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季衷寒惊惧地后退着,直到后背撞在了墙上。
封戚坐在床上,看着他这番表现,忽地笑出了声。
他笑了许久才停下来看着季衷寒:你在怕什么呢?
季衷寒手指下意识扣住了墙壁,安静不语。
封戚弯曲着手臂,把脸靠在上面。他的脸一直都很英俊,在这种环境里,又增了不少危险性。
你怕我强迫你?封戚说。
季衷寒严肃道:你已经不能再强迫我。
他学了这么多年的柔道,也度过了这么多年的时光,他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人为所欲为的季衷寒。
封戚的脸色还是有点苍白,因为病痛,但嘴唇深处却溢出点深红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忍痛咬出来的。
你这话说的,好像当年我真的强迫过你一样。
当年你明明有那么多次跑的机会,你都没跑。
封戚张开手指,鲜红的舌尖顺着指缝,缓缓舔过:还是说,我的嘴真的让你有这么爽,爽到连逃都不想逃?
第37章
季衷寒脸色更差,那黑白分明的眼看向封戚时,仿佛带着某种激烈的控诉。
封戚掀开被子,他大概恢复不少,以至于逼近季衷寒时,速度不慢。
季衷寒现在有种农夫与蛇的感觉,因为一时同情与心软,施以援手,结果却被这人找准机会,狠狠咬上一口。
怪不得封戚要在手上纹条蛇,可不就是独属于他的代表物吗。
封戚伸出双臂将季衷寒困在臂弯里,他低下头,在一个与季衷寒脸贴脸,鼻尖相蹭的距离停了下来。
或者你又要说,你不喜欢男人。封戚说这话时,语气非常不善。
他舔着下唇:要不然再来一次好了。
说罢,封戚撑在墙上的手往下走,滑过他的腰身,托住他的臀部:这次不管你怎么哭,我都不会停下来。
季衷寒垂下眼睫:够了,别逼我动手。
这是警告,现在的他拥有足够的能力,去让封戚受伤。
封戚没有吻上来,而是看了季衷寒许久,才身体后退,重新坐回了床上。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雷雨,沉声道:你走吧。
季衷寒有些意外地望着封戚,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
封戚好像有点累了,手仍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大概是伤痛让他没有多余力气,继续纠缠季衷寒。
季衷寒没多停留,他快步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正好撞见回来的林芮。
林芮衣服上都被雨水打湿了,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冲季衷寒勉强地笑了笑:季老师,真是辛苦你了。
季衷寒看她太狼狈了,问她东西要送去哪,他可以帮忙。
林芮说:都是老板录制节目的衣服,原本那些不知道为何,林芮卡顿了一下,才接上:原本那些都不能穿了,我去给老板拿新的。
季衷寒没有多问,只是帮她把东西提到套房里。
房间内的封戚已经重新裹上了被子,看不见脸。
林芮动作都放得很轻,她小声问季衷寒:老板是睡了吗?
封戚应该是没睡的,他才从房间出来,封戚哪能这么快入睡。
但因为有事要找林芮,季衷寒便低声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林芮好似明白季衷寒找她有什么事,二人从封戚的房间出来后,又进了季衷寒的套间。
套间里,季衷寒客气问林芮想喝点什么,林芮用纸巾擦去脸上的湿润,随意道:咖啡就好。
季哥,我就不在你这里多呆了,你是不是想问我老板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季衷寒冲咖啡的手一顿,没有否认。
林芮说:他那是旧伤,伤了差不多八年了,其实不是因为一次事故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林芮说,封戚八年前骑车出过车祸,据说当时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疼,但可以忍受,所以没有去医院检查。
可在断断续续疼了一个多月后,封戚又因为惹恼了自己的父亲,被毒打了一顿。
也就是那个时候,封行路给封戚办理了休学。
因为封戚被他打进了医院,本就受创的地方,新伤叠旧伤,造成了粉碎性骨折。
医生甚至说,封戚有可能会落下残疾。
在这种的情况下,封戚当然没办法继续念。
不过在医院里的封戚,并没有放弃自己,他几乎是高强度地进行复建,只因那时候的封戚有着极强大的信念。
就好像有什么目标在等着他,而且他一定要完成。
在复建了差不多一年后,封戚行走时已经看起来没有大碍了。
他康复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封行路断绝关系,然后失踪了一个月。
谁也不知道那一个月他去了哪,反正回来以后,封戚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都颓废不少。
封行路在封戚要跟他断绝关系以后,就完全不管封戚了,既不给封戚金钱上的帮助,更不关心这个儿子。
没多久还跟一个女模传出绯闻,说是要结婚。
不过最后也不了了之。
封戚那段时间为了养活自己,吃过很多苦。
他自尊心高,不接受他们的帮助,宁愿一个人吃苦头。
因为没有学历,好的工作也找不到,于是餐厅,临时工,许多工作,他都尝试过。
甚至还去工地上过班,结果因为腿伤的缘故,没干几个月就旧伤复发,重新进了医院。
在听林芮的描述后,季衷寒几乎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他和封戚的家庭条件相当,自小生活优渥,根本没吃过多少苦头。
他实在想象不出封戚为了生活辛苦奔波的模样。
林芮无奈道:而且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哪都要跟人起冲突。
在餐厅时看不惯老板揩服务员的油,跟老板起冲突。
在工厂里发现小领班乱扣那些员工的工资,为别人出头。
回回都被炒鱿鱼,总也学不会教训。
听到这,季衷寒忍不住反驳:那是他有正义感,不是无缘无故地和别人起冲突。
林芮闻言,看了季衷寒一眼。
那一眼把季衷寒看得都别扭起来,他只好尴尬道:你继续吧。
林芮却笑了,那笑看得季衷寒心里发毛。
林芮腼腆地捂住嘴巴,等自己那瘆人的笑缓下去后,才继续跟季衷寒说。
封戚虽然因为旧伤复发,又一次进医院,甚至没有医疗费去治疗自己受伤的腿。
那时候的他好像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回去跟封行路认错,要么就是山穷水尽,欠医院的钱。
好在柳暗花明,在医院里他遇到了景河,这个王牌经纪人。
可以说是景河一手将封戚捞出了深渊,再打造成今天这个模样。
说到这里,林芮还挺骄傲的:所以说,老板还是很厉害的,当年这么辛苦,都没打倒他,虽然也没磨平他的臭脾气就是。
她就像王婆,不断自卖自夸,打算把封戚这个呆头瓜销售出去。
却发现对面的季衷寒已经很久都没说话,搞得她也渐渐沉默下来。
两人安静半晌,林芮小心翼翼道:季哥,你怎么了?
季衷寒匆忙地站起身:你的咖啡好像好了。
他背对着林芮,站在咖啡机面前,他问:封戚出车祸是不是因为要去机场。
林芮老实道:我不知道啊,他出车祸的时候,我还在念书,也是听家里的大人说才知道的。
啊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是老板的亲戚,所以我说的话绝对保真,没有半分做假!
林芮为了让季衷寒相信她,本来打算保密的事情,都吐露出来。
她紧张地盯着季衷寒,心里闪过了许多季衷寒可能会有的反应。
会心疼吗,会怜惜吗,还是说会立刻去封戚的房间里,好好安慰对方?
但是林芮看到的只是季衷寒端起咖啡回过头时,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林芮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看不出什么,顿时心头微凉。
竟然是毫无反应,那她表哥大概没戏了,季衷寒听完他的悲惨往事,根本没有感觉。
两个人应该是复合无望了。
林芮接过了季衷寒手里的咖啡,情绪也低沉下来。
她低头喝着,只听季衷寒问道:封戚在医院住的时候,有人去看过他吗?
林芮放下咖啡杯,苦涩道:哪有人去看他啊,封叔叔都不认他了。
他妈妈呢?季衷寒说,封行路有没有去看封戚,他相信连封戚自己都不在乎。
如果说有谁是封戚唯一在乎的人,那就是林锦了。
季衷寒说:她有去看过他吗?
林芮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没有。
一次都没有吗?季衷寒徒劳地重复道。
林芮叹了口气:一次都没有。
季衷寒深而重地吸了口气,似自言自语道:也是,如果愿意去看他,又怎么会不管他。
他问林芮:你说你是封戚的亲戚,又姓林,那林锦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芮揉了揉手指:她是我姑母。
虽然林锦是林芮的长辈,但是林芮自小就不亲近她。
她为什么喜欢这个表哥,也是因为小时候有小混混欺负她,都是表哥为她出头。
表哥受难的那段时间里,林芮不止一次求爸爸去帮帮忙,但是封戚拒绝了她爸爸的帮助。
林锦曾经有次来她家里,她爸爸就和林锦说过这件事。
爸爸责怪林锦,为什么对封戚这个孩子这样狠心。
还没睡的她,躲在卧室里听见林锦的回答。
她说,封戚长得太像封行路了,她只要看多一眼,都觉得很不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谁规定过母亲就一定要喜欢自己的孩子的。
这话林芮从来没对封戚说过,但每次看到封戚都去找林锦却碰壁时,她都很想告诉他。
现在她终于说了,只是这个倾述的对象,不是封戚,而是她表哥一直以来喜欢的人。
她想知道,她表哥喜欢的人,听到这样的事情,会有个什么反应。
她也确实看见了。
看见了季衷寒在听完以后,瞬间泛红的眼眶。
第38章
林芮走后,季衷寒把房间里的灯一盏盏地关上,最后拉开窗帘,坐在了窗后的沙发上。
他沉默地望着外面的雨景,企图什么也不去想。
仅仅是想象封戚也许是因他出的车祸,季衷寒都觉得五脏六腑都搅作一团。
他说不清楚,这究竟是出于愧疚心理,害怕封戚因他而受伤,还是由于听到封戚原来过得并不好,而感到难受。
很大程度来讲,不管封戚是不是因为他而出的车祸,之后封戚沦落到那样的地步,他也有一定的责任。
所以这才是他面对封戚的时候,总是不那么有底气,一直在让步的原因。
而且,封戚没理由不恨他。
季衷寒弯下腰,把脸埋进了双手间,久久无法抬起头来。
那晚的雨下了足足一夜,以至于第二日的室外拍摄都受到了影响。
天气预报说台风将至,建议各位市民都待在家中,不要外出。
节目组在工作群里告诉众人,拍摄暂缓,大家都留在房间里休息。
季衷寒收到消息后,便停下了出门的准备。
不多时,他便在微信上播出了视频通话,与林鱼。
上一次面谈,林鱼给他的感觉不错,咨询效果虽然并没有立竿见影,但比起之前见过的心理医生都要感觉好些。
林鱼和他约好了面谈,只是季衷寒工作的原因,最后这个面谈还是改成了视频通话。
通话中,他们像上一次一样,聊到了很多,气氛放松。
就在这时,窗外不知道哪家店的招牌被吹落了,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季衷寒浑身一颤,下意识往窗外看去。
林鱼停下了嘴里的话语,等季衷寒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时,林鱼才说:季先生,我发现今天的你有点不同。
怎么说?季衷寒道。
林鱼温和道:你一直都有点紧张,而且看起来也休息不佳的样子,你讨厌下雨吗?
季衷寒没想到林鱼竟然能这么犀利,仅仅是通过了视频面谈的方式,就精准地发现了他的不对。
他不安地动了动,才道:是有点不喜欢。
林鱼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季先生,你别紧张。
季衷寒舔了舔微干的嘴唇,低声道:我没紧张。
这一次的谈话,算不上多愉快。
自从林鱼问出那个问题后,季衷寒的防备便瞬间升级,不管后来林鱼怎么尝试与他沟通,季衷寒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其实季衷寒知道,像他这种病人,是最让人头疼的。
心理医生是需要找到患者的症结所在,才能对症下药,教导他如何去面对这些无法面对的事物。
每个拥有创伤的患者,心里都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季衷寒也有,这个秘密,他目前还无法对林鱼说出口。
结束与林鱼的通话以后,季衷寒去冰箱里取出啤酒,试图把自己灌醉。
可是酒这种东西,越想把自己灌醉,就会越清醒。
就像有些记忆,越是尝试着忘记,就会越清晰。
当年封戚和文沅在一起的时候,是他祸闯得最多的时候。
文沅长得漂亮,名声在外,容易被奇怪的人纠缠上。
封戚总是会负责解决这些人,以至于每次他来见季衷寒的时候,多少都会带点伤。
那天也是,他才从考场出来,就见到封戚坐在重机车上,手里还拎着个小蛋糕。
季衷寒开心地跑到封戚面前,等离得近了,看清封戚嘴角的淤青,季衷寒的脸色就变了。
封戚冲他笑,想摸他头发,问他考得怎么样。
季衷寒伸手把封戚的掌心拍开,默不作声地扭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