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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仙子想回家放牛 第65节

  阮芽说:“和我在一起生活吧,我们像从前那样,我们……”话及此,她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他们从前是哪样的来着。
  蓬英连忙抓了一把花生糖塞进她手里,“不是饿了吗,先吃点糖垫着肚子,爹马上给你做饭去。”
  有了吃的,她果然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事,拉着柳催雪参观家里的大树、水井,菜园子。
  蓬英同柳催雪私下传音,叮嘱他切不可提起衔玉,以及在南疆发生的事。
  柳催雪虽不解,也暗暗记下,与阮芽交谈时,旁敲侧击打听,从她言语间推断,她大概是忘记了衔玉。
  原因也不难猜测,应是仙心石的副作用。
  蓬英住在阮小花的卧房,阮芽有自己的房间,幸好东厢还剩间堆杂物的小屋,可以收拾出来给柳催雪住。
  丫丫身体将将恢复,吃过饭蓬英又哄着她返屋睡觉,她拉柳催雪聊了一会儿天,实在抵不住,终于睡去。
  蓬英给她盖好被子,领着柳催雪一起去收拾东厢房,进屋反手关上门,柳催雪迫不及待问:“到底怎么回事?”
  蓬英笑得很是欠扁,“你问哪件?我的乖侄儿?”
  柳催雪冷冷觑他一眼,蓬英见好就收,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同他讲了一遍。
  “说来也是怪,此前我们百般试探,她记得在九华山的部分经历,唯独不记得你和衔玉,可今天一见到你,又什么都想起来了。”
  蓬英摸着下巴,难道她一直都在装憨?那绝无可能,丫丫是真憨,绝不是装的。
  柳催雪不由苦笑,“大抵是……我并不怎么重要。”
  仙心石趋利避害,因为他不足以构成威胁,所以只一眼就便拨云见日,恢复记忆。
  蓬英凝眉一想,“有道理。”
  她不喜欢他,所以还记得他,柳催雪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蓬英以涤尘诀清扫房间,又换上了干净了被褥,“既然你不想回去,就暂时在这里住下吧,丫丫的事,等小花忙完这一阵,我们再想办法。”
  他带着孩子出来,小花不会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孩子一直藏在魔域是查不出凶手的,仙心石也会有自然损坏的那一天,老拘着她不是长久之计。
  老法子好用就再按老法子办,放丫丫出来钓鱼,再者,她如今这幅傀儡身并不值得人费心图谋。至少跟月华心比起来,不是什么千万年难得一见的至宝。
  这房间里堆的大多是丫丫小时候玩的玩具,她长大了就不玩了,蓬英舍不得丢,一边收拾一边絮叨,“洗洗还能用,万一将来丫丫有了孩子,或是……”或是他跟小花……
  嘻嘻,当着柳催雪的面,他没好意思说。
  这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绝不是伪装,柳催雪不可置信,拉住他,“你当真,跟丫丫的娘亲……啊?当真?”
  蓬英捡起一个布老虎,施术洗净收入墟鼎,“你还不信?”
  柳催雪只觉得天都塌了,“阮窈,那是我师叔啊!你怎么能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蓬英甩开他,“我没有追逐自己幸福的权利了吗,都是好兄弟,我也不瞒你了,我跟小花已经好了十七八年,丫丫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们就好上了,你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十七八年……”柳催雪跌坐在榻上,这一句又一句,直劈了他个外焦里嫩。
  随即他又想到什么,质问蓬英,“你那么早就跟我师叔认识,你明明知道我跟丫丫是那种关系,你看着我心生魔障,竟一丝一毫都不向我透露?”
  清徽院每年举办法会,蓬英都会跟着魔皇一起来参加,在清徽院小住一段时间,少则七天,多则半月,这期间蓬英都跟他待在一起。
  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蓬英在柳催雪心中的分量不是一般人可比,这是他少年时唯一的朋友。
  就是这个唯一的朋友,一面陪着他练剑悟道,一面背着所有人偷偷跟阮小花好上了。
  蓬英理直气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早十七八年前,小花便折剑沉河,与清徽院断绝关系,她早就不是你的师叔了。而且我认识她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小花不喜欢你们清徽院的人,我是看你天天被你爹打,可怜你,才跟你交朋友的,你爹那人真不是个东西,我也烦死他了。”
  柳催雪全身气血翻涌,“所以你跟我交朋友,只是因为你讨厌我爹,为了跟我在一起说他的坏话?”
  蓬英心虚地摸摸鼻子,“起初是这样想的,可后来,后来我还不是拿你当好兄弟,每年生辰都给你备礼物。”
  他还觉得很委屈,“小花不愿再跟旧师门有任何瓜葛,我没有因此与你绝交,已经……”
  柳催雪腾地站起来,“绝交!现在就绝交!”
  蓬英被他撵出门去,死扒着门槛不走,“我现在是你叔父!咱们亲上加亲,多好……”
  不说这个还好,越说越来气,柳催雪掰开他的手指,“砰”地关上门,再也不想理他了。
  到晚饭时,柳催雪已经想通,他本来也不甚在意,一下午闷在屋子里,只是在思考自己往后的去处。
  他想到了云游四方的张梁,想到了立志化龙的衔玉,还有蓬英让他投效魔域的建议,丫丫也说大家可以一起生活。
  人生有很多路可以走。
  这里很安静,和他孤零零立在山坡上那间竹舍一样安静,却也有迥然的喧嚣。
  傍晚时人们农忙归家,走在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孩子们追逐这打闹,高声尖叫;燕子归来,在旧檐下叽叽喳喳。
  完全陌生的环境,柳催雪却没有任何不适感,他自在怡然,感觉前所未有放松。
  走一步看一步吧,柳催雪想,只要大家能一直在一起,怎么样都好。
  中午吃得还挺清淡,到了晚上,不知阮芽怎么跟蓬英说的,饭桌上全是肉。
  阮芽不住柳催雪碗里夹菜,全是白花花亮晶晶的大肥肉,“你爹真是的,怎么把你饿成这个样子,他真的太坏了!”
  土碗已经堆成了一个山尖尖,柳催雪为难,“丫丫,其实……我已经恢复修为了,我可以不吃饭的。”
  不等阮芽说话,蓬英先不干了,“这顿晚饭是为了欢迎你,我专门做的,平时我们哪吃得了这么多啊,你看,全是大肥肉,丫丫说你喜欢吃,我特地去买的。”
  他辛辛苦苦做饭,谁敢不吃,马上就叫阮小花提着幽日镰来砍人!
  “你知道这些大菜有多难做吗?”
  “你知道这个红烧肉有多麻烦吗?”
  “你知道这个酱骨头要炖多久吗?”
  “我一下午都在厨房里,洗菜切肉烧火,弄得满身都是油烟味,吃完还得收拾碗筷……”
  “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
  阮芽:“嗯嗯!就是!”
  柳催雪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好不容易才减下来啊,为了早点来见丫丫,他每天都好辛苦啊。
  然而面对这真挚而充满期盼的眼神,他只能闭着眼睛囫囵咽,“我吃……”
  我吃还不行,呜呜呜。
  阮芽伸手去摸他的肚子,感觉硬邦邦一点也不软和,于是她不停夹菜、不停夹菜。
  她毫无预兆探手过来,在他腰腹轻按几下,又匆匆离去,柳催雪浑身一僵,耳廓通红。
  面前这大海碗越堆越高,他实在是吃不下,忍不住握住她手腕,贴在胃部,“是这里……我真的饱了。”
  阮芽轻轻按了按,感觉这个部位确实硬硬的鼓起来了,方才作罢,“好吧。”
  他松开手,低头盯着手心出神,唇紧抿着。
  蓬英静静观察他们。
  柳催雪喜欢丫丫,丫丫不喜欢他。
  她对他好,跟他牵手、拥抱,担心他饿着,这都不是喜欢。只是因为她好,她对身边亲近的人都是这么好。
  喜不喜欢一个人,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喜欢是带一点羞怯、茫然,不知所措,还有深深的眷恋,那眼神很复杂,却很好分辨,尤其是丫丫这样不懂隐藏情绪的单纯性子。
  就连仙心石也觉得他不能构成威胁,所以蓬英并不阻止他们来往。
  晚饭后,阮芽要出门溜达消食,有柳催雪陪着,蓬英很放心。这个保镖来得很是时候,他是后爹,除了照顾她的起居,其余时候都要保持距离,柳催雪作为朋友身份,倒是很合适。
  天擦黑时,阮芽领着柳催雪沿着田埂上山,来到一片荒废的水田。
  她站在高处,往下指,“这是隔壁哑婆婆的地,哑婆婆快七十了,她有个媳妇,也是守了几十年的活寡,两个人身体都不好,我们今天回来的时候已经跟哑婆婆商量好了,帮她们种……明天,明天我们就来除草翻地。”
  柳催雪应好,做什么都好。
  他侧首看她,她穿一身粉白的纱裙,脸颊饱满、柔软,立在初春时节微带着凉意的晚风里,如随风摇曳的一枝山桃花。
  他心口闷痛,想起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小女孩,如果没有那些事,那现在,现在……他们大概已经成婚。
  他不需要隐忍克制。
  “丫丫。”稀薄夜色里,他的声音轻而冷。
  阮芽已径自往前走去,嘴里嘟嘟囔囔,满脑子都是她的种田大业,“哦!不对不对,明天我们得上镇子里买只大水牛,我一直想要一头大水牛,买来犁地,可是我们家没地,娘亲也不种地,这回终于有地了,我一定要买一头牛!”
  柳催雪两步追上她,擒住她手腕,田埂狭窄,她愕然回首,站立不稳,身子往后仰倒,柳催雪及时托住她后腰,足尖一点,飞身而起,落在平稳的山坡上。
  高大的阴影笼罩了她,他俯身朝着她逼近。
  清寒松柏气息充斥鼻尖,阮芽茫然大睁着眼,在晦暗夜色里凝着他。她好奇更多,因此也不躲避,直到面颊能感觉到温热的吐息。
  “丫丫。”他低声呢喃,越来越近。
  她呼吸时难免将他的气息带入肺腑,他握住她的手在发抖,环在她腰后的手也在抖。
  入夜后山里的潮气从脚底一点点漫上来,阴寒刺骨,她感觉双腿发麻,这么近的距离,让她很别扭。
  “你也冷吗。”她嘴唇轻嚅,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他在暗沉的天光下,一瞬不瞬望着她,直望进她的眼睛里,望进她内心深处。
  半晌,没头没尾问了一句,“我真的没机会了吗?”
  “什么?”她下意识问。
  这感觉实在是很奇怪,她心底有一股抗拒的念头,好像有谁曾在耳边一遍遍叮嘱,除了他,谁都不可以。
  ——不可以抱你,不可以亲你,不可以像我们这样。
  他们是哪样的?她想不起来,但肯定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样。
  那个人又是谁?不能想,一想就头痛。
  可那人说的话如魔咒在她脑中不停回响。她两手攥成拳,抵在他胸口,将他往外推。
  他浑身紧绷着,胸膛很硬,这力道不过蚍蜉撼树。
  柳催雪一动不动,想起从前那么多个深夜,他们躺在他身侧若无旁人拥抱、接吻,黑暗中急促呼吸。
  那时候他确实是没什么感觉。
  如今回想,竟会产生一种隐秘而羞耻的快意。
  他的教养使他一辈子也做不出那样的事,他们好奇地探索,既孟浪,又真挚,是少年人自然而然的情感流露。他们那么真,那么纯。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却好像代入其中,灵魂依附在那具陌生的躯体,代替他做了一直想做却从来不敢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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