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北街的住宅区不让闲杂人出入,他路过那附近很多次,却没有真正进去参观过,小少爷很好奇,还有些得意这又是一个他爹没去过的地方!
老管家一边忍受着跑得没边儿的调调,一边帮小少爷摘去肩膀上沾着的一根发丝,他取出一把精致的小银镊子,将红色微卷的发丝轻轻夹起,放入摊开的手帕中包起来,低头提醒:布兰登少爷,夫人今晚让您回宅邸。
小少爷跑调的歌声一停,昂头看老管家:为什么?
老管家低眉顺眼说:夫人看到了您房间内对屠龙剑术三十六式、十八天速成地狱之拳的独特见解,想和您探讨一下战士的训练方法。
布兰登一愣,然后冷汗疯狂涌了出来:什、什么?她、她怎么找到那些的?不不不,我不能她训练!我会死在她手上的!
老管家笑着轻轻摇头:夫人只是善于挖掘人的潜力罢了,我坚信她深爱着自己唯一的儿子。
小少爷泪眼汪汪:在她眼里,深爱我和想让我死是没有矛盾的!不行,我一定得考去战士学院,不然我怕是活不到举起大剑的时候了
纪迟在一旁听得满头黑线直冒。
等等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举不起大剑啊!所以买它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布兰登的心情沉到谷底,连到了北街住宅区都没能让他高兴起来。
北街200号到250号是精致独立的住宅,它们隐在一片灌木之后,灌木上带有着魔法,让人难以轻易越过。只有沾染了契约气息的房屋主人,才能够自由进出。
这里面每一栋驻扎都像是一个小小的庄园,造型大方精美的房屋前后开阔平坦,可以种些花草树木,还能搭建新的棚屋。
223号在区域内最中心的位置,左右各有一个相邻宅邸,距离不算近,除非刻意接触,不然互相打扰不到。
纪迟推开院落的白色雕栏门,庭院四周栽满了淡粉色的蔷薇花,称着翠绿的草坪,一切显得很是生动美好。
纪迟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那从茂盛鲜艳的蔷薇:这个庭院宽度不错,把那丛花挖了,换个箭靶子刚刚好。
小少爷和跟在身后的老管家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他们刚想感叹一下这个院落讲究的布局,满脑子贵族的风花雪月就被一个粗犷的箭靶子占据了。
纪迟走过长长的庭院来到屋前,掏出沉甸甸的银钥匙,将配套的白色大门打开。
屋子里干净整洁,生活用品也按照王室的规格布置得一应俱全,到处都崭新奢华,空气中也缠绕着一股特供王室的熏香。
屋子分三层,每一个角落都布置得很用心,只要纪迟愿意,他什么都不用带就能舒舒服服住进来。
布兰登跟在纪迟身后参观小伙伴的小窝,心情渐渐好转,他探头探脑地观察着,略兴奋地给出建议:这个窗台光线正好,可以摆一张榻子,冬天坐在这里喝茶观雪特别享受!
纪迟稍微瞄了一眼:哦,那里我想着放个草药台的,有些植物喜欢阳光,放在这里停刚好的,浇水换土也方便。
小少爷笑脸一裂,他不信邪,观望了下,锲而不舍提议道:那个角落你可以安个壁炉,外围最好镶嵌一圈黑曜石,房间里的光线会很温馨柔和
纪迟点点头:嗯,你说得不错,那里是个堆炼器矿石的好地方,炼石炉也能放在旁边。
小少爷笑容消失了,他从没见过如此不解风情的家伙,他试探性指了指二楼延伸出去的精致阳台:那里
纪迟扭头看了一眼:阳台我可以安置我的召唤兽,有些召唤兽有味道,可不能放在屋子里呢。
小少爷迅速转头:我不然还是回去跟母亲训练吧
他身后的老管家早已被非人的审美整得双目无神,跟着小少爷往楼下走。突然,他停下脚步,侧头往庭院入口的方向望去。
怎么了吗?布兰登见他停下脚步,疑惑问。
老管家说:有人在那里等着。
纪迟踮起脚望了过去,看到一个卷发浓密的头顶,看起来很是陌生,他想不出有谁会来这里找他,微微拧了下眉:我出去看看。
第76章
小院子的隐私性很好,正对着房门的篱笆足有大半个人高,只要不是平均身高两米三的兽人战士,一般是看不到院子中的景象的。
同理,纪迟也看不清此时门口站着的人,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过于茂盛的头顶,密不见缝的棕色卷发在风中轻扬。
纪迟觉得有点奇怪,他没有立刻开门,隔着篱笆问道:请问你找谁?
哈哈!熟悉的声音在门口笑了一声,说,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我是您隔壁222的住客,这一带的花卉草坪都是我在栽培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为您讲解一下呵护鲜花的小知识吗?
纪迟将门打开一道缝,探出了一个脑袋,真情实感感叹道:院长,那您栽培的草坪可真旺盛呐。
他说着,小眼神一直往上,固定在哈维比草坪还要繁茂的假发上。
哈维在自己家附近很是随意,他不轻易使用神的力量,就当自己是一个热爱花花草草,还有点爱面子的平凡中年男人,来到新邻居门口打个招呼,最好是能搞好关系,让他一手栽种在周围的花草可以健康成长。
当然,搞不好关系也没什么的,身为远古之神,还不至于连一片花草都保护不了,祂不能制裁的人,这世间还没剩几个。
以上是院门打开前,哈维的想法。
等到他和那双黑眼睛对上时,所有紧握掌中的底气瞬间破裂。
为什么是你?!哈维表情空白,连假发都失去了光泽。
纪迟笑眯眯,伸出手:哈维先生今天过得如何?我是223的新住户纪迟,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哈维僵着脸看他,不太想和纪迟多指教,总觉得碰上他就没什么好事。
纪迟,外面是谁呀?布兰登走出来问,听声音好耳熟啊!但我不认识有谁是棕色头发哈维院长好!
小少爷条件反射问了声好,也条件反射地将目光汇聚在哈维的头上。
哈维沉下脸,忿忿地将假发扒拉了下来在认识的人面前,戴假发只会更显违和。
果然,他刚露出光亮亮的脑门,两个小混蛋的目光立刻无趣地从头上挪开了,一脸乖巧地直视他眼睛。
哈维摸了摸脑袋,匪夷所思:你差点把王宫炸了,他们还送你这个?
这话是问纪迟的,但小少爷却睁大了眼:您怎么知道是纪迟唔
布兰登被眼疾手快的老管家捂住了嘴,老管家微笑中深藏警惕,向哈维道歉:抱歉院长先生,打扰您了。
不知为何,老管家后背的冷汗在不断渗出,他听过哈维院长的名字,却从来没有见到过,今天突然相遇,却让他有种面对天堑鸿沟的错觉。
战士敏锐的察觉力在叫嚣着危险,让他迅速逃离这里。
纪迟耸耸肩:放烟花之前他们还想扣押我呢,不给点补偿说不过去呀。
哈维嗤嗤嗤嘲笑他:太惨了太惨了,虽然很讨厌异世之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但你好歹也是真神之一了,也该有点排面吧?
纪迟斜靠着篱笆,往上抹了把柔软如绸缎的细密黑发,皮笑肉不笑:没办法,毕竟神也不能解决所有烦恼啊
两人对视间的目光滋啦啦冒出火花。
下一秒,他们不约而同地收回眼神,打嘴炮时凝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老管家终于完全直起腰,看到两人瞬间内变化了的表情和姿势,眼神愈发凝重,还带了少许惊骇和不解。
就在他愣怔间,被他扣住的小少爷已经挣脱开来,一路撒欢跑上前,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哈维:院长!听说纪迟找您申请了器械学院的旁听资格,那我也能申请战士学院的么?
哈维闻言,怀疑地看了眼布兰登的小身板,他并不讨厌渴求进步的人,甚至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多职业的徽章盛开在整个大陆。
但他毕竟还是个学院院长,对学生的关心早已刻入了本能。
哈维迟疑道:成为战士没有那么简单,在七大分院中,战士学院历年的死亡率都是最高的,你确定要
小少爷半点没被吓到,神色间甚至带着点欣喜:我确定!您要相信我,我要是没去战斗学院训练,死亡率会更高的!
小少爷迫不及待给哈维科普了一下伯爵夫人的种种暴行。
哈维无语看他,你们凡人可真奇怪
*
天色不早了,今天下午走的这一遭让大部分人都很满意。
纪迟收到了他最迫切需要的礼物,布兰登也得到了哈维的许可,准备全力应对战士学院的招生检测。
只有老管家感觉不太好,明明一切都很正常,不知为何,他还没从一种受人控制的错觉中走出来。
一向细致严谨的老管家不小心打翻了马车上的摆件,引来布兰登疑惑的眼神。
不过小少爷也没有想太多,等到马车回到学院门口,他和纪迟道别,在纪迟即将跳下马车时,扯住了他的胳膊肘。
怎么了?纪迟好笑地回望他,不要怕,放心回家,你母亲伤不了你的。
暂时伤不了,他算了算小少爷剩余的护甲值,在心底补充。
布兰登肩膀垮了下来,他皱了皱脸:不是这个我是想说,你回去早点和艾文说清楚吧,拖着不好。
布兰登认真说道,他平时看起来娇气暴躁,但对真正关心的人,小少爷就像冬日壁炉里的融融火光一样,总能在不经意间温暖到内心深处。
纪迟敛去笑意,垂下眸子回答:我知道了。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午夜的时候了,艾文还没有回来,二人寝室内,只有床旁的魔法灯在荧荧发亮,照得整个房间幽暗温馨。
纪迟将房间内的灯全部点亮,他坐在药剂台前,翻着器械典籍看了一会儿,晦涩的文字映入眼帘,又从天灵盖上飘了出去,半天没在脑海里留下痕迹。
他放弃了,将书本放进魔法袋中,起身收拾药剂台上的杂物。
药剂台上七零八落的水晶器皿磕碰间,发出连绵不绝的清脆响声,将房门的开阖声掩盖住了。
等纪迟手忙脚乱,将突然跑出来的魔蛙塞进瓶子里,才发现了倒映在光滑瓶身上的人影。
纪迟找了本书压在瓶子上方防止魔蛙再次出逃,转过身不动声色的面对艾文:艾文,你回来了。
艾文在自己的床畔站了很久,衣服也没有换,只是默默地看着纪迟。
见纪迟意识到他回来了,艾文才垂下眼睛,将深蓝色的魔法长袍解开:你已经找好住址了吗?
魔法学院其实没有限制学生到底住在哪里,每个小魔法师得到入学资格后,都会分配到一间寝室,至于你住不住在寝室里,学院不想管也管不着。
但即使如此,也没几个小魔法师愿意跑出去住,一是因为附近的房子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的,二是大部分小魔法师的家都离这里很远,往来实在太过麻烦。
所以此时,作为一个留级一年的平民小伙儿,想搬出去就显得分外可疑。
但艾文像是一点也不意外,声调一如往常的柔和。
纪迟一愣: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艾文朝他笑了笑,灯光照射下,他淡金色的头发边缘像在发光:从上周开始,你看完的书本、没用到的药剂瓶、收集来的矿石就都直接收起来了。
这些都是记迟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
纪迟前二十多年也是个小少爷,衣食住行都有人妥善安排,根本不会去在意东西的摆放位置。但在那段时间,他一直想着有可能会搬出去,就无意识做好了准备,没想到早就被艾文看在了眼里。
纪迟从回过神,弯起眼睛笑起来:是的,直到今天才确定下来,你呢?和我一起住吧?那里还很宽
不了。没等纪迟说完,艾文率先打断了他,他已经换上了柔软的衬衣,低头将法袍叠得整整齐齐的,我就留在寝室吧,这里比较方便。
纪迟和艾文形影不离了大半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自己有些抗拒的姿态,不由问道:为什么?那里
不用。艾文突然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他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低下头放缓声音拒绝道:抱歉,谢谢你的邀请,但是我也有自己的事。
纪迟不再说话了,他没注意到身后的魔蛙早就偷摸着顶开书本逃跑,转身将空空如也的瓶子收进魔法袋里:好的,那我明天就不会寝室了。
艾文没说话,只是无声收拾好自己,将毛绒绒的脑袋埋进蓬松的被子中。
纪迟看了眼床上的那个小鼓包,突然轻声笑了一下,他在关掉魔法灯之前,小小声问了一句,像是在说悄悄话:你知道我们会一直站在你身旁的,对吗?
艾文在沉闷漆黑的被子里闭上了眼,身子慢慢蜷了起来。
*
第二天开始,纪迟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搬家大业,他每天去上训练课的时候,身上总会带着一串魔法袋。
零碎的东西用游戏背包装不下,便宜方便的魔法袋显然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有点醒目,但这些小缺点就不要强求太多了。
纪迟从腰间第三个和第四个魔法袋的缝隙里,艰难地拔出了法杖,开始了日常训练课划水。
约瑟夫看了他好几眼,忍不住停下演示,语调沉沉地问:你又在搞什么名堂?现在是要和彩鸟学飞行了吗?
彩鸟是圣特里南边沼泽中一种很蠢的鸟类,喜欢往自己身上挂一大堆有的没的装饰,每次一飞起来,总能叮当乱响。
小魔法师们想象到那个画面,噗噗噗笑出声。
纪迟心情不错,不和他一般计较:我错了,明天不敢了。
今天是他搬家的最后一趟,大半个寝室现在空空荡荡,让艾文每次回来都要愣上好一会儿。
约瑟夫难得见纪迟这么好说话,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整个训练课都在迷惑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