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倒是司马少熏有些叫孟茯出乎意料,居然跑去跟她站在桥上骂了一回,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
  孟茯自知自己没有司马少熏的口才,是断然吵不过老太太的,也就闭门不出。
  过了两日,听说沈夜澜和李誊都回来了,龚夫人的母亲又来闹。
  玲珑听罢有些气恼,“凭什么要咱们三公子给她安排住处?何况城里人家都不愿与他们做邻居,那天是运气好,老天爷忽然下了一场雨,若是不下雨,哪个晓得隔壁屋舍是不是也要跟着遭殃?”
  再有,三公子也不是她女婿啊?
  孟茯也好奇,“不是说那龚参军最是怕他丈母娘么?怎么如今还不露面?而且我听书香说他在外头安了家,他丈母娘怎没去闹?”
  “龚参军那外室也是个厉害的,她哪里没去闹过?只是吵不过打不过,龚参军又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她能有什么办法?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正是这样的,老太太也是欺软怕硬,如今多半是看到咱们三公子好欺负,所以才找来的。”
  孟茯听着玲珑的话,也有些担心沈夜澜心善,不免担心起来。
  这心里挂记着旁的事儿,也就将那晚的云雨忘了,听说他回来了,正在书房里,便忙去寻。
  正巧沈夜澜从里出来,正吩咐着在人在天事儿,见了孟茯便打发他们下去,移步朝孟茯走来。
  也不知是不是孟茯的错觉,她觉得沈夜澜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那龚参军的家人,如何安置的?”
  “打发几个人,送去龚参军那里了。”又不是他的媳妇丈母娘,凭何要丢给他?晓得孟茯被老太太骂,便问道:“恼么?”
  问得没头没脑的,孟茯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夜澜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了,只道了一句:“那火是龚参军自己放的。”
  “啊?”可是龚参军没在这城里啊?孟茯好奇不已,跟着他的脚步一起往书房里去。
  这时候听沈夜澜说道:“你也去过龚家了,应该知道龚家那地儿是什么样子,若真起火了,他们哪里能逃出来。”
  孟茯还是不懂,“你的意思是,他们早就知道龚参军要放火。”
  沈夜澜捡起桌上的一封信递给她,“这是那卢乡绅跟龚参军的来往信件。”
  孟茯有些意外,这算是公务吧?她能看?有些不确定,没敢打开,“可以看?”
  “看吧。”沈夜澜颔首。
  孟茯这才将信打开,却见信里提了一个名字,一时震惊无比,“柳烟从前在姜家村的那个柳烟么?”
  沈夜澜颔首,“是了,如今她便是龚参军的外室,龚参军从前虽也吃银子,但却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所以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后来那柳家姑侄来了,柳烟做了他的外室,靠着她做中间人,不知贪了多少银子。不过这龚参军胆子小,又不大信得过柳烟,所以银子并没有放在柳烟那边的宅院里。”
  卢家那边东窗事发后,龚参军怕这些银子被找出来,于是就放火烧了家里。
  “他家里?”不应该吧?孟茯觉得这样大火烧了之后,更容易发现藏匿银子的地方。
  “银子当然不会藏在家里,不过来往的证据都在这头放着,如今叫他让人一把火烧了,他又自尽了,那银子也没了音讯。”本来还指望这笔银子,能将这南海城坑坑洼洼的街道修筑一回。
  昨儿找到龚参军的时候,尸体已经凉了,是自尽的。
  “怎么会没音讯呢?他把证据都藏在家里,可见还是信这边多一点,何况到底还有两个儿子在,必然是给他们留的。而且还自尽了,这不就更明显么?若是他活着,被抓了,还要抄家,妻儿还要被连带问责,如今他是了,家里倒是断得干干净净的。”
  主要是孟茯见过更厉害的老太太,那便是姜家的老太太,自己原来的婆婆了。
  跟她比起来,这龚参军的丈母娘,多少是有些夸张做作了,作得有些不大真实自然,所以孟茯忍不住怀疑,如今她是故意来装穷的吧?便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跟沈夜澜说道:“龚参将这丈母娘在衙门里闹了好几次,只说没地儿住了,我倒觉得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好像要所有的人都认为,她们手里一个银子没有。
  又道:“人家说那叫花子,尚且还有三分棺材钱,他们既然知道龚参军要放火,哪里会不提前将值钱的东西拿出来?”
  沈夜澜听得她这话,觉得也没有可能,一面欢喜地看着孟茯,“果然男女想事情是不一样的。”他大概已经知道银子藏在何处了。
  当下忍不住一把将正在给他认真分析的孟茯拉到怀里来,在孟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往她额上亲了一下,“你且等着,我立即让李大人去取银子。”
  说罢,松开还没从这个忽如其来的吻里反应过来的孟茯,高兴地出了门去。
  孟茯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这才恍然想起那一晚的事儿!
  不过沈夜澜怎么就知道银子在哪里了?自己都还没想到,只是觉得老太太可疑罢了。而且她还没来得及问柳烟姑侄俩如今什么情况呢?
  于是提起裙摆,连忙追了去。
  只是哪里还有什么人影,不过却见着剑香,她被沈夜澜借了去,这些事儿她多半是知晓一些的,于是忙将剑香喊过来问话,“那龚参军的外室,如今在何处?”
  “带回来了,如今关在地牢里。”剑香回着,人是她押回来的,想起那柳烟身边的小姑娘,便有些同情道:“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姑娘,说起来也是可怜人,那小姑娘说她姑姑也是被利用了,身后又没人依靠,龚参军叫她们如何,也不敢抵抗,到底是为了一口吃的,还不晓得到时候大人要如何判呢。”
  可怜?柳烟姑侄能可怜么?可怜的是秋翠母子三人。若不是她们将秋翠家的钱财挖走,还将粮食吃了个干净,走的时候还都带走了,秋翠母子三人,说不定又不是那样的结局了。
  又看朝满脸可怜那柳烟姑侄俩的剑香,“那姑侄俩我认得,最是擅于心计,早前害了人,你莫要被她们可怜模样骗了。”
  “啊?”剑香听到孟茯的话,有些震惊,想起沈夜澜叮嘱她好好看着这姑侄俩的话,这会儿才有些后知后觉,“难怪三公子让我好好看着她们。”
  之前她还以为三公子这话是叫她好好保护这姑侄俩,她们是可怜人。
  如今看来,倒像是自己误会三公子的意思了。
  三公子多半是叫她好生防备着这姑侄俩才是。
  不过更好奇,孟茯居然认识这姑侄俩,“她们说是衢州的人,夫人您也不曾去过衢州啊。”难道也不是衢州人?
  “哪里人我不知道,不过姑侄俩满嘴谎话连篇,你莫要信就是。”又同她说当初这姑侄俩在姜家村时候的恶行,想起秋翠的惨死,仍旧是有些后悔:“那时候也是我年轻了,我若头一次发现她们心存不轨,就算不托你家三公子动手,将她们赶走,兴许也是不一样的结果。”
  到底还是那时候刚来到这个世界,满眼法制公平……又畏畏缩缩的,不太敢跟对方撕破脸皮。
  想来那个时候自己也是蠢笨……
  可这分明是两个世界,照着前世那样活,她不晓得要死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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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可是话说回来,自己穿到的这个世界,本就是以柳婉儿作为女主角存在的世界,她就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女,而自己一个不入流的炮灰,能活到现在甚至还算是过得不错,显然已经是运气不错了。
  上一次那样的恶劣环境下,柳婉儿都还能活下来,让孟茯忍不住怀疑,只怕这一次柳婉儿的姑姑柳烟就算是犯了罪,但肯定也不会死。
  再往狠了估算,就算柳烟真到了斩首示众的地步,但柳婉儿还是个小姑娘,不过是被连罪罢了,最多被流放。
  所以便细问剑香,“这案件里,这柳烟到底是扮演什么角色?”她摸个清楚,心里也能好有个底。
  剑香其实也不大清楚,就晓得这柳烟是个中间人,下面的送了银子来,全是她一手给收了,龚参将并不亲自露面的。
  但最后银子却是到龚参军的手里,她就是个中转站罢了。
  孟茯听罢,果然不是什么幕后主使,那判不得死罪了。
  剑香如今也看出来了,孟茯对这柳家姑侄俩的厌恶,便道:“左右也不是什么好人,便是案子上她判不得死罪,可流放的时候,那路途艰辛,她如今锦衣玉食过惯了,指不定是适应不过来,路上就病没了。”
  孟茯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人为的病吧。
  她是有些心动的,这姑侄俩不死,她难以安心。便默认了剑香的话。也打算去看一看这姑侄俩人。
  她是知州大人家的夫人,这姑侄俩从前和她又有些渊源,她去看倒也实属正常。
  她随着剑香到牢房门口,就有典狱长过来引路。
  不过人是剑香送来的,她当然知道关在哪里,只接了钥匙,带着孟茯进去。
  而此时此刻,柳烟姑侄俩被关在那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两人背靠着墙壁,坐在那硬邦邦的床铺上。
  发鬓散乱,满脸泥土灰尘,好不狼狈,但仍旧难以掩去姑侄俩的花容颜色。
  柳烟显然是被吓着了,她和柳婉儿一路走来,杀人放火的事儿都干过了。可她们也是被逼无奈,她们只是想活着罢了。
  但下大狱这还是第一次,看着这阴森森的牢房,柳烟到底是害怕,哭了几回,如今眼眶红红的,如今抱着膝盖,越想就越是难过,呜呜咽咽地抽啼起来。
  “你烦不烦,一直哭哭哭,难道你哭就能逃出去了?”柳婉儿被她吵得心烦意乱的,她正在回忆自己的梦,想办法自救。
  “我们哪里还能逃?你没听说么?姓龚的自尽了。”龚参军死了,自己岂不是会变成主犯?要被斩首示众?
  她单是想到那场面,就觉得头皮发麻,再没了生意,与其活着当着众人的面被砍了头,不如悄咪咪一头撞死在这牢房里算了。
  想到是柳婉儿喊她去勾引龚参军的,好日子倒是过了一段时日,可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原本她晓得那龚参军家里的糟糠又懒又丑,自己又替他管着账,本来想着过一年两,自己熬出头来,叫他把自己扶正了,往后就是风风光光的参军夫人。
  可哪里想得到,他家里那女人不管如何不堪,丢尽了他的脸面,他还是挂记着了。
  于是便埋怨起柳婉儿:“都怨你,若是我不跟了他,哪里会遭这牢狱之灾?如今他自尽了,银子藏在哪里我又不知道,就算是侥幸活着出去,咱们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白白服侍了他这么久。
  柳婉儿也不是吃素的,听到姑姑怨自己,把气撒在自个儿的头上,立即朝她平坦的小腹看去,“说到底,还不是你这肚子不争气,那姓龚的为何不告诉你银子藏在何处?还不是因你没给他生个儿子?他那糟糠是懒是馋,可人给他生了两个大儿子。”
  原来柳烟期间还害喜一回,只是因为不懂,又没那害喜的症状,就继续服侍龚参军,然后那三月未稳的胎儿,就这么滑了。
  龚参军倒是心疼好一阵子,给她打了一套金首饰。
  可如今都被抄了去,连金戒指都没留一个。
  眼下叫柳婉儿训斥着,忍不住又哭起来。柳婉儿听得受不了,“你到底哭什么?他死了就死了,咱们又罪不至死,最多流放罢了。银子虽然没了,可咱俩是活的,你又还年轻,长得这样一副好样貌,还发愁没人娶么?”
  柳婉儿的那些梦,就是坚持她活下去的动力了。
  所以哪怕现在所努力的一切都没了,但她仍旧没有半点绝望。尤其是她看到沈夜澜之后,又听说他的夫人姓孟。
  便想到了孟茯身上当初自己没来得及拿走的玉佩,那是本来就是属于母亲的东西,不知道孟茯怎就偷了去。
  只要拿到了那玉佩,她就去京里认亲。
  到时候她就是皇亲国戚,是公主的女儿。
  牢房里,依旧是柳烟抽啼的哭声,柳婉儿没有在言语了。
  而前面转角处的墙根下,误打误撞正好听到她姑侄俩这番对话的孟茯和剑香目瞪口呆。
  孟茯忍不住怀疑,难道这柳婉儿穿书了?或者是重生了不然怎么会?
  她的那些话,哪里像是一个孩子能说出来的?
  她给因为听了这番话,而心情久不能平静的剑香使了个眼色,主仆俩原路返回,也没再去看她姑侄二人了。
  孟茯稍微还好,想到了柳婉儿可能重生和穿书,所以还能接受这柳婉儿能跟柳烟说出那样的话来。
  只是剑香就不行了,在没有听到孟茯说这柳烟姑侄俩的歹毒之时,她对这姑侄俩还是充满了同情和可怜的。
  尤其是柳婉儿,她爹娘都不在了,小姑娘一个人好生可怜,只能跟着姑姑,在龚参军这个姑父眼皮子底下鸢肩羔膝。
  可方才见她训斥她姑姑柳烟那架势,分明柳烟才是那个可怜人。
  出了牢房,外面一片湛蓝天空,远处的天边,几朵彩云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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