郭大看得心中来气，一抬手脱下了身上的布鞋，当当当在案几上敲了起来，鞋底上的黄泥四处横飞，溅得到处都是。
看见老大发火了，百余位黄巾头领顿时安静了下来，睁大着双眼看着郭大。“吵完了没？你们说，去哪儿？”郭大把鞋子摔在了地上。“并州！”数十位黄巾头领一起大喊。“趁着正主儿不在，先抢上一把再说！”
“行！听你们的！谁打头阵？”郭大抬脚蹬上鞋，大声喊道。“我去！”李乐站了起来！“我也去！”胡才也站了起来。“好！你们两个带领三万青壮，打头阵做开路先锋！我带着五万精壮随后！老弱妇孺先就留在白波谷吧，陶大哥，你就带着你的一万人留下看家吧。”
“遵命！”陶升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感慨万分，难道真得要把人全杀光吗？
三月初五，子时，并州晋阳城，度辽将军府。
度辽将军贾诩正睡得香甜，忽然被人轻轻推醒，他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声：“谁呀？此时扰人清梦？”“将军，来了一个妇人，声称有要事禀报！看那着急的样子像是真的？”亲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同时，火折子一闪，一杆巨烛点燃了。
一听这话，贾诩不敢怠慢，一直腰就从榻上坐起来了。“她没说是什么事儿吗？”贾诩一边扣着扣子一边问道。“没有，她只是说有天大的事情，要向现任度辽将军禀报。”贾诩在亲兵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伸手拎起一盏灯笼。“走吧，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儿！”
出了寝室，向前走了百余步就到了度辽将军府的二堂，前面的亲兵一推门，撩起门帘，闪在一边。贾诩轻咳一声，提着灯笼走进门去，只见二堂上燃着七八支巨烛，将二堂照得白昼一般。地板上坐着一个俏丽的妇人，面沉似水，双眼中却透着一股迷离。
“哦！原来是赵夫人！赵夫人夤夜来访，并没有带赵隐公子，看来的确是有天大的事儿！莫非是黄巾又起了不成？来人，给赵夫人看茶！”贾诩一口吹灭了灯笼，施施然坐在了首位上。用手捻起两撇黑亮的胡须，定定地看着玉罗刹。
玉罗刹心中顿时一惊，看来自己判断的没错，自己的行藏早已在司闻曹的监控之下。只是自己一亮老实本分，人家才没有下狠手，只是监视而已。但是，她心中还是不服输的，为了赵弘，为了死去的十几万黄巾，她也不能服输！
“哈哈！”玉罗刹大笑两声开口道：“难道贾将军不怕我这黄巾余孽取了你的项上人头？”“哈哈哈哈！”贾诩放声大笑了：“赵夫人，咱都是明白人，就不要绕弯子了。你和并州军和平共处了三年多了，如何能前来取我首级？即便是取我首级，以夫人的武功，还用得着这么费事儿吗？”
玉罗刹脸上一红，抿嘴一笑。“看来民妇的一切，贾将军了如指掌，这道是省了不少事儿！”说到这里，玉罗刹抬起头，用那一双好看的杏眼看向贾诩。“贾将军所料不错，的确是黄巾又起了！地点就在河东郡白波谷，他们是三月初三起兵，此刻定然到了界山了！”说完，玉罗刹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一听界山两个字，贾诩顿时大惊失色了，灵骓营就在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