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 秉笔直书
“许兄,别来无恙。”
“哦?原来是知应,都说新晋起居舍人一员,本官真没想到是知应呐!”
陈初六心说,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原来许世安在南房的时候,还得听陈初六的话,可现在他摇身一变,又成了前辈。在王曾、张知白等人眼里,这个许世安也是年轻有为的一人,而且为官时日,不知比陈初六要长多少。他晋升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没想到同样成了起居舍人。
“本官初来乍到,今后还要想许兄多多请教。”
“哪里哪里,知应才华盖世,许某当向知应请教才是。”许世安随意笑道:“从今天起,便是我们俩一同跟着陛下,凡陛下之一言一行,只要我等见到,必书写于起居录中,放衙之后,则属上姓名时间,转交史馆存备。”
“陈某明白了。”
陈初六稍微了解了一下,事情不复杂,就是时间有点长,从赵祯从卧室里穿好衣服出来,到赵祯穿好衣服进卧室,都得跟着盯着。当然了,还是有几班倒的,陈初六只需负责半天的事情。
陈初六与许世安各司其职,除了赵祯询问,基本不会相互交谈。陈初六与赵祯之间,与一般臣子不一样,别的大臣来当起居舍人,必要战战兢兢好几天,方能把字写清楚,陈初六刚到这里,便不再害怕了。
这一日,赵祯早起上朝,按例在文德殿的偏殿先休息一下,看看上朝要议的事情。赵祯端着其中一本奏折看得津津有味,随口笑道:“这户部使甘宏旷,人称甘老抠,度支使贺飞驰,别人叫他贺半瞎。朕想修筑一座宫殿,他们一口咬定,一文钱都拿不出来,这次施行军民一体,他们却一口气拿出了二十万贯,这两人真不怕朕治他欺君之罪?”
陈初六闻言,唰唰唰在纸上将赵祯的话记了下来,“帝引人言曰,度支使贺飞驰为半瞎、户部使甘宏旷为老抠……”
赵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一看,陈初六正在认真写下那些话,不由得尴尬了,笑着道:“知应,方才朕的话,只是戏言耳,这些话就不用记在上面了吧?若是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此时,许世安看向了陈初六,似乎在看陈初六做决定。自古以来,史官修史,相当于是行使监督之责。所以自古以来的史官,都秉笔直书,甚至有因为这个惨遭杀害的。
父亲死了,儿子照样秉笔直书,长兄死了,弟弟拿起史官的笔,照样秉笔直书,这是古代史官的骨气!到唐太宗时,他想让褚遂良在玄武门事件中少写几笔,但褚遂良断然拒绝,还把唐太宗威胁他的事情也一同记在了史书之上。
可到宋太宗的时候,这个骨气被打破了。宋太宗兄终弟及,得位不正,他便多次下令修改史书,官修宋史对太宗即位的事情,可以说是太宗自己写出来的,可信度极低。但就算这样,依旧有民间的史官,将这个事情记录下来,并且流传到了后世。
现如今赵祯让陈初六遮掩一下,把刚才他说的话去掉,若是陈初六这样做了,一旦被外面的人知道,他这起居舍人也就当到头了,坐实了献媚主上的奸臣之名。何况,还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许世安在这里,陈初六撇撇嘴,语气坚定地回到:“陛下乃天子,天子一言一行,皆是代表上天,岂能随意更改?若是陛下觉得自己说错了,当告诫自己不再犯错。”
“你……知应,你怎么也和那些人一样了?朕真是看错你了……”赵祯气呼呼地道。
“臣将这句话也记下来了,若臣有罪,请陛下责罚。”陈初六摆出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赵祯见了颇为诧异,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回到:“算了算了,你没罪,是朕的错,朕今后三思而行,三思而言就是了。”
陈初六松了口气,再看一眼许世安,发现他眼里也尽是惊讶。但今后的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这当起居舍人,真是伴君如伴虎。
动不动就得在正义与天子只见做抉择,一旦没选择好,那就是丢帽子的事。陈初六心想,看来得想个办法,赶紧把这起居舍人给辞了。要不,就靠着秉笔直书,让赵祯主动罢了自己这官?
赵祯皱了皱眉头,环顾大殿之内:“王中正怎么不见了?人呢?怎么现在还不伺候朕上朝?”
话音刚落,王中正从殿外跑了过来,一脸惊慌,在赵祯耳边言语了几声。只见赵祯脸色,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喜之色闪过,但随后十分惊骇地对王中正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朕怎么不知道?”
“陛下,千真万确,就是昨晚的事情。”王中正一脸焦急地说道:“陛下,这该如何是好?”
赵祯的脸色写满了无措,半晌,他看着那许世安道:“徐卿家,你先退至殿外,我与知应有几句密事相谈。”
许世安犹豫一番,回到:“陛下,眼看就要上朝了。”
赵祯板起脸:“上朝的事情,没有这件事情重要,若是有人问起,就是朕有些不舒服,早朝推迟半个时辰。”
“臣遵旨。”
许世安低着脑袋出去了,赵祯挥挥手,其余那些宫女太监也是走了,赵祯身边只剩下了陈初六和王中正。陈初六有些好奇,什么事情,能让赵祯如此反应?难道是边关有什么大变不成?不应该啊,若是如此,应当急召枢密院的人来才是。
没等陈初六开口问起,赵祯先是道:“知应,出大事了,皇娘得了不治之症!”
“什么?太后……”陈初六也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能与吕雉、武则天齐名的太后刘娥,居然得了不治之症,这历史将会怎么走下去?赵祯统揽大权,提前完全亲政?那他陈初六岂不是扶摇直上?
不对……陈初六眼睛眯了眯,历史岂是这么轻易就能改变的?迟疑一番,盯着那王中正问道:“太后的身体一直很好,如何突然出了什么不治之症,这可是什么疑难杂症?还是急症?有什么症状?”
“小人不知,只听邓公公说了,昨天半夜,太后上吐下泻,忽冷忽热。急召太医入内,诊断了病情,但却不准一人外出,我去请太后垂帘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消息。太后懿旨,让陛下照常上朝,下朝之后再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