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头一层是亵衣和中衣。
第二层便是外衣,以下是裙子……
这会霍青行的目光正落在一件鹅黄色的亵衣上,小小的一件,上头绣着衔芝仙鹤……他忽然想起那日在他的床上,她杏色小衫微松,里头穿的就是这件亵衣。
他还记得那日他的手……
“没找到吗?”外头传来阮妤的声音,打断了霍青行脑中的回忆。
他忙应了一声,“找到了。”
而后也不敢再看,匆匆拿了一套中衣和亵衣,关上柜门后就往外走去,待走到床边,呼吸又是一滞。拔步床上,石青色的床帐依旧挂在金钩处,而床上女子背对着他,身上外衣已解,只留一件茜色亵衣。
两条细带挂在脖子上,露出绸缎般的肌肤。
阮妤身材好,该丰腴的地方丰腴,不该有肉的地方一寸不多,腰肢纤细一手可握,往下是腰窝,往上是蝴蝶骨,她就坐在那,即使不回头,也美得让人窒息。
霍青行的脚步滞在原地,呼吸也仿佛被他忘记了,他傻傻看着她,直到晚风轻拍窗木,想起她在庭院中那几声喷嚏,他眼中欲念顿时一扫而尽。垂下眼眸,他弯腰抬手,把手中小衣披在她的身上,哑声,“你先换衣裳,我去烧热水。”
而后不等阮妤开口,就直接放下两块床帐,转身往外走去。
等阮妤掀起床帐的时候,男人已经走到门口,开门出去了,他走得很快,关门也很快,不知是怕走慢一步就不肯离开,还是怕风吹到里面冻着她。
不管是哪一种,阮妤的引诱都失败了。
身旁床帐被带进来的风拂乱两下又归于安寂,上头挂着的铃铛香囊倒是迟迟不绝,晃出清脆的声响,阮妤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无奈,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失笑般摇了摇头,手点着眉心,嘀咕一句,“小古板。”
而后换起衣裳。
等霍青行端着热水回来的时候,阮妤早就换好衣裳,她靠坐在床上看书,见男人进来,便想起身洗漱,男人却拦住她,“不用下来。”
阮妤见他亲自绞着一块帕子过来,俨然是亲自要服侍她的样子,不由挑眉,伸手握住他的手,和他说,“霍青行,你如今是解元。”
霍青行看她,不解她的意思,低眉看她。
阮妤笑握着他的手,一下一下点着,目光仍看着他,不紧不慢,“你以后还会是状元,是朝中官员,你不怕外人知晓你在家中是这般?”
“不对。”
“什么不对?”阮妤一愣。
清隽内敛的男人垂目看她,“我如今是霍青行,以后是你的未婚夫,你的夫君……我为我的妻子做什么都应该。何况,旁人怎么想与我有什么关系?”
即使他日后高中状元,入朝为官,他首先也是霍青行,是她……一生的信徒。
他的手被她按着,霍青行没挣扎,只是看着她温声说道:“好了,松手,帕子快凉了。”
阮妤仍仰头看着他,不曾说话,过了一会,她忽然轻笑一声,她松开手,闭起眼睛抬起下巴,脸上是毫无保留的信赖,等人擦完,继续支使人,“去把梳妆台上的东西拿来。”
“好。”
白色的是珍珠膏。
碧色瓶子装的是玫瑰露。
霍青行按照她的吩咐取了过来。
阮妤靠在床上,见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笑说道:“你把他们混在一起。”
霍青行点点头,也坐在床边,低着头,平时舞文弄墨如行云流水一般的人物,短时间就能写出一篇锦绣文章,这会拿着女人的东西却处处不适应,生怕不小心就弄坏了,按着她的吩咐混在一起,不是怕多了就是怕少了,勉强觉得好了,这才看人,小心翼翼举着手,“这样可以吗?”
“嗯。”
阮妤凑过去,脸枕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给我擦脸吧。”
霍青行便小心翼翼给阮妤擦脸,他用指腹勾取被匀了玫瑰露的珍珠膏,一点点,仔仔细细擦在她如画般的脸上,然后再一点点擦拭开来,仿佛画画一般。
又要比画画还要小心,生怕不小心按得重了,她会觉得疼。
她肌肤细嫩,有时候没注意按重一下,身上就会出现红痕,那次他被她困在床榻上,他在濒临之际没忍住握住了她的腰,就那么一会功夫,她的细腰就出现了红痕。
“……好了。”
阮妤被他按得舒服,刚刚差点就要睡着了,这会睁开迷离朦胧的杏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霍青行,笑着亲了他一下,见他看她,抿唇笑道:“这是奖励。”
霍青行脸又热了起来,把东西放回到梳妆台上,又给她倒了一盏温水。
阮妤喝了两口,等喉咙润了便不再喝了,见男人还站在她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今晚别走了,陪我。”
霍青行原本就有这个打算。
他怕她夜里不注意,明日风寒加重。“那我去拿被子。”
阮妤房中有软榻,虽然小了些,但挤一晚上也不碍事,他刚才拿衣裳的时候看到其余的被子在哪,正要去拿却又被人拉住了衣袖,“怎么了?”
他驻步回头。
“你上来,陪我一起睡。”阮妤看着他,没有商量的意思。
霍青行神情微震,反应过来刚要拒绝,可看着她,拒绝的话又说不出来,灯花噼啪跳动,屋中光线比先前暗了许多,可她坐在那,就恍如明珠一般耀眼。霍青行沉默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阮妤总算高兴了,笑着往里头躺,让出一半的地方,拍了拍,“上来。”
霍青行见她笑得开心,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如擂的心跳慢慢散去,变得平静,他弯腰替她掖好被子,亲了下她的额头,“你先睡,我去洗漱。”
他一贯信守承诺,阮妤自然也不担心他会骗她,便点点头,“那你快些。”听人应了好,又替她放下床帐,光线一下子被遮住,只能听到他灭了几盏烛火,而后脚步声远去,很快,水声响起。
阮妤其实困极了。
这阵子霍青行不在,她也睡不大好,起初担心他出事,后来就是思念他怎么还不回来。如今男人就在不远处,她安心了,在那格外放轻的水声中,竟朦朦胧胧睡过去了。
直到听到一阵窸窣的脱衣声,被子被人小心掀起,身边多了个人,她才似有所察,靠过去,嘟囔道:“怎么那么慢?”
霍青行摸了摸她的头,在她额头又落下一个亲吻,“睡吧。”
阮妤点点头,依偎着他,竟真的睡过去了。
屋中烛火都被霍青行吹灭了,只有月色穿过覆着白纱的轩窗,在地上落下一地白光,倒是让霍青行可以借此看清身边人的模样,她睡着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平日打理酒楼的精明能干,反而有些很少露于人前的天真。
黛眉红唇。
霍青行看着看着,没忍住,低头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她初来青山镇的景象。
那时她穿着一身锦绣绸衫站在庭院中,头顶是金灿灿的橘子,阮家婶婶站在她的身边又是高兴又是局促,门外还停着四、五辆马车,华盖豪奴,他从那边路过,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看。
不是不感兴趣。
而是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
后来书院外头,她出声维护,不顾男女大防握住他的袖子,还笑盈盈地看着他,他皱眉沉默却压不住狂跳的心脏……她知道他喜欢她,可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或许早在书院那次心跳如擂的时候,他就已经动心了,又或许当初长街一顾,他就已经在心底烙下一个身影。
“阮妤。”
他轻声喊她,如池中捧月,他亦小心翼翼抬手拢住她。
外头寒风打得树木不住发出声响,而他把她拢在怀中,握着她的手,唇角微翘,带着岁月静好的静谧祥和,与她一道进入梦乡。
154.第 154 章 长安重聚。
阮妤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已是天光浮白之际,耀眼的金光穿透云层折射下来,如浮光碎锦一般洒到屋中, 床前帷帐还掩着, 身旁人却已消失不见。
她伸手探了探,被褥早就凉了,可见男人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一贯早起,无论春夏还是寒冬, 都是雷打不动卯时正起来, 阮妤早就习惯了,也没多想,自顾自穿衣起来, 许是昨夜被人照顾得很好, 她今早起亵衣来头不晕鼻子也没塞,看来这次风寒不会加重了, 想到男人昨天那副紧张的模样, 阮妤没忍住笑了下。
她在床上又赖了一会,而后起身洗漱, 一应做完好便往外走去,门刚推开就看到霍青行端着托盘迎面走来。
见她出现在门口,男人怔了一下,很快又笑了起来,“醒了?”
“嗯。”
阮妤笑着颌首,一大清早瞧见他,她的心情肉眼可见得不错,“做了什么?”她凑过去把脸撑在霍青行的臂弯上,看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份还冒着热气撒着葱花的生煎,还没吃呢,就闻到一股子馋人的肉香味了,还有两碗清粥并着一碟子小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开。
霍青行任她靠着,笑说,“我们吃完就去接先生他们。”从十里亭出来估计还要一个时辰,他们吃完早膳出去正合适。
他安排的很好,阮妤自然没有反驳,笑盈盈应了好。
等吃完早膳,霍青行去厨房洗碗筷,阮妤出门喊人叫了辆马车过来,而后便朝后厨走去,刚到后边院子里,还没瞧见霍青行,目光却被院子一处地方所吸引,她脚步一顿,神情也有些愕然,不远处,竹竿撑起的晒衣架上挂着还滴着水的小衣和亵衣,俨然就是她昨天换下来的那一身。
想到男人在她没醒来的时候,一个人蹲在地上给她洗贴身的衣裳……
便是阮妤活了两辈子也没忍住红了脸。
霍青行洗完碗筷出来,瞧见阮妤站在院子里,笑着朝人走去,“怎么到这来了?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他还没有注意到阮妤的异样。
阮妤自然不会让他瞧见。
心脏砰砰跳了两下,不等霍青行靠近,他就率先收回目光,神情坦然,完全不见先前的失态,“马车到了,我们出去吧。”
“好。”
霍青行应了一声,与她一道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不远处飘着的小衣,待瞧见那件茜色亵衣,耳根没忍住又泛起热度,看了一眼身旁的阮妤,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不知是没瞧见还是怎么,霍青行薄唇微张,本想解释一番,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
两人乘着马车到城门口。
天子脚下的热闹非普通州府能比,即使这会天色还早,城门口也已经聚集不少人了,有出城的,有进城的,各色各样的人,还有不少异族人……睿宗年间,长安城也能瞧见不少异族人,一个个仰着下巴颐指气使,动辄扬鞭打人,仿佛他们才是这块土地的老大,等到如今的陛下登基,这种情况才慢慢好起来。
当今天子不似先帝,只知道一味地奉承恭维,刚登基就大刀阔斧开始筹谋攻打那些让他们吃了几十年亏的异族。
他是个有能力的君主,任人唯才,不顾门第,倒是真让大魏变得越来越好。
这些年东征西讨,他们不仅把大魏失去的土地全都收服回来,也让那些异族人知道如今的大魏再不是从前的模样。
你要来。
我们大开城门,欢迎。
你要打。
大魏几十万军队奉陪到底。
这才有如今即使广开贸市,大开城门,这些赶赴大魏的异族人面上揣着的只有崇敬和向往。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即使他近些年信道变得昏聩起来,但天下百姓以及许多大臣还是十分敬重他。
阮妤二人的马车停在城门外一处清净地,车帘掀起,方便他们查看外头的情形,有大半年没见到爹娘,说不想是假的,尤其他们年纪大了,这长途跋涉,也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