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立威
顾长安很快在乌蛮安顿下来,那兰和阿纳什从那天把他和子枫带到竹楼后就没走,晚上更是把行李都从乌楼搬了出来。顾长安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两个女孩不是单纯地招待他们,而是被乌楼总管派来侍候他的。他搬出乌楼,那兰和阿纳什自然也要跟着搬出来。
听到这顾长安对两个女孩多少有些愧疚,人家在乌楼好好的日子生生被自己给破坏了。而从阿纳什难看的脸色也能看出来,她不愿意搬到竹楼。那兰倒是积极乐观得很,脸上丝毫不见对乌楼的留恋,嘻嘻哈哈地就把家给搬了。
顾长安原本想和乌楼的总管说说留那兰一个人足矣,但是他在竹楼住了两天,除那兰和阿纳什外硬是一个杞国人都没见到,期间不仅传说中的乌楼总管没露面,就连乌蒙尔博和阿托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这让顾长安有一种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的错觉。
初到乌蛮的忐忑不安,心中难以抑制的激动和被他藏在心底刻意忽视的一丝期盼,在这两三天的时间里全部随着时光渐渐流逝。而让顾长安彻底心凉的是,当他和子枫想要出去看一看乌蛮风光,感受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时,却被那兰告知他不能踏出这片竹林。
这和软禁有何区别,顾长安当即勃然大怒,让那兰将乌蒙尔博找来与他当面理论。然而他却被告知乌蒙尔博早在一天前便到凪彦部落向国王复命去了。
听闻乌蒙尔博不在乌蛮顾长安心里的怒气多少消散了一些,但他依然不能接受自己被软禁的事实。
在顾长安的强烈要求下,那兰只能回乌楼将神秘的乌楼总管找来。
顾长安不知道杞国什么规矩,但是在大禹,主人家有客人入住,府中的总管要亲自出面将上上下下的事情打理好,而这杞国的总管倒是架子大,居然连面都没露一下。
顾长安平时虽然嘻嘻哈哈对谁都摆出一副笑脸,看着随和,但是他生起气来绝对不是那兰和阿纳什两个小小的婢女能承受得住的。
那兰离开一上午才回到竹楼,而顾长安的愤怒早随着时间的推移达到了顶峰,在看到那兰脸上出现的一个殷红掌印时,顾长安整个人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
砰地一声,桌子被掀翻在地,阿纳什被吓得发出一声惊叫。
顾长安死死盯住那兰脸上的掌印,低声问道:“谁打的?”
那兰眼神飘忽不定,低着头想要避开顾长安的视线。
“我问你是谁打的?”顾长安再次重复道,声音里充满了威严。
这样的顾长安不只是那兰,就连默默站在一旁的子枫都感到陌生。
“是……是夫人的侍女阿洛。”那兰小声答道。
“她为什么打你?”
“因……因为我……”偷偷看了眼顾长安的脸色,那兰小心翼翼地说道:“因为我是公子你的侍女,所以……所以阿洛她……”
说着那兰突然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了,眼泪像是断了线似的流了下来,“公子你别问了,都怪那兰笨手笨脚惹到了阿洛,那兰下次一定小心。”
顾长安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兰,冷声命令道:“说!”
那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断断续续地答道:“阿洛说、说公子你不要脸,像、像女人一样伺、伺候男人,我、我反驳了几句,阿、阿洛就动了手。”
顾长安脸色不变,但指甲却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她打你,你就受着?”
“阿洛是、是乌雉夫人的侍女,乌楼没、没人敢惹她。”说着说着那兰也觉得自己委屈,她虽然是侍女,可家境殷实,从小也是被阿爸阿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顾长安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起来吧!”
“公子……”经顾长安强烈要求,那兰终于把对他的称呼由少爷改为了公子。
“起来吧!”顾长安放柔声音说道:“这一巴掌是我连累了你,以后别人要说什么就任他们说,你当做没听见就好了。”
“可是她们说的也太难听了,我忍不住!”
顾长安笑了笑,终于恢复了往日翩翩公子温文尔雅的模样。
“你精通大禹话,可曾听说过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
那兰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听说过,阿爸教过我,阿爸还说大禹人都可聪明了。”
顾长安笑了笑,又道:“今天我再教你一句,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公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我从没有听阿爸说过!”那兰好奇地问。
顾长安笑而不语,很快门外传来一阵吱嘎声,有人上来了。
那兰听见连忙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去开门。
“木吉管家?”只听那兰惊慌失措地问:“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新主子住得习不习惯!”一道苍老的声音回道。
顾长安了然地笑了笑,给了子枫一个眼神。
子枫是人精堆里长大的,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顾长安的意思。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把脸揉红,立马换成一副气愤至极的模样。
“欺人太甚!”大喊一声后子枫突然想起来管家可能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于是接着喊道:“简直是太欺负人了,什么破乌楼,不就是几根破竹子嘛!谁稀罕住进去似的,也就他们杞国人当个宝……”
门外没了声音,顾长安给了子枫一个鼓励的眼神,子枫会意,扯着嗓子喊道:“让我们住进这破地方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让我们出去,他们把咱们当什么了?就是囚犯也得出去放放风,依我看顾大哥,咱们回大禹得了。你要是舍不得乌蒙族长,回大禹弟弟我再给你找个更好的男人,天下男人那么多,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子枫越说越激动,丝毫没注意到顾长安变黑的脸。
“咳咳!”见子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顾长安只能出声打断他。
“子枫不要乱说,我与乌蒙族长是……”
顾长安刚要解释他和乌蒙尔博不是那种关系,门外的总管听他提到族长再也沉不住气,连忙让那兰进去通报。
“公子,木吉管家来了!”屋里人一个接一个地发火,搞不清楚状况的那兰越发地小心翼翼。
顾长安不慌不忙地坐到椅子上,开口说道:“让他进来吧!”
木吉进来看见满地的狼藉先是愣了愣,紧接着才抬眼看向顾长安。
“少爷好!我是乌楼的总管木吉,特意来问问您在这里住得习不习惯,有没有其它的要求?”
这杞国人说话就是直接了当,可他偏偏遇到了喜欢绕弯弯的顾长安。
顾长安没说话,端着隔夜茶吹了吹,那兰刚想提醒他那茶不能喝就被子枫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听了管家的话子枫冷笑道:“我大哥要说不习惯,你是能给他另盖一间房子还是能让他搬进乌楼?”
“这……”管家脸色变了变,躬身回道:“这里是乌雉夫人为少爷选的地方,我……”
“行了行了!”子枫不耐烦地挥手道:“既然没办法还在这里啰嗦什么?”
“不知少爷还有什么其它的需求,我一定尽力满足!”管家擦了擦汗,心想这大禹来的主子真难伺候,早知道他就不该端着身份迟迟不露面。
“我大哥想出去走走,你让不让?”
“这……”管家脸上露出一抹难色,“族长走前吩咐过,不让少爷您随意走动。”
“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依我看你们别叫乌蛮改叫大牢得了。”
在子枫的咄咄追问下,管家很快乱了心神。
见铺垫得差不多了,顾长安放下茶杯开口道:“子枫,不得无礼!”
“顾大哥!”子枫不满地喊道。
“退下!这么大的人怎么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这句话虽然是对子枫说的,可管家却呼吸一滞,感觉是冲自己来的。
见自己的戏份没了,子枫乖乖退到顾长安身后做起了观众。
“木吉管家!”
“是,少爷!”木吉紧张道。
顾长安漫不经心地开口:“以后喊公子吧!听得顺耳些!”
“是,公子!”木吉连忙改口道。
“我这个人对衣食住行要求不高,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足矣,刚才子枫说的话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猜不透顾长安的意思,木吉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按理说我们是外地人,来了你们这就得守你们这的规矩,平时有什么要注意的劳烦管家给说说,顺便也让那兰那丫头听听,免得以后右半边脸也保不住。”
听顾长安提到自己那兰连忙跪在地上,木吉这才注意到那兰脸上的掌印。
以为那兰脸上的掌印是顾长安打的,木吉指着那兰呵斥道:“你这丫头是怎么做事的,竟敢冲撞公子,看我回去不抽花你的脸!”
骂完那兰木吉立刻向顾长安保证道:“公子放心,我回去就换个听话的丫头过来。”
瞥了眼瑟瑟发抖的那兰,顾长安摆手道:“我可没有打人的习惯。”
说完不等木吉开口顾长安接着道:“我初来乍到的不懂乌楼的规矩,自然也管教不了手下的人,那兰肯定是冒犯了哪位主子才挨了这一巴掌,劳烦管家代我向那位主子赔个不是。”
“公子放心,我肯定把您的话带到。”木吉不敢多想,忙点头应道。
“那行了,你带那兰下去把事情问个清楚!那兰毕竟是我的侍女,要是真得罪了哪位主子我也该出面道个歉。”顾长安再次端起茶杯,送客的意思明显。
木吉不敢耽搁,忙扯着那兰告退。
下了竹楼木吉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按理说里面的人不过是一个外族的男宠,也不见多受族长宠爱,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偏偏把自己压制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擦了擦早已经干掉的冷汗,木吉狠狠瞪了那兰一眼,也没去刑堂,当场就把事情原委问清楚了。
得知打那兰的人是阿洛后木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盯着那兰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看顾长安的竹楼,最终什么也没说,低着头默默地走了。
而那兰则被留在了原地,她想了想,转身跑回了竹楼。
起初那兰怨恨顾长安将自己交给管家,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恭敬和疏离。但很快阿洛被带到刑堂的消息便传开了,要知道阿洛平时仗着自己是乌雉夫人的侍女没少作威作福,她这一受罚可以说是大快人心,而更多的人则是好奇她犯了什么错。
阿洛究竟为什么被罚没有人知道,唯一知道真相的那兰则在姐妹们面前选择了沉默。
“公子!公子!”人没到那兰的声音先传进了竹楼。
顾长安放下书,抬头看向门口。
那兰冲进门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公子,那兰谢谢你!”
“这是怎么了?”顾长安笑道。
“阿洛被木吉管家抽了十鞭子,乌楼都传开了。”那兰兴奋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人又不是我打的,你该谢木吉管家才对!”瞪了准备偷懒的子枫一眼,顾长安说道。
“公子你就别绕弯弯了,我虽然笨了点,但是也不傻,你是故意把我交给木吉管家的对不对?”
“这话啊,你只说对了一半!”子枫放下笔加入聊天中。
“我哪一半说的不对?”那兰好奇地问。
“你不止笨,你还傻!傻丫头!”
子枫话音一落那兰从地上站起来就要去打他,子枫闪身一跳躲到顾长安身后,两个人绕着顾长安追逐打闹起来。
顾长安劝了几句没人听后他无奈地笑了笑,眼底却闪过一抹暗色。
只要乌蒙尔博一天不回来,他和子枫怕是一天都踏不出这片竹林半步。
千里迢迢把他带到杞国,如今却又将他软禁起来,那人究竟想做什么?更可笑的是,他在乌蛮的身份居然是族长的男宠……
可笑啊!可笑……简直是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