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这套茶盏真漂亮,尤其是端在连戚手上的时候!
  颜色旖旎绚烂,半透光,远远看去,像斑斓的云彩,绝非凡品。
  钱太妃可真阔绰,对得起她的姓氏。
  江晚儿把茶盏收了,钱太妃走后,还兴致勃勃地把玩了好一阵子,“连戚,你去把这套茶盏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啊,喝茶的时候不要用它们。”
  万一被动了手脚呢?
  连戚:“太后娘娘,如此,怕是不妥。”
  江晚儿托着下巴,兴致盎然地问:“有何不妥?”
  连戚了然地没有出声。
  江晚儿自顾自地说:“你是怕哀家收了她的东西让别人误会?可是哀家总觉得,这位钱太妃肯定不是今日最后一个来永慈宫送礼的,既然她们要送,哀家就用钱太妃的东西先给她们打个样儿!”
  连戚:“……”
  所以把东西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是为了提醒别人送更贵重的礼?
  江晚儿一语中的,钱太妃之后,晚膳之前,永慈宫又来了两拨人。
  第一波是先帝的两位贵嫔,听说尚在闺阁的时候便是至交好友,其中一位还诞下了四公主,如今两人在后宫更是如胶似漆,呸,相依为命。
  许是为了给四公主博她好感,两人分别送来了几匹上等的锦缎,还有一尊羊脂白玉雕琢的小狮子,极尽所能地在她面前赞扬四公主听话懂事。
  第二波来人是许太妃,先帝的昭仪,也算是今日见到的几人中位份最高的一位。
  她倒是没送什么珍奇的物件,只是带了几本有趣的话本子过来给江晚儿解闷,说话谈吐风雅有趣,一看就是名门世族专门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端的会揣度人心。
  这些话本虽不贵重,却最得江晚儿欢喜。
  可江晚儿的好心情却在晚膳之后被连戚亲手打碎。
  今天来的四人分别与两位阁老和那位礼部尚书有关系,也就是说,人家随便用些死物就还了江晚儿答应照顾小皇帝齐暄临朝的情。
  这波,血亏!
  可奇怪的是,最该着急的荣太妃却没有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江晚儿:容易受惊的体质啊……有人想要同款么?
  第4章 后宫求生记3
  有了依仗,永慈宫自然变得炙手可热。
  江晚儿抱着小手炉站在檐廊下看着内官监的人给永慈宫置换家具摆设,笑得有点儿像偷了鱼的猫儿。
  平日里江晚儿也没什么架子,新选的伺候宫女秋桑便道:“太后娘娘今儿个心情真好!”
  多新鲜啊,她余生大几十年恐怕都要在这过,宫里人献殷勤帮她改善居住条件,她能不高兴?
  秋桑正准备再说什么,孙嬷嬷沉着一张脸从外面回来。
  江晚儿眉头轻皱,“孙嬷嬷,发生了何事?”
  孙嬷嬷勉强扯了个笑,“回太后娘娘,也没什么大事儿,您怎么在外面站着?外面风大,老奴扶您回暖阁歇着吧。”
  江晚儿驻足不前,敛了笑,直直地看向孙嬷嬷,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对比她平日里总是笑意盈面的模样,不免让人局促。
  孙嬷嬷苦着脸道:“什么都瞒不过太后!老奴今儿去内务府领咱们这个月的份例,可……”
  江晚儿挑眉看她。
  “可内务府的人说,咱们要的舶来贡毯还有新炭盆被送到庆祥宫了,还说咱们宫里主子少,后宫库房空虚,要将咱们宫里的份例减半。”
  江晚儿脸上忽然爬出了一丝笑意。
  站在她身侧的秋桑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太后娘娘笑得有点儿凶残呀。
  先帝驾崩,江晚儿初来乍到,前朝一致商议,后宫凤印暂交孀居回宫的嘉宁大长公主代管,至于庆祥宫,便是荣太妃的宫殿。
  合着她这个正房是被继女和姨娘一起给挤兑了?
  江晚儿:“无事,你先去盯着里面,秋桑陪我出去走走。”
  孙嬷嬷以为她这是被气着了,想出去透透气,便也没劝。
  江晚儿打从搬进永慈宫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出门。
  外面也是一片银装素裹,屋脊上还泛着晶莹的光点。区别于她那儿的是,别的宫都收拾的极辉煌整洁,就连殿门的红漆都比永慈宫看起来鲜亮。
  更不用提有些宫殿里还飘出阵阵梅香。
  可见她这个正房是个不受待见的。
  秋桑许是怕她伤心,劝慰道:“在咱们大齐,每个宫都是各自的意义和规制,比如,住坤安宫的只能是皇后娘娘,能住永慈宫的也只有太后娘娘您。长公主说新帝还小,让太妃们暂时不用搬,可将来新帝长大了还是要娶妻纳妃的,太妃们到时候要住的那些个宫殿还不如现在的永慈宫呢。”
  江晚儿一听来了兴致:“你是说太妃们按制也要搬宫?”
  秋桑打小在宫里长大,知道自然比江晚儿多:“这是自然,这些可都是皇上妃子的寝殿,太妃们自然是不能一直住这儿的。”
  天寒地冻,大家轻易不会出来,路上除了几个当值的太监宫女,很难看到其他人。
  他们不认得江晚儿,江晚儿也不认识他们。
  因此前面一个宫女正在训斥名六七岁的小太监时,看见江晚儿和秋桑也没太在意。
  宫女:“你如此多做嘴舌,难怪你爹娘舍得让你割了祖孙根子进到宫里来!我瞅着就该连你的舌头一起割下来!”
  小太监跪在雪地里默不吭声,小拳头在膝盖边攥的死紧。
  宫女一脚踹在他肩膀上,“这会儿当什么锯嘴葫芦!跟太妃告状的时候怎么恁得伶俐?看见我偷太妃耳环?也不掂量掂量太妃信我还是信你!没根的玩意儿,嘴上都没个把门的!”
  小太监被踹倒在雪地上又连忙爬起来跪好,一声不吭。
  江晚儿拧了拧眉。
  这谁宫里的宫女,说话如此恶毒。
  不过她也不是滥管闲事的好人,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她还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渡不了别家的下人。
  就在她准备直接越过两人继续往前走的时候,那宫女却突然发难,“在这宫里,无权无势就好好地蜷着,别整日里多嘴多舌,当心丢了小命!”
  虽没转身对着自己,可江晚儿就是觉得她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真猖狂啊。
  江晚儿停下脚步,“你是哪个宫的?”
  问的不是那宫女,是跪在地上的小太监。
  小太监讷讷开口:“奴、奴是庆祥宫的杂役。”
  宫里的太监只能在有了品阶之后才能称臣,否则就只是个奴才杂役,这小太监如此年纪就能进庆祥宫,也是个厉害的主儿吧。
  秋桑还有刚才发火的宫女都以为江晚儿就算不替小太监出头,至少也会说些什么,就连那小太监都低头藏起了眼底的小心思。
  却没想到,江晚儿只是哦了一声,就继续往前走,留三人一脸懵逼地或站或跪在原地。
  江晚儿回头,“不跟上?”
  秋桑:“……”
  回到永慈宫的时候,连戚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江晚儿把他喊过来问:“如果别的宫里有人冒犯了哀家,哀家有没有权利处置?”
  连戚眉头轻轻拧了拧,“后宫以太后为尊,自然能处置得。”何况是个宫人,不必她亲自出手。
  江晚儿点头,又问:“你能帮我把礼部尚书请来么?”
  连戚虽然心有疑惑,不过并没有多问,利落地去办江晚儿交代的事情。
  礼部尚书尚在衙门里当值,听说太后召见,脑子里转了几个弯,跟自己的同僚吩咐了几句便到了永慈宫。
  江晚儿坐在上首,问道:“胡尚书,哀家有几个问题想问问。”
  礼部尚书胡简:“臣不敢,太娘娘请讲。”
  江晚儿:“皇帝年幼,尚不能立后,这后宫按理该由谁做主?”
  胡简眉心一跳,“按照位份,自然是由太后做主。”
  好一个“按照位份”,言下之意就是若有特殊情况,可另有安排?
  江晚儿:“哀家知道自己进宫时日浅,不能帮皇帝和大臣们分忧。如今大长公主将后宫管的很好,哀家也甚是替皇帝庆幸。”
  胡简似是知道她话没说完,恭敬地站着等她继续。
  “哀家这两日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年纪轻,经事儿少,远没有荣太妃照顾皇帝合适,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去劝劝荣太妃担任临朝照顾太子之事?”
  胡简忙退后一步,撩摆跪下,“太后娘娘,此事万万不可!太子乃真龙血脉,便是先皇在世,也万不会让后宫嫔妃越过娘娘了去,此事于祖宗礼法不合。”
  江晚儿叹气,“但哀家也是为难啊。且不说内务府的人不认哀家,就连宫里的宫女下人怕也是不认哀家的,哀家有何颜面觍坐朝堂?”
  告状诉委屈,江晚儿在江宁府刚懂事儿的时候就会了。
  胡简跟她打了会儿太极匆匆离去。
  江晚儿弯着嘴角对连戚吩咐:“你现在去外面守着,等会儿若是再有人来就说哀家病了,不能见客。”
  连戚本是半垂着眸子的,闻言,漂亮斜飞的桃花眼揉碎了一树花瓣,粼光熠熠,“太后方才在外面受寒了?”
  江晚儿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连戚将信将疑地离开,为了让戏更真一点儿,江晚儿直接抱了两个汤婆子回了寝殿。
  两个时辰后,连戚来回复:钱太妃,许太妃和杨贵嫔都曾来过,听说她病了,还遣人送了好些珍贵的药材和人参过来。
  江晚儿笑眯眯地让连戚把那些东西搬到库房,继续窝在床上抱恙。
  第二日,四位内阁大人和礼部尚书又相约来拜访太后,说是有要事禀奏。
  江晚儿艰难地撑起身子,让人把四位阁老请了进来,“哀家也是病糊涂了,让诸位大人久等,咳,咳咳……”
  许阁老道:“是臣等失职,让太后娘娘受了委屈。还请太后放心,内务府那群不醒事儿的,臣等已经着令总管连永处置,一定给太后一个满意的说法而。”
  江晚儿泫然欲泣,“哀家没事儿的,后宫的事情还要劳烦几位,实在是对不住。”
  四人老脸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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