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顾时欢站在台阶上目送沈慕言走远,忽闻身后男人阴恻恻的声音:“怎么,人都走了,还舍不得?”
  是挺舍不得的,她还有许多事都没来得及问呢,有些遗憾,看来只能等下次再见了。
  祝长君见她脸上毫不掩饰的难舍情绪,忍了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他上前捏住她手腕,迫她靠近,语气如腊月寒冰,“顾时欢,你如今做事就这般不遮掩了?”
  顾时欢疼得皱眉,她不清楚祝长君为何突然发脾气,他此刻像只暴怒的狮子,与之前跟她温柔缠绵的男人仿佛不是一人,心里又怕又委屈,便使劲甩开他的手,“你快放开,弄疼我了。”
  祝长君不仅没放开她,反而手上更用了几分力道,顾时欢‘啊’一声,疼得想哭,顾不得其他,凑上去就朝那青筋暴露的手背上使劲咬了一口。
  骤然传来的疼痛,令祝长君松了手,随后整只手臂都疼得没了知觉,看着罪魁祸首提着裙子逃之夭夭,他闭上眼睛缓了许久。
  ......
  顾时欢回到正院,坐在榻上让顾嬷嬷上药,祝长君手劲太大,捏得她手腕都红了,这会儿还疼着呢。
  顾嬷嬷不知两人发生了何事,往日两人就算再闹,也没有到动手的地步,她问,“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让大爷生气了?”
  顾时欢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觉得祝长君这个人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你永远也琢磨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委屈,“嬷嬷,我什么都没做,他就凶我。”
  没道理,难道是因为沈慕言?可往日她家小姐跟沈慕言见面,祝长君也没有怒到要动手啊。顾嬷嬷不解,只劝道:“总之,小姐啊,你若想日后在丞相府好好过日子,就别再见那个沈大人了。”
  “为何?”今日是顾嬷嬷第二次劝她了。
  顾嬷嬷思忖片刻,说道:“你与那沈大人走得太近,大爷心里醋了。你想啊,你和沈大人从小长大,感情深厚,可这世间,那个男子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子感情深厚?”
  顾时欢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么?”
  “定然是的。”顾嬷嬷面不改色。
  哎呀,这么讲起来,自己倒是错怪他了,顾时欢心里内疚起来。
  顾嬷嬷看出苗头,问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顾时欢老实答道:“我......咬了他一口,还挺用力的,不知道有没有出血。”
  唉哟,顾嬷嬷真是愁死了,好不容易她家小姐失忆忘记前尘往事,她盼着两人能趁机好好过日子,没想到,冤家隔千年还是冤家。
  她叹气,语重心长的劝道:“小姐怎么能咬大爷呢,他是你夫君,你做妻子的合该温柔体贴才是,怎能可着性子来?”
  顾时欢此刻也懊悔不已,“嬷嬷,那怎么办呢?”
  顾嬷嬷眼珠一转,想了个主意,低声在她耳畔支招,顾时欢听完后难为情得很,“嬷嬷,又这样么?我今儿听你的话请他过来,可他起初还好好的,后来就莫名其妙生气了,想必是那方面自卑着呢。”
  顾嬷嬷晓得她说的是哪方面,她倒是不觉得大爷会有那种隐疾。府里头最不靠谱的祝老夫人说的话,传给第二不靠谱的顾时欢,这事能准到哪里去?大爷若是不行,前几日那晚就破不了她的瓜,可见,大爷完全是个正常男子。
  但此刻她也懒得争论此事,行不行还得她家小姐亲自去查验不是?
  “常言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本来就是对恩爱夫妻,若是因为沈大人之事有隔阂,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小姐你这次道歉得十分有诚意才行,就按老奴说的做,准没错。”
  顾时欢半信半疑,“真的可以?”
  “真的!”顾嬷嬷给了个鼓励的眼神,加油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祝长君:今日气到无话可说。
  第8章
  翌日,顾时欢从起床就一直惦记着昨夜顾嬷嬷叮嘱的事,她派人盯着外院,若是祝长君回了就禀报她。而她自己则往厨房捣鼓甜羹去了。
  顾嬷嬷说,为表诚意,最好她自己下厨给他做些吃食,顾时欢说她不会啊,嬷嬷说没关系,你就往做好的甜羹里头加点糖就行,权当你亲手做了。
  顾时欢:这样也行?
  顾嬷嬷:嗯,是的,大户人家的夫人装贤惠都是这么做!
  于是,顾时欢兴致勃勃的去了,但她不甘于只在最后工序上加点糖,那样成就感不大,她要从生火开始,让旁边的桂婶子从旁指导。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捣鼓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弄出了碗像样的银耳甜羹,恰巧丫鬟也来禀报说祝长君回府了。
  “凝香,端上甜羹,咱们走!”
  凝香看着飘着糊锅皮的甜羹很迟疑,“小姐,真的没问题么?”
  顾时欢问她,“有什么问题?”
  凝香赶紧摇头,顾嬷嬷说了,不能打击小姐的积极性,遂改口问道:“那小姐可否要回屋拾掇一番?”
  还拾掇什么?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去邀功了,自己做了份甜羹,这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
  她将裙摆上的灰土抖了抖,带着凝香大步往外院而去。
  到了书房门口,祝全站在外边守着,她问:“里头还有人?”
  祝全低声回道:“大人还在与幕僚们商讨事情呢,要不您先在花厅等一会儿?”
  “也好。”
  顾时欢心情愉悦,在花厅十分有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见隔间屋里的人还没出来,百无聊赖打量起花厅的摆设。
  格局四四方方,堂中端端正正的摆着两排太师椅,屋子左右角落各放着个齐人高的青花瓷瓶,三面墙壁上挂着字画,字画下头的高几上摆着几盆君子兰,还开着小白花,香气清幽。
  从屋子的摆设便可窥见主人的脾性喜好,完全符合祝长君清冷严肃的风格。
  不过,她凑近那些字画仔细一看,字体穷劲有力,上头戳着祝长君的印章。她暗暗撇嘴,哪有把自己的字画挂了个满屋子炫耀的?真是厚脸皮的男人!
  她又喝了一盏茶,正想去问问祝全还需多久,如果太久她就让凝香回去把甜羹煨一下,免得凉了不好喝。恰巧此时隔间书房里突然传来一阵暴怒,听声音就知道是祝长君。
  顾时欢心头一颤,踏出门口的脚又收了回来,想了想,不要今儿还是算了吧?她可不想去触霉头,但又可惜自己花了两个时辰做的甜羹,他还没尝一口呢。
  犹豫间,隔间的门好像打开了,陆续有人走出来,她探头看去,幕僚们个个灰头土脸的出来,她更怂了。
  “凝香,咱们......回吧。”
  然而,祝全已经过来请她了,说祝长君在书房等她。
  “你家大人今儿为何如此生气?”
  祝全是清楚情况的,他家大人今儿在中堂都发了两通脾气了,还革职了几人,回到府里也不闲着,匆匆找来幕僚议事,没想到又......
  他悄悄说道:“是朝中之事,南边水患查出有人贪污赈灾银两。”
  哦,那她此刻过去会不会挨骂啊,岑夫子也常生气,可从未像他这样发脾气呢。她脚步迟疑,忽听得里头的男人喊她,“进来!”
  顾时欢深吸一口气进门。
  “来找我有何事?”祝长君靠坐在太师椅上,手臂搭着扶手,一副大爷我很不耐烦的模样。
  “那个......我做了甜羹来......来慰劳夫君,夫君这几日为朝事忙碌,辛苦了!”
  祝长君抬眼打量她,眼里尽是疑惑,“顾时欢,你到底欲意为何?”
  她近日的举动奇奇怪怪,让他摸不清后头憋的什么招数。
  顾时欢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眼睛,“真的就是觉得夫君太辛苦,所以......”
  “说真话!”祝长君打断她。
  他语气严肃,令她心头颤了几颤,乖得像个犯错的学生,态度诚恳,“我......我就是来道歉的,昨夜不该咬你。”
  祝长君的脸上总算平缓了些,他抬起右手睨了两眼又放下,顾时欢也看到了,上头还留着深深的牙印呢,可见是咬得狠了些。
  她心中愧疚,走近两步,诺诺的问:“夫君,还疼么?”
  “你说呢?”
  顾时欢底气不足,“那......夫君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祝长君挑眉,“你真是来道歉的?”
  她赶紧点头,是的是的,比金子还真呢。
  “那你说说,除了咬我,你还做错了什么。”
  “还有?没了啊。”她一脸茫然,实在想不出还做错了哪些。
  祝长君眯起眼,“怎么,装傻呢?”
  她又细想了一会儿,莫不是自己见沈慕言的事,他还醋到现在?那怎么办呢?保证日后再也不见沈慕言了?那怎么行,她还有许多事没问他呢。
  她犹犹豫豫,那张精致的脸上黛眉微蹙,红唇紧抿,一身轻.薄绢纱长裙,细腰高束,显得胸.脯格外.壮.观,这般打扮,用意惹人深思。
  她正思索着接下来该说什么时,却突然被祝长君一把拉过去,一个旋转间就坐在了他腿上。
  她心砰砰跳,青天白日的,书房大门都还开着呢,他怎的一点也不遮掩?
  祝长君懒得等她想托词狡辩,将她拉进怀中,试探她“道歉”的诚意。他右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见她没抗拒,挑了挑眉,抬手摩挲她的脸颊,片刻后问她,“这是什么?”
  他摊开的手指上有一道黑痕,顾时欢一看,下意识的拿袖子抹一把,讪讪笑道:“是厨房的烟灰,不小心蹭着了,我今儿下午做了许久的甜羹呢,夫君要不要吃?”
  “不急。”他此刻有其他想吃的东西。
  祝长君好整以暇的打量了她片刻,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除了紧张羞涩之外,似乎没有其他东西。
  他捏住她下巴,与她目光相对,声音暗哑道:“用一碗甜羹来道歉,诚意还不够。”
  “那......那还要如何?”
  “顾时欢,一直以来,在你心里,可有过我这个夫君?”
  顾时欢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但顾嬷嬷说她们以往十分恩爱,想必她心里是有他的吧?于是,愣愣的点头。
  “真的?”祝长君眸色变了变。
  她再次点头,“嗯。”
  “我不信,我要亲自验证一番。”他哑声说完,忽而凑过去,噙住那饱满的红唇。
  书房里的响声太羞人,祝全赶紧捂着眼,悄悄将房门给他们关上,随后推着傻愣愣的凝香走远些。
  祝长君亲了许久才放开她,见她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慌乱的眨阿眨,低笑了一声,“果然甜,我更喜欢这样的道歉。”他帮她理了理松开的衣襟,“夫人,记住了?”
  顾时欢紧张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憋着气轻轻点头。
  ......
  顾时欢晕晕乎乎的回到正院,兀自坐在榻上脸红得发烫,她做的甜羹他一口没吃呢,倒是把她里里外外吃了个干净。
  这人怎的这样坏?
  顾嬷嬷匆匆进来问她,“小姐,怎么样?大爷可有说什么?”
  她摇摇头,“也没说什么,他觉得甜羹道歉没有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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