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他刚要向乐彤打听这个叫寻意意的少女具体的消息,寻芊芊就发了信息过来,告诉他,她有个姐姐叫寻意意,就住在滨海路48号,要他取牙齿之前,去那里看她一眼。
  还特别强调,只是看而已,不要和她有任何交流。
  寻意意立在原地,微微蹙了蹙眉,指尖伸了出去,似是在探查着什么。
  风里的气息,和莲子湾的气息很像。
  难道说,车上的人,和其他六具尸骨有关系吗?
  晚上九点半。
  头顶吊灯光芒绚烂,洗完澡的乐彤一边躺在沙发上做面膜,一边研读着《老宅》的剧本。
  现在的国产恐怖电影,由于题材的限制,就算中途怎么装神弄鬼,最后的结局大都逃不过精神病患者做的梦。
  《老宅》却是个特例,它以民国时期为背景,讲述了沈宅里面发生的各种诡异事件。
  它里面真正的恐怖之处在于对人性阴暗面的描绘和封建礼教的批判。
  譬如她饰演的沈家三姨太阮月薇,明明是个书香门第出生的大家闺秀,却因为丈夫早死,早早过上了寂寞的生涯,但因为生得美貌,便被沈老太爷看上了,逼迫加诱哄,让她和自己偷情。
  严厉的沈家家规、封建大家长沈太爷的绝对权威等重重枷锁压迫下,三姨太不得不服从了。
  沈老太爷道貌岸然,一把年纪,却有着变态的癖好,喜欢玩弄漂亮的女子,尤其是处·女,还在背地里拜邪物——一棵不知多少年岁的老树,并称它为老祖宗。
  三姨太被沈老太爷背地里折磨,痛苦到只能给自己洗脑,这种变态的压抑环境下,她变得越来越神经质,却又生出了一种类似斯德哥尔摩的病症。
  于是,在扭曲的嫉妒下,她对刚嫁入沈宅,替沈家病少爷沈珩冲喜的歌女阿忆百般刁难。
  因为,这场冲喜表面上是为了沈珩,实际只有三姨太才知道,一切都是为了方便沈老太爷暗度陈仓。
  阿忆是电影的女主角,她人长得美貌,又有一口好嗓子,唱得一首好曲。
  其中最出名的还是她初次登台时候唱的菩萨蛮,正是因为这曲菩萨蛮,她才会被沈老太爷看上。
  不过,阿忆天生有些痴傻,进了沈宅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新娘子了,大婚当日还被三姨太欺骗,以为自己在和人玩躲猫猫,自个就走丢了。
  等下人把她找回来的时候,她不知遇到了什么事,傻得更厉害,嘴里一直喃喃,说自己看到了“龙龙”,还玩了他的尾巴。
  后来,阿忆凭借着善良的孩童心性,得到了沈家病秧子少爷的喜欢,沈家少爷为了保护阿忆,便暗地里和沈老太爷抗衡。
  沈珩病体支离,不能圆房,阿忆却被查出有了身孕,结果,阿忆被三姨太和沈老太爷认定水性杨花,拖去了祠堂,要按族规处理。
  这样的情节,本来拍摄出来很容易变成香艳的三级片、猎奇的伦理片。
  但是剧本描写出来,就很有阴森诡谲的氛围,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悲剧美感——因为结局是以阿忆的凄美自焚而死结束。
  而老宅里的人最后也都不得善终,死的死,疯的疯,只有一个曾经和阿忆亲如姐弟的沈小少爷不知所踪。
  乐彤还记得,夏晰给她这个剧本的时候,兴奋不已的样子,他说这个电影上映后一定会火。
  那个时候,夏晰双眼放光,脸色涨红,不夸张地说,很像深陷毒·瘾的人抽到大烟的样子,让乐彤都觉得不对劲。
  想到这,乐彤又想起了向甜今日来请教自己剧本一事,她看起来好像挺重视这次拍摄的,自己贸然提议换掉她,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想得入神,乐彤忽然有点发困了,她撕掉面膜,又洗了个脸,准备上床睡觉。
  刚躺下,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起了身,身上还穿着民国时期的旗袍,黑色的丝绸,上面绘着大片大片的紫色牡丹花图案,从小腿一直蔓延到盘扣处,颜色妖魅。
  她怀里抱着一只猫,那猫通体漆黑,眼睛绿油油的,好像两簇鬼火,有些瘆人,乐彤心里莫名,手上却抱着猫,款款下了楼梯。
  客厅里摆着一面镜子,她的肢体好像不受控制一样,抱着猫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模样。
  明明还是熟悉的脸,却打扮得格外风情,唇色也如同妖媚的紫色牡丹花,在幽暗的烛火里,像是聊斋里的狐媚子。
  铜黄色的老镜子照出客厅的一角,暗沉的红木椅子好像磕破了额头的老妪,沉默地蹲在烟灰色的窗帘旁边,古板又阴森。
  一双干枯的手搭在椅背上,上面的翡翠扳指与猫眼同色,绿油油的。
  座上的人穿着黑色长褂,梳着晚清时候的辫子头,面容瘦削苍老,眼睛凹陷,好像一具一打就散的干尸。
  乐彤有些害怕,可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就好像在旁观别人演戏一样,只不过,演戏的人借用的是她的身体。
  “月薇。”男人的声音苍老而沉闷,仿佛从坟墓里发出来的。
  她回头,放下了怀里的猫,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声音娇媚得听不出是自己的,“老爷。”
  她踩着婀娜的步子,朝着椅子上的人而去,头部枕在他膝盖上,涂着紫色指甲油的手蛇一样摇曳生姿。
  停下!
  乐彤只觉得一阵恐慌,拼命想离开他,可是身体怎么都不听使唤,她仰起了脸。
  男人用干枯的手抚摸她的唇,声音含含糊糊的,好像卡着一口痰,恶心得乐彤只想逃,可身体依旧不听使唤。
  他骂她,“荡·妇。”
  她用迷醉放荡的表情附和,“我是,月薇是老爷一个人的。”
  乐彤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好恶心,她才没有那么下贱。
  浓郁的麝香气息直逼鼻端,她看到一个干枯丑陋的东西离自己极近,苍老的声音带着粘稠的欲望,“过来……”
  顿时,强烈的恶心感让乐彤差点昏厥过去,她终于甩开男人的手,发出一声尖叫,“啊!”
  睁开了眼睛,乐彤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慌张地打开灯,将自己缩成一团,眼里不自觉泛着泪花。
  她怎么会做这种荒唐的梦?梦到自己成了三姨太阮月薇,还和那个老男人偷欢。
  那不是剧本里的情节吗?
  乐彤喉咙一阵剧烈恶心,跳下床,来到卫生间一阵大吐特吐,吐得胃里一阵酸、一阵苦。
  待终于吐完,她的手瘫软地放在水池边,却听到当的一声。
  刚买的羊脂玉镯突然碎开,声音清脆地溅落了一地,划破她的脚趾,暗红色的鲜血沁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啊,不要嫌弃这章恶心,说实话,我觉得这种不正当的欲望真的比鬼怪还要可怕,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少包里面有个案子,就是一个寺庙里,所有小和尚都是主持的儿子,那个案子简直童年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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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做完那一场噩梦,乐彤整晚都没有睡着,将脚趾的伤包扎好,她开着灯抱着膝盖在客厅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亮,经纪人楠姐就安排车来接她去剧组了,楠姐看到她这个样子,担心道:“彤彤,没事吧,你气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乐彤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可能是昨晚看剧本看到太晚了,反正今天也只是开机仪式,仪式办好后,我就去酒店休息,楠姐,我会调整好作息的,别担心。”
  那个梦那么恶心,她不想告诉楠姐。
  楠姐是真的疼她,忍不住啰嗦:“你就是这么拼的性子,唉,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对了,我让你求个护身符什么的,你去求了吗?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不过,这种戏,还是得有所顾忌。”
  乐彤微微睁开了眼睛,“我买了个玉镯子,可是,昨晚不小心摔碎了。”她并没有把昨晚的事情联想到鬼怪身上。
  楠姐却很信这个,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彤彤,我就说你不该接这种戏,你可是拿了多少奖的影后,什么剧本不是随便挑,恐怖片有什么好演的,而且,夏晰导演让你演个配角,还是讨人嫌的反派。”
  “楠姐,是我自己想演这个角色的。”
  楠姐立刻瞪眼打断,“我知道你会做人,是为了感谢夏导的提拔,才答应演这种电影的。可是你也要为自己前途考虑啊,这次,人家分明是拉你给别人做垫脚石的。”
  说着,又叹气:“唉,这镯子也碎了,说明为你挡了一劫,这件事后面水还深呢,彤彤,要不,把这戏推了吧,反正违约金咱们也付得起。”
  乐彤熬不住楠姐的啰嗦,干脆闭上了眼睛,“楠姐,我困了,到了拍摄地点再叫醒我。”
  楠姐看她这样,知道她说什么不会把戏推掉,叹了口气,递了毯子盖在她身上,小声嘀咕,“倔脾气。”
  末了,她又翻开手机,进了玄学网站,打算给她这个祖宗求个护身符或者辟邪挂件之类的。
  寻意意正坐在桌前画符咒,忽然接到了陈大山的电话。
  陈大山语气懊恼,“寻姑娘,贾道长昏迷了好几天,一直都在我客房待着,醒过来就不见踪影,我也联系不上他诶,你交代我的事,我……我办砸了。”
  寻意意“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陈大山有些讪讪,“寻姑娘,你找贾道长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没什么。”寻意意不想让普通人知道太多,又问道:“上次拜托陈总找的人找到没有?”
  陈大山一顿,“可能还要一段时间,这荆河市这么大,就找这么一个小女孩,无异于大海捞针,您若是急的话,我叫人多打听打听。”
  寻意意没再说什么,陈大山又支支吾吾道:“寻姑娘,你,你和赵队长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你是说赵无盼?我和他只见过一两次,只算点头之交。”
  陈大山呵呵笑了起来,“可是赵队长好像挺关心你的,还向我要了你的号码,人民警察的要求嘛,我这种小市民怎么能不配合,您不会怪我吧?”
  “不会,田心心的事,还请陈总多上心。”
  “一定一定。”
  放下手机,寻意意又想起赵队长那张肖似师父的脸。
  难道,他和师父真的有关系吗?
  笔下的符咒有一笔不慎歪了,她将符咒揉皱,丢进纸篓。
  抬眼看到少年倚着门正凝视着她,半张脸被光照得通透,寻意意眼眸漆黑,“有事?”
  郦珩笑道:“姐姐,你跟我来,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寻意意下意识拒绝:“我不感兴趣。”
  少年笑容越发动人,游刃有余,“是能让姐姐赚更多钱的东西,姐姐确定不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寻意意垂了垂睫,起身,“那走吧。”
  这个少年总是能把握住她的软肋,可偏偏让她无法拒绝。
  跟着郦珩身后,她不自觉将眼神定在他腰椎上,龙尾长出来的地方,忽然觉得,比起真正的龙,郦珩更像是半人半龙的存在。
  这让她想起很多传说中的神明,大部分都是一半人的形态,一半动物的形态。
  譬如,人首蛇身的女娲娘娘。
  想到这,寻意意心口不知冒出从何而来的烦躁。
  少年仿佛能够察觉到她专注的目光停在自己后腰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寻意意没反应过来,额头不慎碰到郦珩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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