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4)

  胡须士兵同样被剥去衣服,堵上嘴,牢牢绑住手脚,而后扔上岸,他在地上不停挣扎,唔唔叫着。
  彭震心里仍是不悦,上前踢了胡须士兵一脚,对方扭得像条虫子,彭震骂道:现在看看谁像虫豸!
  还挺记恨。
  越潜把族人都喊上船,众人收锚扬帆,由一名懂得驾船的族人来驾驭融兵的运粮船,将船往芦苇滩开去,接上芦苇滩上等待的族人。
  运粮船不大,也不小,正好能装上二十余人,这二十余名族人,便是追随越潜,一同前往梦泽的人。
  他们在越津渡口抢船,连夜驾船逃离越泽,往泽西县的方向驶去,河岸上可能会有融兵的哨所,一路需要很谨慎。
  天亮后,果然在前方发现一座融兵的哨所。
  此时,绝大部分族人都藏在船舱里,越潜和彭震,还有常父三人穿着士兵的衣服,在甲板上活动。
  哨所的士兵见是押运粮草的士兵和船只,没做拦阻,挥手放行。
  从越津渡口前往泽西县,需要途径泽西渡口,那里可能有大量驻军,越潜和族人商议一番,决定还是在靠近泽西渡口前弃船,他们徒步横穿泽西县东面的荒野,进入梦泽。
  追随越潜的族人大部分是青壮,也有五六个年长者,这些年长者阅历丰富,在云越故地都生活过很长时间,能提供不少帮助。
  弃船,带上尽量少的食物鱼干,众人在一个凌晨匆匆登岸,彭震等青壮走在前,其余族人在中间,越潜独自一人断后。
  回头看一眼被破坏后,正在往下沉的运粮船,越潜心里很清楚,他们没有后路,必须一往无前,前往梦泽。
  越潜知道梦泽的方位,他依据方向前进,沿途做探查。
  这一路,路过荒村,也险些遭遇融兵,战争对云越故地的破坏严重,沿路人烟稀少。
  第二天的一个清晨,在前探路的彭震回来,禀报说发现一个村子,村民还不少。
  越潜带着众人前往村子讨水喝,本还想讨点东西吃,但那是个十分萧条且贫穷的村子。
  村民见到越潜等人都惊恐躲避,越潜知道是自己身上的融兵衣服让他们害怕,他用云越语和村民交谈,询问梦泽怎么走,有没有捷径。
  村民很吃惊:你们要去梦泽?
  又有村民说:梦泽那里也不好,有大蛇害人性命,有夷人抓人剜心!这世道啊,哪里都不好。
  言外之意,要是有地方逃,他们早逃了。
  跟随越潜的族人一听梦泽这么危险,顿时都没主意,越娃子愁眉苦脸,压低声问:波那,现在怎么办?
  越潜很确定梦泽是唯一的容身之所,它遍布着山林湖泊沼泽,这样的地方,便于藏匿,躲避,而且不会有大批军队进来讨伐。
  越潜背着一只手,扫视在场的追随者和村民,他道:要是有大蛇,便将它驱逐,若是它敢害人性命,我便亲手杀死它;至于夷人,他们应该很少在梦泽北部活动,即便来了,他们有弓箭,我们有刀剑,何必惧怕他们!
  云越人崇拜大蛇,因为信仰而对大蛇十分敬畏,更不敢伤害大蛇。越潜不惧怕大蛇,必要时,他会屠蛇。
  彭震应和:就是!我们融兵都不怕,更不怕夷人!
  经过这番鼓励,不仅原先追随者表示愿意继续跟随,还有两名胆大的村民表示愿意带路。
  离开村庄,由村民带路,越潜的队伍继续往梦泽的方向前进,走上半天路,他们进入一处人迹罕至的林地,这里水系十分复杂,树木茂密成荫。
  带路的村民来到一条溪边,手指溪流,说道:从这条溪下去,一直划一直划,看到一片黑林子就下船。别进入黑林子,绕林子外头走,会看见一个很大很大的湖,那个湖就是梦泽。
  梦泽这个名称,就来自于这座大湖,它四周有无数的小湖,从没有人量过它有多大,无法丈量,尤其是进入雨季时,雨水淹没低地,将周边的诸多小湖泊连成一体,那时,梦泽就像海一样辽阔。
  越潜行礼致谢:多谢相告。
  跟来的村民有两人,年轻的一位说道:往下的路,我们就不送了。
  年长的那位村民朝越潜恭恭敬敬作揖,说道:壮士要是能将夷人赶跑,在梦泽安居,请派人来村中相告,我们全村人都愿意追随壮士。
  他应该是一村之长。
  越潜回道:必会相告。
  村长这是投机取巧,让越潜他们去对付梦泽里的夷人,等安全了,他们村再搬进来。越潜并不怪罪,因为一村之长,有保护村民的责任。
  送走两名村民后,越潜和追随的二十余名族人便在溪边伐木,制作木筏子,好顺溪水而下。
  没有工具,捡溪石,打制石斧,石凿,遇到不懂得制作石器工具的后生,常父还会手把手教。
  他们在溪畔度过一夜,第二天便乘坐木筏,沿溪而下,进入梦泽他们的最终目的地。
  乘坐在木筏上,越娃子想象梦泽那该是一片怎样的大泽,还有村民说的黑林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回头望向溪面漂浮的五条木筏,还有木筏上谈笑风生的族人,他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来过这地方。
  多奇怪,他肯定没来过梦泽。
  也许梦里来过,因为这里是他们云越人的祖居地。
  水花飞溅在越潜身上,溅湿他的衣裳,身上融兵的装束已经被他脱去,穿得就是一套布衣裳。
  他不像族人那么欢喜,也许在族人看来,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没有人知道越潜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把自己的人生牢牢攥在自己手中,他把对公子灵的眷念之情远远抛弃于天边。
  当他沉舟之时,在那一刻,他就意识到,即便此生和公子灵有缘再见,再见时,必将是敌人。
  那件公子灵赠予的玉觿被越潜穿上绳子,挂在脖子上,温润精巧的玉觿就贴在胸口,藏在衣领之下。
  玉觿能解绳扣,是警告,也是期许,公子灵希望越潜能逃出生天,所以赠他玉觿。
  这件玉觿,解开的也是越潜和公子灵之间复杂纠缠的关系,从今往后,他们天各一方,归属于各自阵营。
  波那,那是黑林子吗?
  越娃子站在木筏上蹦跳,欢喜大喊,他那么雀跃,险些跌入河中,好在常父将他紧紧拽住。
  前方出现一座极为茂密的林子,树木很高,树盖遮天蔽日,林中昏暗得像黑夜,给人强烈的不安全感。确实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黑林子到了,众人登上溪畔,绕着黑林子的外沿行走,从午后走至夕阳西下,他们终于望见那面一望无垠的大湖梦泽。
  有湖就有鱼,有鱼就有口吃的,他们需要找处定居点,搭建木屋,用石器砍伐大树,刨出几艘独木船,再织几张大网,就可以在梦泽开始新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导演本来壮得像头牛,但这两天感冒了(苦瓜脸)。
  导演(亮出剧本):越蛇,这不是种田文,你别想当普通人,剧本不允许。
  昭灵:导演,我两章没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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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深秋的一个大清早, 庭院里落叶纷纷,风卷枯叶漫天飞,负责洒扫庭院的仆人挥舞扫帚, 与风斗智斗勇。
  门客魏卿行走在通往主人居室的石径上,他经过侧屋,见到早起练武的尹护卫, 打了声招呼:尹护卫起得真早啊。
  尹护卫停下执剑劈砍的动作,对魏卿点了下头。
  知道他一大早进主院来, 肯定是来找公子,尹护卫往主人的居室投去一眼, 说道:公子大半夜还在书房与来客议事,魏卿若是没有急事,请在门外等待, 莫要吵醒公子。
  魏卿本名魏永安, 他是公子灵众多门客中的一位,这人很有才干, 就是性情急躁, 大清早就闯进主院,所以尹护卫才会拦他。
  那我就在这里等候吧。魏卿找个位置坐下, 面朝主人居室。
  有耳闻尹护卫是公子灵的救命恩人,当初为救公子,身负重伤, 险些残疾,知道尹护卫身份特殊,魏卿不敢顶撞。
  尹护卫没再理采魏卿,继续锻炼。
  他是武,魏卿是文, 实在没有话题。
  魏卿闲不住,没一会儿就已经起身,在四周走动,他手指侧屋一间落锁的空房,问道:我看里头有不少物品,以前住过人吧?
  住过人。尹护卫结束锻炼,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住过他的好兄弟越潜。
  那么英勇忠诚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为刑徒被流放孟阳城,不知生死,想起就令人痛心。
  尹护卫不想继续交谈,他进入房间,把剑盾挂墙上,擦拭汗水,更换衣服。
  魏卿径自往外走,朝主人的居室走去,身为下属,不应该打探主院里的事情,他也就随口一问。
  走至公子灵居室的门阶下,魏卿立在那里,静静等待公子灵苏醒。
  魏卿在外头等上许久,一听见屋内有声响,急忙在门外通报。很快,魏卿由侍女带领,来到寝室,隔着床帏向主人做禀报。
  俯身作揖,魏卿陈述道:臣奉公子之命,于昨日设酒席送行长兴君的使臣,并将公子赠予长兴君的礼物交付使臣。使臣说长兴君最爱寅都的美酒,公子真是长兴君的知已。
  长兴君就是七公子昭瑞,他受封为长兴君,封地长兴城。昭瑞已经在长兴城住上好一段时日,最近才从封地派出一名使臣进京,联络都城里的亲友。
  床帏内传出昭灵的声音,那声音带着笑意:我岂会不知道他的喜恶。
  昭瑞心宽体胖,性情温和,平日里好享受,喜欢舞乐,爱喝点小酒,昭灵很懂他,有时甚至有点小羡慕。
  昭灵靠床坐着,肩上披着一件外衣,他的笑容带有倦意,人刚睡醒,显得慵懒。
  今年,昭灵身边有两位亲近的人离去,一个是越潜,一个是昭瑞;同时,他的身边又不停地出现新的人。
  时光似河,不可抑制地向前流淌,那些来来往往的人里头,有越潜的身影。
  在昭灵的人生里,越潜不是相伴终生的人,只是过客。
  感到深秋的寒意,昭灵收揽衣衫,回想越潜登上奴船离开,当时还是夏日,不免有时间过得真快的感慨。
  魏卿退出公子灵的寝室,他刚从里头出来,就见家宰领着一名客人进入主院,行色匆匆。
  魏卿没能辨认出来客的身份,因为这人衣着比较普通,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要事。
  这段时间进进出出公子灵府邸的人员众多,有些魏卿能认出身份,有一些不能。
  而今融国的局势很不妙,公子灵似乎在做着某种准备。
  以魏卿的敏锐,他察觉得到这萧瑟寂静的深秋里,有什么重大且隐秘的事情正在发生。
  离开主院,魏卿见到另一位门客正站在院门口探头探脑,这人魏卿认得,是新来的门客,姓赵。
  赵卿问道:魏兄,来客是谁?
  魏卿回道:赵兄眼力这般好,也瞧不出来身份?没当对方是揶揄,赵卿态度很认真,将魏卿招到一旁,压低声和他说:如今融国危矣啊,咱们公子肯定要受到牵连。
  怎么说?魏卿明知故问。
  近来,不只融国的官员,连有见识的士人都为融国的未来感到焦虑。
  赵卿道:融国有内外之患,外患就是维国!如今维兵攻陷咱们融国管辖的余城,维王有瓜分云越故地的野心,攻占余城只是他的第一步。怎奈融兵军心涣散,不敌强锐的维兵,长此以往,云越故地将被维国一步步蚕食!
  魏卿点头,相当认可,问道:内患呢?
  赵卿道:内患,就是申家!而今申姬有身孕,如果生的是男孩,恐怕太子地位不保啊。如今国君因为身体欠安,不理政事,任由佞臣弄权,太子若是不能早做决断,将失去时机,受制于人。
  听完赵卿的陈述,魏卿笑道:赵兄放宽心,依我看来,咱俩就安心在公子府上待着,不要胡思乱想。太子门下有那么多宾客,能力会比咱俩差吗?太子肯定早有准备。
  太子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只是藏在暗地里,所以人们看不见他的行动。
  送走早上的第二位来访者,昭灵更换上礼服,从居室出来,他面上表情如常,看不出有任何焦急,或者不安的迹象。
  昭灵乘坐马车前往藏室,他在藏室门口遇到等候的桓伯宴和景仲延父子,四人聚集在一起。
  景仲延道:臣今晨求见主君,遭中射士(宫廷侍御)申奎阻拦,说主君养病,不见大臣。群臣已经有三天见不到主君一面,再这么下去要出事。思来想去,还是得将公子唤来。
  申奎是申姬的亲弟弟,此人拦住大臣不让面见国君,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桓伯宴手握剑柄,朗声道:幸好景大夫派人通报我,我随你们一同去,申奎要是再敢拦人,我拔剑斩了他!
  他是一时义愤,进宫得缴武器,他从哪里拔剑。
  还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情况,快把剑收起。景鲤按住桓伯宴的手,就怕他冲动。
  景鲤是景仲延之子,遗传父亲的温文尔雅。
  昭灵低语:我父王年老体虚,厌烦政务,正好让申家父子借机阻断君臣间的联系。如果让申家父子得逞,他们便能假借我父王的口谕,为所欲为。
  咱们快进宫吧,再磨磨蹭蹭恐怕宫中生变!桓伯宴焦急催促,恨不得立即冲入宫中。
  他年轻气盛,这些时日受够了申家父子的嚣张气焰,恨不得拔剑斩佞臣。
  昭灵嘱咐:伯宴,进宫后不许你擅自行动。
  桓伯宴应诺:是!
  四人一同进宫,昭灵将桓伯宴和景仲延父子留在外,独自来到国君的寝宫前,请见国君。
  中射士申奎拦下昭灵,态度粗蛮:国君有令,谁也不见!
  昭灵环视在场的侍御,敢拦阻的就申奎一人,他不怒反笑:身为人子探看父亲,天经地义的事!你是哪个违背人伦的东西,敢在这里对一国公子狂妄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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