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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妻养成手札 第50节

  “阿鸾,这些事你都不记得了吗?”
  “夫人,您或许真的认错人了, 我从小说话晚,到了六岁才学会, 而且对于您说得这些事,我没有一点记忆。”静姝拂掉高乘黄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视线。
  高乘黄怔然在原地, 目光看着静姝恍惚,“自己的孩子阿娘怎么会认错?你走失的消息传出去后,每日都会有人到南宛冒充你,即使长得和阿娘再相似,阿娘都知道那不是我的阿鸾。”
  “还有这个玉佩,”高乘黄从怀里拿出一块墨色的玉石,仔细看就能看到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只不过这块玉石好像被损坏过,裂痕明显。
  “李珏把这个给我,他说这是捡到你时,你身上带着的东西,这是阿娘亲手给你刻的鸾鸟,即使已经被损坏,阿娘也依旧认得,你一定是我的阿鸾。”
  静姝始终没有回应,这块玉佩确实是她的东西,不过有一日突然不见了,她以为是被谁偷走,那时阿爹每日为她劳心,她不想打扰阿爹和三哥哥,就没敢声张。
  “这不是我的。”静姝眼睫颤了下,转身就往外面走。
  她走得急,林晟芮就等在外面,看到她面色不好地出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沈姑娘…”
  林晟芮话都没说完,静姝没看他一眼,就推了门,“叶柳,我们走。”
  最后一个尾音止住,屋外投进一片暗影,男人带了一身寒气,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唇线抿起,漆黑的眼紧紧盯着她,“怎么偷偷跑出来了?”他问。
  静姝眸子看着他,很快又垂下眼,唇瓣颤抖,袖中的双手攥紧,指甲扎破了她细白的皮肤,渗出了血。
  她没答。
  沈镜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耐心地给她戴好兜帽,声线平稳,“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许久,静姝才道“好。”
  沈镜去亲她的额头,拉住她的手转身要走。
  “等等!”
  屋内一道声音传过来,高乘黄帕子捂唇,咳嗽声加剧,林晟芮正惊愕地看着门口的两人,沈姑娘宁国公举止亲密,这哪里像叔侄关系?
  他心里诧异,又见里间的夫人出来,如风中浮萍般虚弱,林晟芮快步过去扶她。
  “你就是宁国公沈镜?”高乘黄虽重病在身,但当政多年的君主,声音沉稳,有女皇的威严,毫不示弱。
  沈镜感受到身边人的手蓦地收紧,他眸色深了几分,看向屋内的人,“南宛国女君高乘黄,南宛国依附大顺,如今没到朝贡正日私自来我大顺,按照律法可当细作处置。”
  “你…”高乘黄猛咳了下,手颤颤巍巍地指向沈镜,“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枉我夫君当初舍命救你,你就这般恩将仇报!”
  高乘黄又看了看沈镜背后的静姝,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几圈,了然之后又是一顿猛咳,“混账!你对我的阿鸾做了什么。阿鸾,快到阿娘身边来,阿娘带你走…”
  沈镜眼沉了沉,转身握紧静姝的手,“马车等在外面,郎中说你不宜久站,随我回去。”
  静姝静静地站着,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镜轻轻抱住她,“回去,我有话对你说。”
  静姝这才有点动静,她缓缓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显而易见的困惑,疏离陌生,仿佛面前的人她从未认识过一样。
  她的眼睛一直都是这样干净。
  沈镜牵着她走了,身后只传出高乘黄颤弱的声音,“沈镜,你要带我的阿鸾去哪?阿鸾,是他害死了你的父亲,阿鸾,你是我的阿鸾啊…”
  在南宛国雷厉风行的女君,从未这般的脆弱过。
  静姝脑袋木木的,耳边声音嘈杂,她好似又什么都没听到,只知道跟着沈镜走,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的记忆始于那年夏日,一个男人把她扔在了长安街上,她哭喊着叫爹爹,他却从未回头。后来被老乞丐捡了回去,静姝就已经说不出了话,她不知道是自己不想说,还是真的说不出来。
  沈镜把她抱上了马车,自己随后进去,里面准备好了汤婆子,热乎的饭菜和汤药。
  “汤婆子抱着,先把饭用了再吃药。”沈镜拉下她的兜帽,坐到静姝身边,那竹筷给她喂饭。
  静姝吃得很慢,眼睛始终在出神,仿若感知不到周围的事物。
  沈镜不知道的是,老乞丐捡到静姝那年,她就是这番模样,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乖得好像一个木偶。
  用完饭,沈镜拿帕子清理她嘴角的油渍,给她喂汤药。往常吃药时她总是千百般找借口躲避,而这次,却看不出任何的不愿意。
  沈镜才开始注意到静姝的异常,他放下药碗,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额头上,“不舒服?”
  静姝没有回话,就像没听到他这句话,连反应都没有,木木地,看着有点呆。
  沈镜眼倏的一沉,他抱住静姝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碰了碰她的侧脸,“好孩子,难受就哭出来。”
  “高乘黄是你母亲,她说的也都是实话,你父亲的确是因我而死。”
  他感受到怀中有了动静,接着道“你现在有孕,我本想找个时机告诉你。抱歉,静姝,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我欠了你父亲一条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的手臂不断收紧,薄唇亲着静姝的额头,他的指腹湿了,沾了水,是静姝哭了出来。
  她哭得安静,默默地流泪,没有半点动静。
  沈镜耐心地给她擦泪珠,一路上静姝依旧什么话都没说。
  到庄子后,沈镜抱着她回了院子。
  天已经黑了,屋里没有人在,灯都没掌,黑漆漆的,不见往日的暖意。
  静姝一直在哭,泪水已经湿透了沈镜胸前的衣襟,沈镜轻声哄着她,给她沐浴净面换衣,抱着她放到床里,盖了被子。
  沈镜躺到她身侧,伸手一勾,轻而易举地就把人勾到了怀里。
  静姝已经不哭了,她闭着眼睛乖乖地躺在沈镜怀中,像是睡着了。
  沈镜去亲她的唇,蜻蜓点水,不带分毫的情.欲。
  都是他的错,才害得怀中姑娘变成现在这样。
  沈镜怜惜地去摸她的眉眼,眼睛哭得肿了,惹人心疼。
  翌日是除夕,他记得她眼巴巴一直盼着除夕来,天明的时候两人都没起,静姝闭着眼在他怀中睡着,呼吸很轻,像小猫似的。
  沈镜一夜没睡,之前他想过她知道真相后的许多后果,一气之下想要离开他,再也不回来,或者更甚想杀了他。却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不说话,但安静乖巧。
  她好像把自己封闭在一处,与世隔绝,不想被别人打扰。
  静姝没醒,沈镜出去找了郎中。
  郎中进来的动作很轻,诊脉过后,去外间对沈镜道“表小姐是心中郁结,是心病,草民只能开几方子调理,至于如何痊愈,还要看表小姐自己。”
  沈镜重回了里间,静姝阖眸躺在围幔里,被子盖到她摸不到肉的下巴,整个人都安静极了,没有醒来的迹象。
  沈镜坐在床边,俯身亲吻她的唇,“静姝,该起了,不是想要我给你堆雪人,昨夜又下了雪,正适合堆雪人。外面天正好,我带你再去外面看雪,可以不用戴兜帽。”
  静姝依旧没有醒。
  沈镜手拂去她耳边的碎发,“好孩子,今日是除夕,你不是一直都盼着,我白日不走了,就在这陪你。”
  郎中说静姝是心里封闭,感知不到周围的动静,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心病,而且这病看似不是发作过一次。脆弱的人喜欢把自己套在壳子里,不听不说,安静乖巧,不愿意接触周围的任何事物。
  沈镜沉默地坐在她床边,她一日未醒,他整整坐了一日。
  除夕这夜尤为的冷,风大,像刀子割在人脸上,呼呼的风声在外面咆哮,把雪吹得乱飞。
  沈镜手里端着羹汤,汤勺喂在她嘴边,大部分都流了出来。
  一碗汤并没喝下去多少。
  没人知道静姝要睡多久。如今她的月份越来越大,她这么睡着,腹中的孩子只会汲取她体内的东西做事物,到最后生产之时她极有可能失了性命。
  叶柳端了汤药进来,头也不敢抬快步退了出去。表小姐已经睡了三日,国公爷也这么不眠不休照顾了三日,大顺各个地方都贴满了寻医的告示,但这种怪病没人见过。
  沈镜在床边陪她说话,他活了半生都没说过这么多的话。
  静姝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太长了,梦里她看到了自己做沈镜妾室后的所有,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后来撒娇放纵,梦里,她并没有孕。
  沈镜很疼她,夜里他抱着静姝,在她耳边说要娶她。
  两人黏黏糊糊缠在一起,作为旁观者,她看得出来自己很幸福。
  但两人的亲事并没有结成,大婚那日,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逃婚了。
  沈镜追到她,在她耳边说着关于她父亲的一切,静姝感到耳边好像有人在和她说话,声音熟悉沉稳,稳重的气息包裹在她周围。
  静姝慢慢睁开眼,枕边的人合着眸子,坚实的手臂轻轻揽住她,抱得紧,像是怕把她弄丢一样。
  她轻轻动了下,身边的男人立刻睁开眼,眼尾的皱纹仿佛又加深了,漆黑的眼里透着疲惫,看到她正盯着自己,他声音有点哑,“睡了这么久,不认识我了?”
  “沈叔叔…”静姝小声开口。
  沈镜眼皮掀了下,慢慢凑近去吻她的唇,动作轻柔得像是怕吓到她。
  静姝缓了缓,才去慢慢回应他,两手搂住他的后颈,缠绵深沉的吻好像寒冬里最暖的火。
  沈镜摸着她的后颈,“饿了吗?”
  静姝摇了摇头,“沈叔叔,我…”她看着他,却是没说出剩下的话,沈镜似乎明白了什么,道“想问什么,问吧。”
  静姝开口,“我父亲是怎么样的人?”
  沈镜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动作微顿,半晌才开口,“你父亲很是忠勇。”
  那时沈镜尚且年少,但那时的他已经是一军主将,而陈玦是他最为得力的副将。
  陈玦比他大了几岁,参军早,军事经验足,对他帮助甚大。
  直到那次出征,陈玦有了顾虑,沈镜看出他眼里的犹豫不决,他家中并无亲人,能让他这样牵挂的只能是女人。
  没人时,陈玦问他,“将军既然已经成婚,可记挂家中妻室?”
  彼时沈镜年少轻狂,觉得他是老了才多愁善感,冷下声道“马革裹尸,保家卫国,是你我将士光荣之事。哪来那么多婆婆妈妈的儿女情长,若是怕死在敌人手下,提前写一封和离书,再无瓜葛纠缠。”
  沈镜至今都记得,两人站在小山坡上,陈玦听完他的话后轻笑了声,“将军只是没遇到心中人,才会这么想。”
  沈镜只当他是傻了,“为了一个女人优柔寡断,出息!”
  少时说过的话做不得数,到现在沈镜才明白陈玦口中患得患失的意思。
  那一仗惨烈,陈玦为了保全他,才有意引匈奴人去了别处。再找到时骨肉都被狼群分食了。
  沈镜犹记得陈玦走时对他说过的话,“您是天生的将才,区区一个败仗而已,今后您必会成为守护大顺黎明百姓的英雄。”
  沈镜一直记得他的话,所以多年战事他从未闲歇过,他的名号外敌闻之丧胆,有他在的一日,大顺必得安宁。
  但变故也随之即来,又一个败仗,数万人的性命,让沈镜彻底放下了手中的长刀,再不上杀场。
  “你父亲他经常提起你,我回长安时派人去找了你的母亲,却如何都没找到。”
  沈镜声音落下,静姝才开口,“您早就知道了是吗?”
  “是。”沈镜如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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