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深夜
狄远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挂在实验室的角落里。他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然后回头看着那个还在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踌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艾斯，别把自己逼的太狠，该休息还是要休息，不然到时候万一生病了，只会更拖试验进度。”
实验桌前忙碌的身影顿了一顿，回过头来微笑道：“知道了老师，您先回去休息吧。”
灯光下，艾斯的脸色有些苍白，即使鼻梁上架着厚实的镜片，也遮不住那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狄远微微摇了摇头，便推门出去了。
偌大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了少年独自一人。
他从两个试管里各取了一滴液体，然后将其混合，放在载玻片上，再用盖玻片压实，放置在了显微镜下。
他一边观察着显微镜里的景象，一边进行详细的记录。
实验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一个女孩凑在门缝上，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门内的少年，门外的少女，宛若两座石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过了不知多久，艾斯的眼睛才离开显微镜，放下了手中的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门被推开了，女孩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然后温柔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艾斯没想到自己身后会有人，被吓了个激灵，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伊丽丝？”
女孩把脸埋在他的后背，轻轻嗯了一声。
艾斯转过身来，苦笑着说道：“不穿实验服就进来，要是被庄桐教授看到了，肯定会骂你一顿。”
他嘴上这么说，双手却是将女孩柔软的身躯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心里暗暗祈祷着此刻能成为永恒。
过了良久，伊丽丝小声说道：“我好怕。”
艾斯叹了口气，他知道她在怕什么，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伊丽丝的十八岁生日，很快就要到了。
生日，是纪念一个人出生的日子。
十八岁生日，更是意味着一个生命褪去稚嫩，走向了成熟。
但这意味着成长与喜悦的纪念日，却是不知何时，被人蒙上了一层令人恐惧的阴影。
堡垒的律法里，十八岁是义务繁育的年龄。
拓荒者的繁育选择权，适用于所有年满十八的异性。
艾斯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轻声道：“别怕，我会想办法的。”
伊丽丝仰起脸，眼神中带着一抹失望：“你每次都是这么说。”
艾斯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也不想重复这句话，但他却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因为，在内心深处，他也不知道那个“办法”究竟是什么。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已经不再像之前的那个夜晚充满斗志。
即使有着庄桐教授几十年的研究经验做铺垫，但觉醒药剂的研发进度至今依旧是有些寸步难行。
一开始庄桐教授只从觉醒者的强化基因下手，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过后，他无奈否决了这条道路。
再后来狄远导师提出了考虑使用陨兽的基因，但在实验中受到的阻力更为巨大，完全没有一丝成功的可能性。
再后来，他们尝试着使用觉醒者与陨兽的基因混合使用，辅以一些其他的特殊药物，发现其有一定的可行性，总归不至于像以前一样毫无希望。
但是，紧接着就出现了之前提到过的问题。
两者虽然可以互相牵制一段时间，但对普通人体基因的破坏性实在是太大了，于人类而言根本无异于毒药。
......
“艾斯？”伊丽丝抬头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却发现他眼神发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被她这么一叫，艾斯回过神来，略带歉意的朝她笑了笑，然后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最近做实验真的做魔怔了，不论吃饭的时候在想，睡觉的时候在想，现在就算是抱着女朋友，也依旧控制不住的去想。
“要不，我们把这件事告诉王伟他们吧。”伊丽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解释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觉得，人多点，能想的办法也多点......”
艾斯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们现在连他们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们？”
叶小柒，王伟，兰卡斯特和比尔，在大半年前就离开了堡垒，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现如今不知道正在那个旮沓角里执行任务呢。
艾斯与伊丽丝只是两个普通的科研人员，几乎没有可能联系到正在外面作战的拓荒者。
就算联系上了，又能如何？
难道让王伟中断自己的任务，然后一路杀回堡垒，把那个隆尼处理掉吗？
艾斯的心里无比清楚，此时此刻，他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就在这时，伊丽丝突然幽幽的说道：“也不知道言烨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他能及时赶回来的话，说不定......”
艾斯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轻声道：“是啊，如果他在的话，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办法了。”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世界上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难倒言哥的困境。
依稀记得，在十二岁的那年，自己和王伟被兰卡斯特堵在巷子里殴打。
王伟拼命拖住了对方，而他则跌跌撞撞的推开了酒馆的门。
推开门前，他的内心充斥着恐惧和惊慌，大脑一片空白。
推开门后，当他看到了坐在柜台上的那个背影，当他喊出“言哥”两个字时，他突然感觉，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后来果不其然，言烨拎着一张凳子，直接将兰卡斯特脑子都打出问题了。
回忆着以前的事情，艾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住了。
艾斯轻轻推开伊丽丝，大步走到了实验室角落的冷藏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了半管鲜红的血液。
他面色凝重的转动试管，只见上面贴着一个边角有些泛黄的标签。
标签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言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