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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君白墨

  这些日子是雁洛兮来到这个世界后过得最惨烈的时段。
  初到时,她怎么讲话沈音沐好像都尽力随着她的方式说。之后接触的大多都是些从流民转换的劳力之类,怎么讲话的都有,各种口音的都有,沉鱼落雁牛羊区的普望甚至连蓝盛语都说不利落,所以在语言方式上雁洛兮毫无压力。
  如今进了书院,她发现自己如孙悟空被锢上了紧箍咒,她得按着这边的规矩来,可不能想怎么说话张口就来。首先放慢了语速,每句话斟酌再三后才能张口慢慢说,若对方的反应有异,她就及时调整话题或记下来回家去问沈音沐。
  可学院只有初一,十五歇两天,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得逼着自己速成。如此察颜观色的过了几日,再看着眼前的孝经和身边的两大木箱的经书大全,作为曾经的学霸,雁洛兮第一次觉得连看书的力气都没有了。
  柏云书院的收入来源分三部分:官衙拨款,学生束脩,很大一部分则是学田的收入。
  学生束脩每年三十两,因为雁洛兮捐赠了天花的药方及牛痘预防建议,书院免了她的束脩。
  其实童生要通过院试才可被录取为官方生员进入县学府学,她这两箱子书只是为了考上童生。实则,现在的她只能算是书院的编外旁听生,童生试一般每年二月底由知县主持,六科常科试全部要考连考六场,
  但若有国子监认证的书院与县令同时起意,可加恩科与府试一起考,府试一般在四月底五月处举行,连考三场。都通过了便可以成为童生,才能继续院试考秀才。
  折腾半天还是为了三年才一次的秋闱,也称乡试,
  要先在院试上考取秀才功名才能参加秋闱。而秀才,也分廪生,增生,附生三等,只有考取廪生才能得到那五十亩地免税,见官不跪,可雇佣十位带甲护卫的福利,好像还能发点钱,也就是说要考到一等才能有。
  雁洛兮本不想这么急,但乡试三年一次,就在今年中秋前后,若不参加还要再等三年。周山长亲自给她进行了摸底考,认为可以一试,主要在经科和礼科上要突击一下,把精力都花在如何破题,承题,原题,起讲,写策论等方面,毕竟只是“小学入学”级别的考试,主要还是要熟读四书,诗经等。
  很快县里就安排了六常科的县试恩科,雁洛兮果然轻松过关,可以全力准备府试了。
  看着要学的课程,她挑挑拣拣。周礼就算了,四万多字的繁文细节!她直接放弃这块。
  诗赋也算了!开始以为天下诗词一大抄,她大脑里的库存多,应该可以应付。等进得书院后,她才明白什么叫年少轻狂。诗词歌赋岂是会背几句经典就能糊弄过去的?那是随时随地,任何景观事物,吃个葡萄都有可能被要求来几句。
  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在行家面前作诗,一张嘴就得露馅,还是老实巴交做学问,研究经科吧,毕竟写策论相当于写议论文,她写过太多了,形换而魂不换。
  幸好算科,医科和射(骑)科都是她长项,这个时代还没有八骨文,综合算起来,希望还是有的。
  自从继承了雁医天道,雁洛兮明显感觉到自己记忆力的提高,手腕更有力气,不论是写毛笔字还是施针,手都非常稳,练了几个月的小楷,毛笔字进步很大,谈不上写得好,贵在工整清晰。
  柏云书院真得是烧钱的地方,六科俱齐相对应的藏书用具,仅是骑射科的设施场地护养和饲养马匹,就不是一般书院望尘莫及的。
  从这里就能看出这里的寒门比中国古代更难出贵子,要全面掌握这六常科,没有钱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仅靠读圣贤书连秀才都难,更别谈后边的细化学习了。中国古代从秦始皇就开始与那些门阀世家战斗,进行了八百到一千年的惨烈争锋,才在武则天的铁腕下基本平稳。
  而这蓝盛皇朝延续了千年,虽然中途也有各种战乱分裂,但不曾断裂,说明门阀世家与皇权都有妥协,反应在科举上就是要求人才的全面发展,而非仅仅是制造寒门集团与世家集团的战斗。
  尽管她还有无数的事情没有完成,庄园,沼气,香露,雁医馆……雁洛兮硬生生把自己按在书院的养性阁里抄书。
  养性阁占地极广,藏书按照六常科分区,书架有六层高,每一层的架子上书册一本本摞放着,除了书,还堆叠着一些卷轴帮助看图说话。
  桌前,雁洛兮先抄了一遍《蓝盛律疏义修订版》,逐条律法记到脑子里。这种抄书的方法妙极,一遍下来,虽不能说过目不忘,但记个七七八八不成问题,还练了字。之后开始抄写《四书章句》,从开始练字起,她就刻意抄写四书里面的内容,《论语》和《孟子》的内容,早就熟记于心,她现在是在逐章细化,根据原文看注释,加深理解。
  读多了,认真理解后,再不觉得枯燥,她开始得了乐趣,反而越发投入。
  桌案前的《孟子尽心上》:
  【孟子谓宋勾践曰:“子好游乎?吾语子游。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
  曰:“何如斯可以嚣嚣矣?”
  曰:“尊德乐义,则可以嚣嚣矣。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穷不失义,故士得己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这段是孟子问宋勾践:你喜欢游说吗?我游说时,人家理解,我悠然自得无所求;人家不理解,我也悠然自得无所求。
  宋问:如何做到?
  孟子答:崇尚德,爱好义,就能悠然自得无所求。所以士人穷困时不失掉义,得志时不背离道。穷困时不失掉义,所以士人能保持自己的操守;得志时不背离道,所以不会使百姓失望。上古人,得志时,施给人民恩泽;不得志时,修养品德立身在世。穷困时,独自保持自己的善性,得志时还要使天下的人保持善性。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看完注释,仅仅是这句话,岂止兼善天下,可以兼济天下,可以兼爱天下……而这独与兼之间的关系,可以有太多种理解,若能处理好这个关系,就是人能在世界安身立命,幸福生活的至理名言。
  爷爷曾笑着说,他那代人,年轻时都在为先挣一个亿而努力,奋斗的过程充实而开心。达到这个数字后,钱越来越多,但那份快乐的感觉消失了,好像那钱不是自己的,于是拿出来做慈善,做研究,做各种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后才又找到快乐的感觉。
  看这段文,雁洛兮忽有感悟,也许一切都有定数,到了那个度,就是要有兼善天下,恩泽天下的心方能得始终,甚至于……这就是天道。
  风过无声,人到也无声。
  正在聚精会神读书的雁洛兮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吓了一跳。
  “神经病呀你!”看清来人是白墨,她小声骂了一句又问:“不是说好只能晚上到我治疗室里秘密接头吗。”
  白墨冷着脸来到她跟前道:“需要保密的是雁神医,你现在是雁砚席,连个小童生还没考上,有什么要保密的。饿吗?你哥煲的鸡汤。”
  雁洛兮闻到一股香味从她手里提的食盒里传来,不太确定地接过来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异香扑鼻,才确认是沈音沐的手艺,问道:“你去我家了?”
  “嗯。”撇了她一眼,白墨道:“上次针灸怎没说你要来学院?大夜里的,这么用功,还真让你哥说准了,整栋楼就你一人。”
  “走吧,一起吃。”提起餐盒到外间休息室,分了一半汤和鸡肉给白墨,雁洛兮解释道:“这不是临时决定的吗,下个月我府试和院试一起考,不拼命不行了。”
  白墨吐了根鸡骨头:“这汤和鸡的味道都不错,你哥倒是挺贤惠,就是年龄大了点,许人了吗?”
  雁洛兮一听就跳了脚,骂道:“你才年纪大呢,你就是个老姑婆,出多少聘礼都没人嫁你,还肖想我哥,美的你吧。”
  白墨噗嗤一笑,抓了张没写过字的白宣纸擦手,“行了,我不过说一句,男子过了二十就是难嫁呀!明年要是你能考中进士,还能好一些,是得抓紧了。
  雁洛兮还是不依不饶,严肃道:“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哥早就订过亲了,你少惦记。”
  “行行行……朋友一场,骑射科你还没好马吧?我送你一匹快长成的汗血宝马。”
  “两匹,汗血宝马,一公一母。”
  “你……别过分!”瞪她一眼,白墨把鸡骨头一起包起来,递给雁洛兮一张新的宣纸擦嘴。
  “你惦记朋友的哥哥,本就不该,还出言不敬,多一匹马就算是赔罪了。”给白墨诊治过几次后知道她乃雪岩国大贵族来蓝盛求学,自然不会客气。
  白墨先是一愣,然后笑道:“记仇的家伙,先帮我看看再说。”
  雁洛兮抬手点在白墨的天门,神气顺丹田升起沿手尖输入,白墨身体的内环境清晰可见……除了心脏,头部和y部,身体其它部位的骨头洁白晶莹,坚硬如岩,而那毒蛊似乎也聚出了形状,仿佛一条半透明伸着长舌的蜥蜴趴在肩上随时准备冲上大脑把她吞噬掉。
  倒吸了口寒气,雁洛兮收手,沉头深思。白墨苦笑,严肃道:“那畜生出现了?”
  “嗯,你觉得还能控制吗?准备怎么办?”
  “现在还能控制,雁砚席怎么看?”
  雁洛兮沉思片刻,严肃道:“不管是谁传你这功法,我认为都是不怀好意。如果再继续,那蜥蜴一定会进入你头部最后彻底控制你,我建议你现在可以停止修炼了。全身淬骨已完成,心脏,头部和y部不可再练,否则你就不是人了。”
  “你才不是人呢!”
  雁洛兮强调:“被毒蛊控制了头脑。”指了指她的头:“不是人是傀儡。”
  又指指她□□:“坚硬如铁,你如何行人事?”
  最后指指她心脏:“寒冷如冰,算了,朋友一场,我到时给你披麻戴孝。”
  白墨“哦”了一声,道:“知道了,先帮我控制住它,等你考完院试回来彻底解决吧。”
  雁洛兮挑眉道:“没问题,但在彻底解决之前,你必须戒酒。”
  她指着肩:“那畜生就趴在这里,你千万不要饮酒误事。”
  白墨毫不畏惧,挥手道:“怕什么!这么多年了……”
  话音未落,休息室外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闭言进入读书室,默默地各自挑了距离较远的位置坐好,继续看书。这个时间来养性阁,雁洛兮直觉这是来找她的。果然,来人道:“洛兮,还未休息呢?”
  雁洛兮忙站起身,拱手恭敬道:“周山长也未休息?”
  周山长轻笑道:“我想着你也许还在用功,就来看看。俗话说县试难,府试难,道试最难;乡试易,会试易,殿试尤易。你虽基础好,但应试学习短,又偏科。我来帮你把经字科,赋字科和礼字科一起过过。”
  周瑜城山长手把手给她把策论的重点细细讲解,突击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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