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为难
“想来你们也知道，这就是那柳思诚了。”
欧阳正义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我小时候不懂事，还叫过他几声‘柳叔叔’来着……其实要说这柳思诚看上去并不惹人讨厌，当然，我是说他正常的时候。”
“他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象个翩翩书生、浊世佳公子一样在宅子中转悠，不紧不慢，神态从容，知道的是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家的官宦子弟来我家游玩，一起生活的那几年里，还真的发生过有其它家族的亲戚们过来串门子，家中女儿一眼看中这柳思诚，爱得死去活来的事儿……”
林晓文和叶小苒知道，这样家族、亲戚，就是指那一夜之后，和林家分开的那些人，虽然分了家，也不是真的就老死不相往来，偶尔来走动走动还是常有的事，毕竟相互还是亲戚嘛，有着同样的血缘。
欧阳正义讪笑一下：“这事我父亲和林家少爷都不太方便出面，还是何家小姐出面，往那家人走了一趟，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说的，想必不会说出实情，只是虚应一个故事，饶是这样，也将那家人吓得好惨，不但将家中女儿禁了足，全家更是足足三年没有踏过林家的门。偶尔在街上碰见了，望过来也是面白唇青，不似人色。”
“我母亲不知内情，就笑何家小姐是不是说得过于严重了一点，以致把人吓成这样。其它人都笑笑不说话，知道内情的几个，当然明白如果有一线借口，让柳思诚这个恶魔放出去了，以他那晚的行径，只会比何家小姐所说的故事中更加惨烈，更加不堪设想。”
“说也奇怪，原本我父亲是很担心柳思诚会不会老实在这里住下来，他说是那么说，答应得挺好的，可一起相处那么长时间，谁知道他会不会抱着什么阴险的念头。林家少爷再又能干，也不可能不会4小时盯着他，而一旦恶鬼出笼，做出什么事来，却只要刹那时间。”
“那种心情简直跟住在火山口上的感觉差不多，为此我父亲一直是心事重重，也老得很快，在几人中身体原本最好的他，后来竟然是最先去世，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此事的影响。”
林晓文和叶小苒都默然不语，欧阳正义唏嘘几句，继续说道：
“原本我父亲是不允许我的妹妹，以及晓文你父亲和柳思诚接触的，但是好长一段时间，那柳思诚都是老老实实，从未有过逾越之举，每天要不是安静看书，就是在后院里走来走去，最多就是吹吹笛子，一个人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他笛子吹得很好，因此我们几个小孩子很受到吸引。小孩子不懂事，总是很难管束的，我父亲骂了我们几次，但我们几个不但不听，反而起了逆反心理，我父亲也是无法，加上我母亲也不知内情，在旁边帮着劝慰，林家少爷也不反对，于是渐渐地就放松了对我们的管束。”
“说是和柳思诚一起玩，其实也没接触几次，只因他自己常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出来的次数很有限。后来我们渐渐长大了，我妹妹既然是晓文你亲爹的媳妇儿，自然就伴着你父亲去了，两人经常出去踏青、郊游、逛街购物，这些可都是柳思诚没法比得上的，我随着去了几次，发觉外面的世界比家里更大，对于柳思诚渐渐便不在意了。”
“柳思诚确实是不能出门的。这在林、何、欧阳三家都是严厉禁止的，就算他在家里也不是很安全，但至少还有一个林家少爷可以限制他，如果放他出去，林家少爷又腿脚不方便，即便不用什么异术，他只要往人群里一钻，恐怕我们都很难抓到他。”
“只是柳思诚一直老老实实，渐渐的大家对他都没那么紧张了，大概就只有林家少爷始终仔细地盯着他。如此过了好几年，等我们小字辈都大了些，柳思诚忽然提出，想出门给死去的妻子儿子上个坟，扫个墓，这回连林家少爷都不得不考虑了。”
“那时我们觉得这事很正常，去给死去的妻子儿扫墓有什么不行的？一直不见柳思诚出门我们只当他生性孤僻，不太喜欢和外人打交道，但是给死去妻子儿扫墓都不行，未免就太不近人情了。”
“对于柳思诚提出的要求，每个大人都沉下脸来，在那里思索，包括林家少爷在内，脸色都很慎重。我当时少年心性，只当他们会说声好，但这声好一直没来，我就忍不住了。”
“柳思诚还没说话，我先跳了出来，对父辈们叫嚣了一顿，意思大意是仁义忠孝之类的，觉得父辈们太苛待‘柳叔叔’了。”
“我妹妹吓了一跳，过来拉着手想劝我不要乱说话，我一时气头上，还骂了她一句：‘还没过门呢，这么快就学会帮着夫家说话了！’”
“我妹妹一下就怔住了，然后眼泪一颗一颗涌出来，象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我心里这才有点后悔，但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这时晓文你父亲过来，抓起我妹妹的手，对我斥责了一句。原本他不说，我自己有些自责，他一说我，我反倒气了起来，直着脖子准备和他吵。”
“这时我父亲站了出来。”
“他冷冷一句：‘柳思诚，你贸贸然提出这等不要脸的要求，让小孩们都因你争吵，好意思么？’”
“我当场一愣，心想这要求怎么就不要脸了？”
“‘你的妻子幼儿都是被你亲手所杀，留下你这条命来，也是看在孩子们将要出生，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脑袋里“嗡”地一声，原来这‘柳叔叔’的妻子子儿子都是被他亲手杀死的？原来他不是我们家的朋友，而是仇人？在家里这么多年，从不出门，原来不是孤僻，而是被关押在这里？”
“这简直颠覆了我心中的三观，让我一时间呆呆地站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难得你老实了这些年，大家得也还算不错，就连孩子们也叫你一声叔叔，没有把你当什么别的人看，你又何苦……提出这种要求，让人为难呢？’”
“我父亲说完，长长地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