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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俗童话 第97节

  她似无意瞥见他身畔吧台上的那杯分毫未少的玛格丽特:“这是你的酒吗?”
  张敛颔首。
  她又问:“你怎么不喝。”
  张敛说:“我还要开车回去。”
  女生立刻佯装气鼓鼓的样子指责:“可你这样好浪费,我又不觉得你好了,给你减了五分,你现在只有95了。”
  张敛闻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女生笑得眉眼微微挤起,开始马后炮:“可你这样还怎么开车回去?”
  张敛说:“不知道,你帮我打辆车?”
  女生怔住,黑亮的眼瞳鬼机灵地打转好几圈,最后说:“成交。不过你能多陪我待一会吗?”
  张敛“嗯”了声,同意。
  她忽然收起烂漫的表情,黯然神伤:“我想告诉你,今天是我失恋满六十天。”
  张敛并未搭腔。
  女生问:“你失过恋吗?”
  张敛说:“有过。”
  女生叹气:“那我们一样一样的。”
  “我好想我男朋友啊,我到今天都觉得忘不了他,可他说跟我分手就分手了,一点点不联系我的,我给他发好友申请,给他发复合短信,有一篇我还写了一千字,他都完全不搭理我,你知道吗,那时候还是他追我的,他还说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然后说变心就变心了,还指摘我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我今天还看到他跟别的女生勾肩搭背走在一起,”她双眼变得迷鳎泪水旋即滑出,像洁白小苍兰上滴落的露珠:“好羡慕他啊,我也想快点走出去呢。”
  她一指自己脸蛋,呜咽:“我是不是哭了?”
  张敛:“嗯。”
  “很丑吧?”
  他眼眸深沉:“不,你很漂亮。”
  她立马破涕为笑。
  女孩笑容热忱,眼泪哀愁,即便不是亲手触及,也能让他的心脏随之舒展或蜷皱,像一株起死回生的植物。
  回国迄今,兴许是交际圈固定的原因,张敛极少在自己周边见到这样的异性,完全打裂和丢弃自身的美观外壳,可展示出来的每一面又是如此真挚,肆意,全无矫饰,打动人心。
  她像水晶一样脆弱又透亮。
  所以当女孩提出拥抱的请求时,张敛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她。
  这个行为在他看来已经有一定程度上的失控了,可等这颗柔软的水蜜桃真正被自己裹入怀里时,他只想更用力地将她拥紧。
  事实证明,一旦随心地撬下一角,再坚固的雪川,都容易滑坡甚至于坍塌。
  女生开始有了更多要求,她圈着他的腰,低喃着乞求:“你可不可以当我一天的男朋友?就今天一天,一个晚上,好不好?”
  她的声音从他胸口部位透进来,像融化开来的奶酪,致使他神思黏糊。
  张敛思考着是不是该放开她,然后婉言拒绝。
  而此时,吧台后的酒保已递来促狭的余光。张敛迅速买了单,把她带出酒吧,希望她能在清凉的夜风里冷静下来。
  他们在门口待着,蓝光浸泡着他们,他们像是站在同一杯鸡尾酒里,在迷醉里挣扎着清醒。
  身畔的女生没了动静。
  张敛垂眸问:“你住哪,我帮你叫车。”
  女生这才看回来,赌气:“我才不告诉你呢。”
  张敛沉默下去,有些后悔刚才喝的那一小口酒,导致局面陷入两难,难作决断。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一直垂头丧气站那的女生,忽然低头狠命搓揉起双眼,并絮絮叨叨:“我在想我真的那么差吗?就一个晚上也不行吗,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好又这么帅的哥哥……”
  张敛按兵不动,打量起她,开始研判她在伪装还是直率地表达。
  最后他猜她就是喝醉了。
  这个注视的间隙,女生又见缝插针地磨蹭来他怀里,白皙的手臂绷带般顺势把他缚住。这次张敛没有拉开她,因为她的泪渗入了他衬衣,在他心脏的位置形成了一股温热的涌动。
  有如夏日的风阻或溪涧,在推挤,在让一切都顺流而下,最后他听见自己问:“去哪?”
  女生闻言仰头,湿红的眼里溢出惊讶:“你愿意了啊?”
  张敛目光幽深:“现在也不是不能反悔。”
  她像在热恋中一般甜蜜地笑了,接着做了个不可思议的亲昵动作,点了点他的鼻头,最后确认:“你是单身吧,我不想睡有对象的。”
  张敛点头给出回答。
  “那你表示一下,就当盖章确定,不能反悔了。”她旋即嘟高绯红的双唇。
  这个可爱的条件反射一样的索吻就像一道破除咒语,让所有规诫,禁忌都变得一无是处,不堪一击。
  张敛倾身吻住她。
  他们如同两只饿隼,相互啃啄,纠缠不休,却难以餍足。又很快打车去了最近的五星酒店。
  一切似乎在脱离轨迹,可又像是进入正题。
  至少深抵住她时,张敛认识到了今夜的价值与意义,不止是释放,他神思飞跃,疾驰过色彩斑斓的四时节气,山川河流,星瀚宇宙,他被重新唤醒天赋,重燃起温热的火焰。一如那个冷不丁吸引他的酒吧名字,fate――是一种注定。
  女孩毫不羞怯,声响似吟哦,是有韵律的诗歌,激起他近乎疯狂地着笔。
  他们在这种坦诚的交互里撕碎自己和对方,又重新组合和体会。
  后半夜,女生都窝在他怀里,像暖巢之中的幼年鸟类,仿佛挪出一小片尾羽都会立刻被冻死。
  张敛也拥住她,一种诡异的保护欲,或是说占有欲侵扰了他几个钟头。他几乎一夜未眠。
  他告诫自己,不能更多了,不能再有牵扯。
  所以天刚亮,他就捡起地板的衣裤,一边慢条斯理地穿上,一边俯视床上的女生。
  她大概睡得也不沉,即使他的动作已尽量放轻,她还是霍然张开眼睛。
  他们一站一躺,彼此笑了笑。
  女生的手指捉着被子边缘:“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张敛停下动作,正要启齿拒绝。
  她紧跟着补充:“就维持这种关系。”张敛系好袖扣的手放低,思考起其他的回绝借口。
  结果女生一个弹坐,不顾被子滑落,又把自己完全展现在他面前,还用跟昨晚差不多的语气问:“愿不愿意嘛――”
  她这些出其不意的反应总是很和他胃口,像在翻页,每一张纸上都有鲜活生动的新内容。
  张敛权衡两秒,勾唇:“好。”他承认自己有几分贪念,其间还掺杂着少许自私的恶劣。
  女生如获至宝般笑起来,托起枕边的手机:“你别担心,我就只是想跟你睡觉,可以约法三章,我平时绝对不打扰你,我们可以先留个联系方式。”
  她看起来自在而熟练,仿佛对此习以为常。
  那一瞬间,张敛忽然有点辨别不清自己的情绪,很复杂,他猜是那些萦绕着他几个钟头的占有欲在作祟,并很快带来副作用,后遗症。
  导致他不够大度,不够果决,自相矛盾,失望陡生,他已经开始跟完全不认识或不存在的人吃味。
  说到底,应该还是因为人生头一遭开启这种经历。
  他面无异样,屈身用被子将她裹好,坐到床边,耐心地跟她商量好一切。
  走之前,他吻了她一下,跟她道别,有点意外地,他再次看到她眼里烁动的泪光。
  他眯眼,笑了笑:“这也要哭?”
  女生吸鼻子:“不知道是舍不得你还是喜欢这个吻别,最近这一年多我男朋友都不会这样亲我了,好像完全没有爱意了。”
  张敛安静片刻,说:“房间我会给你续到下午,你多睡会。”
  她很乖地应:“好。”
  离开酒店,取车上路,张敛在公司附近的广场贮留了片刻,到gucci的店里选了只款式可爱的钱夹,打算下次见面的时候送给她。
  昨晚第一次被他压在身下时,她嫌头发硌后脑勺,就把皮筋摘下来,让柔软的发丝完全披散。
  随后将发绳捏在他俩之间,小声发问:“你以前谈恋爱会把你女朋友的头绳戴手腕上吗?”
  张敛瞥了眼上面的樱桃:“从没有。”
  “哦。”她微努嘴,看起来有点失望。
  张敛问:“戴这个干什么?”
  女生言之凿凿:“表明自己有对象,其他女生生人勿进。”
  张敛轻笑一声,满脸写着视其幼稚,不想评价。
  女生看出来了,不爽嘟囔:“难怪你被前任了呢。”
  张敛立刻封住她嘴唇。
  也许是色欲作祟,亦或还有其他,那个美好浪漫的夜晚宛若烈酒,带来的后劲确实很大,回顾起来都如长夜星辰,玻璃教堂,一面难忘,极度的充盈衬得他愈发匮乏,继而渴盼更多。
  不是没有过想要破格联系的冲动,但他到底是个恪守规则,不喜悖约的人。
  对方似乎亦如此。
  第二次见面当天,张敛收到了女生提前发来的消息,“我提早到啦,这次我开房,你快点过来,我好想你哦。”
  下一条就是详细的酒店地址。
  光是看这些简单的字句都能脑补出她的神态与语气。
  张敛微不可查地掀唇,瞟了眼时间,这才下午五点,他还在开会。
  回了个“好”字,他放下手机,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地点完方案之中的不足,他环顾一圈,称自己有急事,继而宣布散会。
  众人有些意外,但更加开心。
  张敛离开公司,到门店取了早前预定的甜品,又将手套箱里装着钱夹的礼盒一并捎上,以此试探她的态度。
  这些都被女生变相谢绝。
  倒也不算意料之外。
  只是,这一次回去的路上,不知因情绪使然,还是车厢内过于安静,张敛心头有说不上来的闷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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