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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2 章

  由于赫尔加保驾护航,高尔文在央都并没有找到什么和安妮搭讪的机会。
  他可没胆子在诸神的晚宴上对一位上神不敬。全世界一共也才五六百位上神,能够收到邀请来到这里的,各个都是诸神手下的心腹骨干,一方大员,或是深受信任关系紧密有自己势力的大佬,再次也得是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鸟只给诸神面子的厉害散人。历史经验多次证明,诸神在不长眼的凡人和信任的超凡之间不会站不长眼的那一边,高尔文可没有胆子,说实话,这宴会他爹来都不敢来。
  他有些懊丧,他爹褐托杀兄弑君上位,人神可不像对安妮那样有好脸色。他本来还想请人神承认他是有继承权的直系,好至少暂时性地进行一些对上对下的安抚。想的倒是美,人神肯让他来都是给蒙托洛全国既成事实的脸。
  ……高尔文有时候怀疑,自己父亲在暗地里作的那些死诸神多少知道一点。不过他们为什么没把自己和父亲砍死就是另一个故事了,父亲很有自信,他也就硬着头皮来,事实看来,他们确实有些顾虑。尽管这种顾虑似乎只是加快了他们一家失败以后死亡的速度而已。
  有些道路,走上就不能回头。
  因此他也很快就不想了,现实中,哪怕按计划也有很多让他烦心的事情。连勾搭不上安妮都要稍微往后稍稍。
  几个月前,他通过种种方法,在大都央都和许多其他人流比较密集的地方,散布了一些秘密的文件。它们有的是只言片语,有的是一页撕下来的书页,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所使用的语言这个世界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
  它们是高尔文从洛芙的那个本子上摘抄下来的,顺序全部打乱以保护内容,重金寻求能够读懂的人。这几个月来,陆陆续续有人报名,每一个都声称自己是会这种语言的穿越者。他们有人声称自己读到了宏伟的冒险故事,有人声称自己读到了宝藏的位置,有人声称自己读到了古老的预言,还有的读到了诗歌,情书和财富密码。
  高尔文对他们很失望,直觉告诉他洛芙的那个本子写了什么很重要的内容,总之绝不是日记。而直到今天,他甚至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只有洛芙一个人懂那门预言。
  但命运和高尔文开了个玩笑,就在央都的晚会结束后不久,他都还没来得及离开央都,一位侍卫来到了他的马车旁边报告:“殿下,找到了能够读懂那些字符的人了。”
  “这次又是什么故事?”高尔文问道,没什么兴致。
  “这次……不是故事。”那位骑士不明原委,自己也觉得奇怪。但按照命令,无论多奇怪的解读都要报告给管家或是王子本人,“那位女士说……那些句子无法解读,按照字符本来就有的意思,也是一些乱码。所有的段落,全部都是乱码。”
  马车上的高尔文几乎立即就坐直了,速度快的像是弹起来一样:“她说是乱码?这是个什么人?她在哪?”
  “她是位平民家庭出身的人族,现在在机械院就读,听说我们要破译这些文字,千方百计离开学校找到我们。”骑士答道,“她声称自己是具有前世记忆的人,这一世的名字叫塔尼拉,愿意用前世的知识给我们提供帮助。”
  啊,是的,有前世记忆的人是随机出生的,并不会有什么天生异象,无父无母,生下来就天赋惊人是冒险者和吟游诗人的设定。
  高尔文慢慢靠回了车座靠背的软垫上,没有回答,在没人看到的车厢内,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
  洛芙做人留一线,虽然维克多尔伯爵搞事情该死,她在政治考虑上也对这位跳的格外高的先生有杀心,但到底是放了他全家一条生路,给他们留下来一个子爵的爵位。
  这对于失去伯爵爵位和领地的维克多尔家族当然是巨大而惨痛的打击,但客观来说,这个长期以来依靠土地维持生活的贵族家庭还是可以继续缩减开支存活下去的,至少在土地贵族这个阶级灭亡以前,理论上可以。
  这种做人留一线安抚住了可能为伯爵出头的其他贵族,让他们不至于立即团结起来鱼死网破。但显而易见,有人并不太希望洛芙这么舒坦地按部就班掌握辉耀的政权。
  在维克多尔家族从伯爵领地迁入伯爵儿子的子爵领地的过程中——这通常需要约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幕后蠢蠢欲动的人,或是什么东西,动手了。
  冬天即将结束的二月中旬,一场大雪,北方传来了维克多尔子爵,以及他年轻的妻子和襁褓里的孩子被杀的消息。
  这是一场谋沙,而且是伪装成了意外的谋沙。如果不是维克多尔子爵的一位能力者朋友正好来拜访,侥幸逃脱一命,把消息递到了王都,它几乎可以说是伪装的万无一失了。
  一时之间,王都哗然。因为维克多尔子爵的爵位和伯爵祖传爵位不同,他是由于‘自己是伯爵的儿子’而获取的爵位。后来伯爵获罪,公主没有剥夺他的爵位,反而将之改为世袭,于是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个爵位不属于传统的‘维克多尔家族’,它的起始点,是维克多尔子爵本人。
  子爵和他的妻子孩子一死,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子爵爵位所能传承的血脉就已经断绝了。按照王国法律,王室可以收回。
  虽然人们表面上不说,但私底下,就洛芙所知,有一种没什么根据的谣言流传了开来——维克多尔伯爵搞事一堆,但子爵本人没什么存在感,一下子被杀了全家,连孩子都没放过,还用那么巧妙的手法掩盖了手法,说不准不是什么仇家,而是公主想要斩草除根。
  这猜测根本不讲理,一点道理都没有,洛芙吃了翔都不会这么做,没有一根毛那么多的好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王都政治圈平静的水面下,就是有这样的说法在传播着,甚至越传越像样,说公主气量狭小不能容人,目光短浅,做事喜欢斩草除根云云。
  这种猜测在维克多尔子爵的兄弟姐妹们家里陆续发现了凶器和毒药之类明显试图作案后来放弃的痕迹之后变得越发有模有样起来。还说什么是公主发现斩草除根的事情败露放弃刺杀了。
  洛芙非常生气,猜到是幕后的人搞事,发誓要查到底,也做出了大肆探查的姿态,绝对不肯把这个锅接到自己手上。也真的只有她,是切斯特这位英明好国王喜欢的女儿,又是阻止过大灾难的天降圣王女,在四大高级魔法学院,知识的殿堂学习过,身上自带光环,民望很高,被人这么诋毁,也还是没什么人信。
  事情就暂且这样僵持住了。
  僵持对洛芙有利,切斯特留下的摊子不能说是烂,只是太乱了,她需要时间消化。
  越多消化一点父亲留下的势力,对局势的把控和手里的力量就要多一分。
  然而,对方并不是仁慈的等待者。这一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晚,冬天的雪刚刚化掉,另一件事打乱了这一切。
  辉耀权力最大的大臣,摄政公主最为依仗的老宰相坎格瑞安大公,此刻就坐在自己深夜的卧室里,面对着这个‘额外的事件’。
  准确的说,老宰相坐在轮椅里面,面对着面前一只手拿着刀,一只手拿着毒药的圣阶刺客。他的背后,一直以来照顾他起居的侍女已经躺倒在地,死了还睁着眼。
  能力者的大阶是不可逾越的,毫无任何能力的凡人面对圣阶,和手无寸铁的兔子面对训练有素手拿白刃的杀手没有区别。
  老宰相叹了口气,摇摇头。丽安娜这孩子挺好的,可惜了,遇到这种事,让她不得不陪自己走这一程。
  “你是蒙托洛的人,还是自由领的?受了辉耀朝廷里那位大员的好处?”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圣阶强者,不是没有期待过对方的答案是这之中的最后一个。
  “我是冒险者,接受了红叶原冒险者工会的秘密委托。”那人摇摇头,向前两步,向老人欠了欠身,“听说您在这个国家风评很好,是位为国为民的好大臣,今天我前来,实在抱歉。”
  老宰相并不信,他冷笑一声:“冒险者……圣阶的冒险者,别表现的和中阶高阶的毛头小伙子似的。我再借你十个胆子,散人就敢掺和进凡人王室斗争之中来了?”
  那人并不答话,似乎觉得老人说的有理,尊敬他,但并没有收手的意思。
  坎格瑞安大公顿了顿,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希尔坦还是布利斯派来的人?搞垮辉耀,你们想……获得辉耀的优势和市场?发战争财致富?”
  圣者沉默片刻,对老宰相的敬佩似乎又多了一分:“……布利斯。我们国王想要和希尔坦结盟,也想获得辉耀的优势和市场,所以才在派我来在这之中推波助澜。”
  “荒谬!”老宰相气的破口大骂,“你们国王就是个脑瘫!十五国内战撕的再厉害也没有这样做事的!哪有正常人会为了一点经济利益这样搞乱别人内政的!他这个样子,早晚作到惹不起的死,被人灭了全国都不知道怎么就被灭了!”
  圣者:……
  老宰相骂完,冷静了一点,突然又不针对布利斯的国王了:“你们国王做这个决定,周围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人出谋划策?”
  圣者不好回答,他只是个圣者,钻空子来刺杀凡人行,但在一个国家真正的核心圈子面前,他还掺不进话。
  ……其实上面做出这个决定,为了和希尔坦结盟就来刺杀辉耀的宰相,把辉耀王室的独苗往死里搞,这个说法他自己也觉得挺魔幻的。国王最近是比较宠信一个新来的谋士,听了他的,派他来刺杀,混进了红叶原冒险者工会,又在这一天公爵府没有的守卫都被调离的时候潜入,他也觉得整个过程十分离谱。
  他叹了口气:“……抱歉,公爵,我只是个执行者。”
  坎格瑞安大公看了他一眼:“就算明知是坑也要跳?”
  圣者不答,捧上了手里的刀和匕首。
  “你们的国王是真的蠢。”公爵颤巍巍地拿起了那柄匕首,圣阶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老人摇摇头:“替我告诉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掺和进了什么东西里,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我们公主……不只是在为自己做事的。”
  圣者听到了他的话,下一秒,老宰相超级用力地挥开匕首,扎向书桌上的皮面本子!
  不管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他都要不能让他们‘坎格瑞安大公自愿就死’的场景称心完成,哪怕扎破自己的一个本子,传递出一点信号,也能告诉给他收尸的人,这里的情况不对劲!
  老人用尽了自己平生的力气扎向皮本子,拼尽全力试图制造一点点挣扎的痕迹。但这一切在掌握了时空能力的圣阶面前都是徒劳的,时间被拉长,空间被扭曲,只要短短一秒就能达成的动作现在需要进行一百年。
  那位圣阶强者叹了口气,在时间被无限拉长,外在看起来一动不动的老宰相手中接过了匕首,不快不慢地割开了他的喉咙。
  ……
  第二天一早,前来接班的女仆发现坎格瑞安大公,辉耀的老宰相,已经八十八岁的老人死在了自己的卧室之中。
  他端坐在轮椅上,手里握着匕首平放在大腿上。从他喉咙里涌出来的血染红了他的半身,从椅子上流下来,在地上积了好大一滩。
  老人闭着眼睛,面容宁静而慈祥。周围的一切一如往日,桌上的笔记本连血都没有沾到。无论哪一点,似乎都在向人表明,这一切都是坎格瑞安老大公自主自愿的行为,甚至老人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无奈而释然的微笑。
  侍女尖叫起来。
  这声尖叫划破了辉耀本来宁静而忙碌的清晨,把整个王都都叫的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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