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说不准一个成年的,男性的尸体,会突然不着片褛地出现在自己狭窄的出租屋内!
  这个惊悚的念头闪过之后,半夏的一颗心顿时被剖成了两半,一半为这条生命可怜的结局难过,一半为自己有可能遭遇恐怖事件纠结。
  第4章 美貌又粘人
  榕城的出租车上,十几年车龄的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刚刚上车的乘客。
  这位从大学城附近接到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把一条冻僵了的四脚蛇捂在手心暖和,一脸紧张的模样,嘴里嘀嘀咕咕,正要赶去什么宠物医院。
  唉,这世界变化真是太快,的士司机在心里埋汰起来,养猫养狗已经不算稀罕了,从前地头上乱窜的四脚蛇也有人当宝贝给养上了,这病了还得送医院。
  坐在车上的半夏顾不着考虑司机的想法,她一手捧着那只不知是死是活的蜥蜴,一手飞快地刷手机里临时找到的蜥蜴论坛。
  她刚刚在上面发了一条帖子:【求各位大佬帮忙看看。这是怎么了?/图片//图片/】
  论坛上很快有了回复,【楼主这只是守宫(蜥蜴的一种),颜色这么深,应该是黑夜吧?今年的黑夜可不便宜,怎么养得脏兮兮的,还搞了一身伤。】
  【守宫属于蜥蜴亚目,冷血动物,适宜的生活环境是28~32c。楼主只怕是新手,这图片里连个加热垫都没有?这样的天气就用毛巾能养得活守宫吗?】
  【都散了散了,她不仅没加热垫,连个人渣盒都没买。还有啥好来问的?就是活活给冻死了呗。新人就是不负责任。可惜品相这么好的黑夜,还是纯黑的。】
  车中的半夏被这铺天盖地的批评骂傻眼,冻……冻死的?
  自己也是大意了,昨天那么冷的天气,它都能从窗外爬进来。就以为肯定能适应室内的温度,根本没想到蜥蜴是变温动物,在这种天气是会冻死的啊。
  【╥﹏╥……请教各位大佬,那现在怎么办?/着急/着急//在线等。】
  【办法只有一个。】
  【大佬教我!】
  【埋花盆。╮(╯_╰)╭】
  【埋花盆+1】
  【埋花盆+10086】
  【(╯°Д°)╯︵┻━┻埋花盆!!!它还没死!它在我手里,我感觉它的身体还是热的!!!!!!!!】
  【妹子别听他们的,如果你真心想捞一把,就带去宠物医院看看。】
  【楼主要想好,爬宠医院可不是随便进的。去一次没准够买你手上这样的好几只。】
  【而且十有八九捞不活。】
  【捞不活+1】
  【捞不活+2】
  【捞不活+身份证】
  【用这钱再买一只好好养吧。这只可以掐死了当花肥,别折腾了。】
  半夏:【我去医院试试,,我已经在的士上了。】
  【妹子坐标哪里?必须去专门的爬宠医院。你报坐标,让当地爬友给推荐一家靠谱点的吧。】
  网络上七嘴八舌,说得半夏心里火急火燎。就在她恨不能一下飞到医院的时候,手心里却传来一点痒痒的感觉。
  半夏低头一看,那只被下定论可以埋花盆的蜥蜴居然微微张开了眼睛,耷拉着眼皮勉强看了自己一眼。
  半夏大喜过望,一把捧起了它,话都说不顺畅了,“太好了,你醒啦,他们说你是冻僵了才晕过去的。”
  “抱歉,我不知道你需要加热垫。”
  “现在温度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你想不想吃点什么,要不要喝点热水?”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在车内流动,半夏手中那只墨黑的蜥蜴却像是吸收了一切光明的永夜,黑得越发浓郁。它有力没气地趴在半夏手心,只在半夏问它是否需要喝水的时候,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尖尖的下颌。
  半夏从随身的书包里拿出保温水壶,取下盖子,给它倒了浅浅半盖的水。
  “水是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装的,已经不怎么热了。凑合喝一点吧?”
  黑色的蜥蜴抬起它的脖颈,纹理斑斓的眼睛盯着眼前的杯盖。
  在它的视线里,不论是眼前半盏微微摇晃的清水,还是拿捏着杯盖的人类手指,都十分巨大。杯盖很旧了,到处都是磨损的痕迹,显然是女孩自己日常使用的器具。端着杯盖的指端肤色皎白,指甲平整,有着常年练琴留下的老茧。
  记忆中一些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晃过。
  紧紧拉着窗帘的昏暗屋子。角落里多日没人更换的脏水,产生了气味的食物残羹。
  偶尔一双手从门缝里小心翼翼伸进来,在放下食物之后如避蛇蝎一般飞快缩了回去。
  还有屋外那些时不时传进来的窃窃私语。
  “快拿走,拿进来做,这可是‘它’用过的碗。快整个丢了。”
  “我不想去送吃的,我也害怕啊。”
  “上帝啊,为什么我要遭遇这样的事,家里出了这种怪物,如果被人知道了,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我们要忍受这样的事?”
  墨黑的守宫盯着水面沉默了许久,直到半夏忍不住要开始询问的时候,它才慢慢凑过脑袋,吐出颜色浅淡的舌头,就着她的手舔起水。
  或许是被水波倒映,那低垂下去的暗淡眼眸里,到底带上了一点细碎的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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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萌宠宠物医院是榕城爬圈内公认的比较专业的一家宠物医院。院内装潢气派,环境整洁,设备齐全,相对治疗费用也绝不便宜,因而来这里的顾客,带来的爬宠多半是一些身价不菲的名品。
  一个个的提着那些精致小巧的专业爬盒,互相说着半夏根本听不懂各种的词汇。
  “看我这只新入手的恶魔白酒怎么样?”
  “哇,可以的。大眼睛,高鼻梁,皮肤还这么白,太美貌了。比我家那只幽灵雪花白骑士漂亮。”
  “我家的超级铂金绝食好几天了,不放心,带来找医生看看。我最近看中了一只橘无,无奈卖家开价太狠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买。”
  “橘无价格下来了,目前正火的是幽无。黑夜价格居高不下。不过我喜欢上了橘白奶牛。”
  半夏也无瑕听他们说啥,捧着手里的守宫直奔诊疗室找医生就诊,引来不少人侧目。
  “什么啊,哪里来的妹子,守宫直接抓手上来了。”
  “她那是什么品种,脏兮兮地都看不太清楚。”
  “全黑的,是黑夜吧?还挺特别。我过去看一眼。”
  诊室内的医生手法娴熟,接过半夏递来的患者,也不多话,一下捏住了它的尾巴和腰椎,把它翻了过来,露出花白的肚皮看了一眼,“已经是成体了,公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怎么搞得这么脏,背部还有抓伤。不会是和猫混一起养的吧?这样,先上个气体麻醉,清一下创口,再拍个片子看一下什么情况吧。”
  黑色的小守宫紧张地绷紧了四肢趾爪,在医生手中拼命挣扎,趁着医生低头写病历的间隙,一溜烟挣脱了,飞快迅速地窜回半夏的手上,就想要往袖子的空隙里钻。
  半夏安抚住它慌张的脑袋,“看病呢,这是给你看病。你忍耐一下啊。”
  仿佛能听得懂她的话一样,惊惶失措的蜥蜴勉强僵住了身体,慢慢趴在她手心不动了。
  “哎呦,你这只守宫居然会亲近主人,倒是少见。”医生笑了起来,取来了棉球和生理盐水,边清理皮肤的污泥边解释道,“一般来说,守宫养得再久,也都很少主动亲近人的。我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乖巧的。”
  “我家这只很听话,就是胆子比较小,”半夏试探着问道,“由我来抓着他行吗?”
  “那好吧,你戴着手套,先把它抓好了。小心别被它咬到。”
  沾了水的棉球洗去细细鳞片上的污渍,一点点洗出黑宝石一般色泽,医生托了托眼镜,轻轻咦了一下。
  一个刚刚进入诊室的顾客惊呼一声,回首就把他的同伴都拉了进来。
  “快来看,这是什么品种。”
  “好漂亮啊,黑色本来就难得。第一次看见这么纯粹的黑色,一丝杂色也没有。”
  “这应该是黑夜吧?”
  “瞎扯,黑夜的眼睛是这样的吗?黑夜也没见过黑成这样的。”
  “可能是黑珍珠或者午夜暴风雪什么的?”
  “都不太像。大概是国外新培育的品种。我听说国外新出了一种全黑的叫幽莲的品种。”
  “好美,黑得又浓又烈,简直像是黑色的宝石一样。我有点心动了。”
  黑宝石一般的守宫,任凭半夏的手指抓住自己。在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中,没有做出任何抵抗。黑色的脑袋搭在半夏的手腕上一动不动。
  直到当医生给它套上氧气管,准备将它从半夏的手中接过来做气体麻醉的时候,它突然伸出细长的爪子扒紧了半夏的袖子不肯松手。
  “没事,没事,我就在边上,又没跑,很快的。”半夏出声安抚。
  在麻药的作用下,那被强制按在手术台上的守宫挣扎了许久,才认命似地闭上双眼,紧拽半夏衣袖的爪子无可奈何地脱了力。
  诊疗室外围观的爬友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开始集体发出嘤嘤嘤的抱怨声。
  “啊,太可爱了。这样的美貌还粘人,我心都要化了。”
  “好像通人性一样,那眼神看得我心酸。”
  “真的没见过这么亲人的守宫,我家那只祖宗,现在还不让我上手呢。”
  “呜呜,她到底哪里收的,我也好想要一只。”
  “不知道妹子愿不愿意转让,一会我想去问一问。”
  “不转让愿意接出来配一下也是可以的。”
  一系列检查和治疗持续到了傍晚时分,又是清创又是肌肉注射,又是b超的,看得半夏心惊肉跳。结束之后医生递给半夏一张账单差点让她犯了心绞痛。
  “两千多?”半夏的小脸拉跨了,这几乎是她卡上所有的积蓄了,“不能再给优惠点了吗?”
  “清创,b超,麻醉,主要还做了抽取腹部积水的微创手术。已经给你最低折扣了。”医生这样说道,“另外它有些营养不良。加上刚刚做完手术,我的建议是住院继续观察一段时间。要住院的话,每天住院费三百。”
  半夏苦着脸,心里感到十分为难。她一个月的房租也才三百呢。首先她的经济能力实再有些支撑不起这里的住院费用。更为重要的是,手里的这只会说人话,半夜时分还有可能化为人形的特殊蜥蜴什么情况,她自己也还没搞清楚。实在不敢贸然留在医院。
  医院的留观室里有无数洁净透明的小巧橱窗,里面居住着各种秀珍形的爬宠。半夏不敢想象这样狭窄的小箱子里,如果在午夜时分,突然出现了一个啥没穿的人类。那场面会是什么情况。
  刚刚从麻醉中缓过来的黑色守宫叼住了她的袖子来回摇晃,接到明确信号的半夏下了决定,“那个。我们还是不住院了,如果回去遇到什么情况,再来麻烦医生。”
  医生并不强求,随手手递给半夏一本守宫饲养入门手册。
  拦住半夏的反而是那群一直蹭在附近围观的爬友。
  “别啊,妹子。怎么能不住院呢?这么美貌又稀罕的品种,一定要格外小心照料。守宫们可都是很娇气的。”说话的是一位肩宽体壮,大高个儿的汉子。偏偏用他蒲扇似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精巧的饲养盒。盒子里一只金黄色守宫正倨傲地昂着它的小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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