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用不着李杜大张旗鼓地召开联席会——辽阳军各主要军官都聚集在作战室里商讨下一步行动方案,审视前一阶段的作战。
会场上,原本已经有两种意见截然对立,大本营征求意见的电报一到,原来还争论得十分激烈的会议室忽然没了声音,众人全部沉寂了下来,将目光投向了李杜。
不必一个个询问,李杜已经知道了他们在争论什么。
继续固守的话,一方面本方防御体系已经经历了一个波次的进攻,虚实也好,结构也好,都不如开战前那么神秘,日军已经逐渐开始适应这种体系,也琢磨了不少对付连绵堡垒群的点子,面对更强大的敌人,继续坚守的困难不言而喻。而且,辽阳军数万将士从战前准备到现在,已经高度紧张了近一个月,身体业已接近极限。李杜最近已经接到多起报告,有个别将士在执行任务的当口突然毫无征兆地倒地毙命——根据军医检查的结果,可以诊断为重压之下的心力衰竭。这个结论虽然为了照顾士气起见严密封锁,但在高级军官中,却是俱有耳闻的。李杜是个硬汉,但并不等于硬汉就不体恤部下的性命,面对一阵阵年轻的脸,他总是在想,能尽一份力让多一个人活下来就是顺利。
选择出击的话,可以显著改善目前的战场态势,可以趁敌人援兵未到,士气低落的当口打一个痛快的追击战,但所有人都认为,这样过瘾是过瘾了,对于战局和整个战果并没有决定性的好处,敌人会很快缩回去,到时候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更要命的是,现在转入进攻,只能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对于北风计划拟定中的大包围,大歼敌没有任何好处,也不会达到秦时竹和陆尚荣所要求的——打断日本陆军的脊梁的作用。
这两种意见,摆开来说都是各有道理的,谁也不能无视对方的意见。但问题是,只能选择一种,而且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有些时候,有选择比没有选择更为棘手。
“怎么,都不说话了?刚才诸位不是还争论得很激烈么?怎么电报一来,全部都变哑巴了?”李杜调侃着众人,语气倒是轻松而诙谐,他深知电报背后的分量,不仅决定着辽阳军的动向,更干系着辽东战场乃至整个中日战事的大局,岂能轻易下决定?但越是这样,越是要冷静,要周密思考,全盘考虑,不能患得患失,更不能急于下决定。
虽然一个小时的复电时间是紧了点,可真要做出决定,10分钟就够了,李杜长长地吸了口气,首先将问题压给了自己,当然,这么多高级军官在,这么要紧,这么有分量的电报,岂是独裁便可以解决的?
他读懂了秦时竹这份电报后面的用意——总统绝不是拿大局来为难辽阳军,更不是将大局当成儿戏。之所以大本营将问题的选择权交在了自己手上,恰恰相反,标明了大本营和最高统帅对前方将领的信任与欣赏,还有什么比这种更体现重用之意呢?
一想到自己的决定将决定着数万辽阳军将士、数十万国防军将士、数万万中华国民的选择,李杜就感觉肩上的担子不轻,感觉着这字字千钧的分量。
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九分钟过去了,李杜拿着电报纸,一直站在地图前反复端详,一动不动,脑子里千转百回,身体却凝固得如同雕塑似的。满座的军官,一个个正襟危坐,挺直了胸膛,面上都是凝重之色,也全部都是决然之意。
“诸位!”到了第10分钟,李杜终于转过身来,轻轻放下了电报纸——仿佛像放下千斤重担似的,开口道:“辽阳战局,发展到现在,面临着抉择,何去何从,既是我们辽阳军的未来,也是整个战局的关键。在这样的当口,总统亲自电询我们,说明了他对我们的信任,对我们的厚爱!诸位刚才已经分析了其间的成败利钝,剖析了林林总总有利不利的情况,但归根到底一个字,干,还是不干?”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李杜讲。
“前指和大本营已经将情况说得很明朗了,敌人要增加3个师团的援兵,会在南线对我军形成3:1的优势,会发起疯狂的进攻。要完胜对手,追求最大战果,我们就要准备迎接这个挑战,要准备豁出去,从我李杜开始,谁都要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要保持稳妥,追求可靠战果,我们就要当机立断,立即发动进攻,我们每位将士,都要做好雷霆出击的准备。现在的问题,就是……”李杜摆开了架势,伸出了自己的拳头,“究竟是这样打,还是那样打。”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李杜的架势,所谓这样打,是拳头主动往回缩一缩,然后再挥拳打出去;所谓那样打,是拳头直接就打过去。这个比方虽然浅显,倒也直接。
“师座……”终于有人站起身子,朗声说道,“卑职坚决执行命令。您说要打,我没有二话,今晚就调集部队准备冲锋;您说要守,那我就牢牢守在阵地上,反正也守了这么几天,大不了再守几天。”
“师座……”
“师座!”第二师三个主力团团长不管原来持什么主见,到了这会儿,站起来表态的声音全部都是一致的——干!要准备和鬼子干到底!
李杜的脸上微微一笑,没有轻易表态,只是摆摆手,让这几个得力手下坐下,这些天的交战,原本就是悍不畏死的几个团长因为阵地的轮番争夺,早将鬼子恨到了骨子里。刚才的争论,无非是对战局可能性的一种探讨,说白了,只具有学术争论的意义,真到了要抉择的关头,他们还是会义无反顾的。
“李师长。”另外两个旅长交换了一下意见,也站起来表态,“我们旅既然是辽阳军的一员,在这样大是大非的关键当口,自然是您一言而决,蛇无头不行,只要您决定了,我们一定遵守,绝无二话!”
“好!”李杜向众人一抱拳,“感谢诸位对我李某人的信任!平时大家哼哼哈哈的,可以说开玩笑,到了关键当口,各位都是不含糊的好汉,我李某人深为佩服。你们既然都愿意服从我的命令,都愿意遵循我做出的选择,说明大家都是把身家性命压在了我李杜的身上——有这样的手下,这样的将士,我李某人值了!”
“参谋长!”李杜大喝一声。
“在!”
“记录命令!”
“是!”
“秦大总统、大本营及战区指挥部:职率部死守辽阳,已逾五日,寇寸步难行,大长我军民士气。今寇欲改弦易辙,职等慎重商议,决定继续专守防卫,等待大军行动。辽阳无他,唯热血尔!辽阳无险,惟士气尔!职等在军旗前郑重起誓,但凡辽阳军仍有一人,决不容寇踏入辽阳半步!”
“但凡辽阳军仍有一人,决不容寇踏入辽阳半步!”接到电报后,秦时竹将电文反复念了三遍,拍案而起,脱口道:“好!这就是我要的李杜!”
张绍曾笑了:“知李杜者,还是总统啊!”
葛洪义也笑了:“李杜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让他死守,挑对人了。”
“辽阳军既然有决心,咱们就应该更有决心!”秦时竹走到了地图前面,比划着道,“是不是可以这么估计,日军完成调度,需要4~5天,然后还要再发起新一轮的进攻,还要4~5天。我把这个时间估计得充分一点,算它12天!只要顶过这12天,北风计划就可以执行了!”
“12天的跨度我大体是赞成的,不过,我认为辽阳方面最多只有3天的喘息时间,日军是不会让我们从容布局的。”张绍曾估计了一下,“从第四天开始,日军将发动连续进攻,如果中间没有任何意外,大约可以发动三个主要波次,大约7天的进攻!如果第12天还没有取得决定性进展,日军的士气将不可避免地衰弱下来,进攻能力和物资也将处于一个较低的水平。”
“你的意思是,过了12天还不能开始北风计划?”
“不!虽然继续拖下去日军的士气会持续下降,但日军大本营会注意到这个窘境,要么再次变招,要么着手安排撤退,所以,我以为要在日军这个微妙的转折关头予以断然出击!早了,日军士气正旺,出击会遇到顽强抵抗,迟了,日军已经要安排回收,很难逮住大鱼!”
“好!就这么定了!”秦时竹一拍桌子,“辽东大战,该给天下一个结论了,辽阳的死战为战局争取了时间,赢得了主动,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我命令,12天后,北风计划正式开始,各部需按照御案做好准备,准点行动,不得有误!”
“是!”
随着一道道命令的下发,原本已经被上足了发条的国防军,迸发出最高的热情,开始汹涌而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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