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４２８章：突围开始
正在徐荣万分疑惑之时，重围深处竟然响起了一阵荒腔走板的放歌声。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歌声雄浑豪迈，慷慨激昂，音节和节奏都不是很准确，却胜在大气磅礴，再加上唱的是一支离歌，颇有些郁郁不平之气。筝音激越高昂，歌声环绕绕其间，平时看起来不甚搭调的筝音和歌声，此时此刻却显得无比契合妥帖，令人闻之不禁潸然泪下。
此时，《霸王卸甲》一曲也快要结尾了，项王弃营而逃，骑兵深陷大泽，追骑成千上万，震天动地。项王被围困于乱军之中，与部属相约破敌斩将。在乱军之中，仍然能与数十骑所向披靡！高潮之后，筝音转入低潮，看来，楚霸王就要自刎乌江了。
“吕奉先还活着！他立刻就要突围了！”徐荣欣喜若狂了，他挥舞着双手大喝道。“传令！李傕的八千精骑迅速突阵！为吕奉先解围！大军急速向前，与关东军决战！”“诺！”，“诺！”，徐荣此言一出，八万大军顿时就喜笑颜开了，董太师的命令终于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大家肩膀上吃饭的家伙儿终于保住了！若是能够救出吕奉先，并州军岂能吝惜钱财？
“什么？吕奉先还活着？是他在亲自鼓筝？这歌声便是并州军死战之前所唱的离歌？”听完徐荣发来的命令，李傕忍不住涕泪横流了。原以为能够按时赶到战场就是万幸了，并没有想到能够救出吕布，不成想吕布竟然还活着！看来是咱老李还真是洪福齐天呀！
“随我来！吕奉先还活着！”李傕断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长矛，一马当先，径直向东冲去！一听此言，八千精骑顿时心花怒放了，他们发一声喊，跃马扬鞭，紧随李傕而去！如此一来，就不仅仅是完成了任务，若是能够救出吕布，董太师定会重赏我等！
“孟德，这便是你所说的离歌？”袁绍转过头来，问他身边仔细倾听的曹操。“然也！此曲名叫《国殇》，是三闾大夫屈原所做的《九歌》之一。十二年前，吕布就用它做了军歌，每逢死战之前，必定会鼓筝、歌《国殇》为离歌，出赤旗，以示必死之意。”
“原来如此，并州军的强悍，我今日终于领教了！筝音和放歌声中有一股杀气，还有郁郁不平之意，我已经听明白了，吕布是要死战到底了！”袁绍以手捻须，大声说道。“好在关东军还有十几万人马，若是再让吕奉先的数百残军杀出重围，大家就都找上一块儿豆腐撞死算了！来人！把我的这句话号令全军，让他们自个儿掂量去吧！”
正在这时，只见在落日的余晖之下，突然烟尘大起，数千支火把一齐燃起，把将黑未黑的天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正在急速向东开来，最前面的数千骑兵已经和颜良文丑的后军展开了激战，喊杀声惊天动地，一声高过一声。
正在众人惊惧之时，只见西方鸾马蹄哒哒，鸾铃声响成一片，十几匹快马一路向西急驰而来。马上的骑士背插红旗，满头满脸都大汗淋漓，原来都是关东军撒出去的斥候。斥候们打马直上山岗，一个个拱手禀报。“报！徐荣的七万大军急驰而来，马上就要到达这里了！”“报！李傕的八千精骑已经快要冲破颜良文丑的防线了！”
一听这话，袁绍和曹操立刻就大惊失色了。吕布的并州军已经使他们头疼不已了，好容易才把这个惹祸的根苗重重围困在小山之上，却又来了徐荣的八万大军！关东军的两大台柱子，袁术军和袁绍军都已经被打得稀里哗啦了，拿什么来抵挡西凉军的猛攻？
“西凉军来此作甚？他们不是已经退回洛阳城了吗？孙文台的三万人马又在何处？为什么没能挡住关东军？”袁绍有些诧异了，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数个念头一起闪现出来。莫非孙文台战败了？他都抵挡不住，我的这些残军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盟主，请您侧耳细听！”在乱纷纷的局势下，曹操是惟一一个还能保持镇定的人。他伸出右手的食指，指指西方。袁绍顺着曹操的手指望去，在那里，李傕正带着他的八千精骑和颜良文丑鏖战。一阵噪杂的声音传来，逐渐变得高亢起来，袁绍终于能够听明白了。
“大司马莫要惊慌！董太师派八万大军来救你了！”“大司马请稍待片刻，我等即刻就到！”八千精骑一边冲阵，一边高喊，那喊声中气十足，顶风都能够传出去数十里。可是，这喊声中竟然有欣喜之意，而且是那种劫后余生的惊喜，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在八千精骑的猛冲之下，颜良文丑的军队节节败退，看样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一来是颜良文丑的军队久战疲惫，二来是李傕的西凉兵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拼了老命去作战。不过十来个回合，颜良文丑的军队就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这个场面看得袁绍等人面面相觑了，据说孙文台的部下只有三万人，却打得董太师屁滚尿流，丢盔卸甲而逃。可是今日这八万西凉军就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个个死战不退，拼了老命作战？他哪里知道，刺奸将军马忠的鹰信刚刚到达，徐荣已经晓谕全军了。马忠的鹰信很短，只有一句话：若能救得大司马性命，并州军不吝重赏！
并州军所谓的重赏，至少是千金的规模，这已经足以让这些杂胡们舍死忘生了！
“他奶奶的！屋漏正逢连夜雨！怕什么还真他娘的来什么！”袁绍顿时勃然大怒了。“传令！调王匡、张邈、鲍信、袁遗、孔伷的部队上来，先堵住窟窿再说！命令公孙瓒和刘备堵住吕布的东逃之路！传令！后将军袁术尽快整顿部伍，尽快投入战斗！”“诺！”，“诺！”，“诺！”，鸿翎急使们一拱手，一溜烟儿去了，军情紧急，容不得他们松懈片刻。
“孟德，你看如何？你可否担当方面之任？？”袁绍又转过脸来问曹操了。曹操也是贵胄子弟，人情世故是极熟的，他立刻就听出了袁绍话里话外的意思。孟德呀，我和袁术的军队都被打残了，实在是挺不住了，你看，你老弟的人马是不是该上来搭一把手了？
“盟主，我先带着本部人马顶上去！若是让西凉军和吕布的残军合流，那就坏了！还请盟主给公孙瓒和刘备下个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告辞！”话一说完，曹操一声唿哨，带着自己的五千人马扑了上去。他的人马虽少，可是经过大战的，曾经迭破西凉军数座营垒，只是在荥阳大败在徐荣手里。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立刻就和西凉军杀成了一团！
正在这时，徐荣指挥七万大军，也赶到了战场。“杀过去！将吕奉先救出来！”徐荣一声令下，七万人马来不及休息，立刻杀了上来。正好遇上王匡、张邈、鲍信、袁遗、孔伷五路诸侯的人马，刹那间杀做了一团！战场之上，鼓角之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西凉军来势凶猛，五路诸侯被杀得连连倒退，不得已，袁术率领重组完毕的两万多军队顶了上来，颜良、文丑也整顿残军，再次扑了上来，这才堪堪稳住阵脚。只见黑暗之中，十余万大军你进我退，就在方圆数里的战场上厮杀开来。
此时，《霸王卸甲》也已经到了尾声，项王乌江自刎，数十骑汹涌而来，争抢项王的尸体，彼此之间挥戈相向。然后乌江泛起波涛，激流而去，天崩地裂，雨带愁云，似乎在为项王悲歌。并州军的放歌声已然停歇，数十支火把轰然燃起，静静地听着吕布鼓筝。
只听得筝音越来越高吗，直上云霄，在最高处夏然而止！然后吕布一跃而起，飞身上马，纵声长笑道：“董太师的好意，布心领了！请徐中郎、李校尉回复董太师，西凉军的这一番心意情谊，我吕布和并州军记下了！若是此战不死，定当厚报！”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总有相见之时！诸君请稍候，吕布突围去也！”话一说完，吕布一马当先，向东急驰而去！五百余骑紧随其后，一溜烟儿就不见了。只留下十几万大军，在身后吃土吞烟。关东军的重兵，此刻都在和西凉军激战，此刻竟然抽不出一兵一卒！
“唉！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呀！”袁绍立马在山岗之上，仰天长叹道。
“能不能取下吕布的项上人头，只能看白马将军公孙瓒和刘玄德三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