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沈娇宁摇头:“从我过去开始,应该没有人动过,但是……我们换完衣服,到我过来开始吃东西,中间有近两个小时,都没注意过包。”
他们芭蕾自己的人一直都在一起,更何况这是合舞,一荣俱荣的关系,不太可能是他们中出了内鬼,更可能是其他人。
可在场都是文工团的,这次演出大家完全没有利益争夺,谁会想到有人会这么做呢?他图什么?
“思美,会不会是你最近得罪了谁啊?”说话的是贺平惠,她平时跟刘思美关系不错,经常和她一起吃饭,知道她的性子容易得罪人,“该不会是上次跟你表白被拒的那个男的吧,要不要去找他问问?”
“怎么可能,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添乱,我拒绝怎么了,难道我还非得答应他?”对沈娇宁她不得不压着脾气,对其他人一下子就爆发了。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你别急。”贺平惠向她道歉。
薛佳文听了,却小声提议:“老师,要不我们还是报告领导吧,把这里所有人的包都检查一遍。”
“老师不要!”刘思美立刻说。如果能找到就算了,万一找不到,这就算是重大事故,她是要被记过的!
颜嘉明显然也想到这点了,他犹豫也是因为这个。
刘思美找不到鞋,自己上不了台,是她没保管好东西,吃点教训应该,但其他人是无辜的。
没有喜儿,葛光亮就受牵连上不了场,但他也不能让其他人把自己的鞋给刘思美,因为她们也是无辜的。
可上报领导,这个后果太严重了……
他一一看过自己带出来的几个学生,最后停在沈娇宁身上:“你,出列。”
沈娇宁不明所以,迈出了一步。
“你和刘思美去互换衣服,等一下你跳喜儿。现在就去换。”
沈娇宁张了张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安排,问题是,她根本没练过喜儿啊。
“这里其他人都没练过喜儿,但是你那天在旁边看了一天,动作要领都记得吧?赶紧换衣服,换好就过来练。”他又看向刘思美,“这次是你的失误,配合其他人,将功补过。”
刘思美根本没有办法反对,她把头仰得更高了些,一声不吭地拉着沈娇宁去换衣服。
沈娇宁也不知道说什么,她挺同情刘思美,但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安慰她。她没有任何今天要跳喜儿的心理准备,自己也十分心慌。
衣服不像鞋子,长短差了几厘米并不影响什么,沈娇宁换上,看起来还挺合身。
刘思美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一扭头走了。
沈娇宁换好衣服回去,颜嘉明正在给另外三个女生改队形,现在伴舞只剩下三个,几个队形变换和走位都要改。
葛光亮告诉她,在她进团之前,她们就练过一段时间的三人伴舞,改起来应该没有那么困难。老师要她跳喜儿,或许也有这一层的顾虑。
沈娇宁点点头,自己去旁边跳喜儿。
先是一段喜儿的独舞,她确实认真看过刘思美跳这一段,但她自己从来没跳过喜儿,现在离上台只剩下两个小时,她再强大的心理素质也有些绷不住。
颜嘉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喊住她:“这段独舞不要了,等下直接从伴舞上场开始,然后你再过去。光亮,你去跟乐队说一声。”
“哎!”葛光亮应了一声,匆匆跑过去。
去掉了一段独舞,难度就降低了不少,跟伴舞合舞那一段没什么问题,然后就是跟葛光亮的双人舞。
这段双人舞对她来说不算难,主要是跟葛光亮的配合。
沈娇宁赶鸭子上架,自己练了两遍,又跟其他人配合了两遍,连跟乐队合一遍的机会的都没有,就要被迫上场了。
“别怕,相信自己。”颜嘉明似乎是看出了她眼中隐隐的慌乱,双手按住她的肩,“等一下什么都不要想,享受舞台就好。”
他相信沈娇宁,可他也早就想好,如果真出了舞台事故,这个责任他会自己担下。
“我从来没有跳过喜儿。”这辈子没有,上辈子也没有。喜儿跟她本身的气质相差太大。
“我知道,但是等你走上台,你就是喜儿。你穿着这身衣服,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喜儿。”
她鸦羽似的睫毛微垂:“我知道了。”
今天,她是喜儿。
是这段窗花舞的主角,是等待父亲回家过年的小姑娘,也是送情人礼物的含情少女。
沈娇宁双手紧紧握了一下,忍住因为紧张导致的生理性泪水。不能慌,不能怕,只要记住她是谁,就不会出错。
……
下午他们井井有条,还觉得时间过得慢,现在突然有了这样的变故,只恨时间太快。
芭蕾组谁也没有心情吃饭,颜嘉明把他收下的那颗巧克力递到沈娇宁嘴边,她正在抓紧最后一点时间练习,看到了,动作连瞬间的停顿都没有,轻轻道:“不用。”
她不但不饿,甚至紧张到有些反胃,早知道下午就不吃那么多甜食。
颜嘉明便又收回来,把糖纸重新包好,后退几步,给她留出更多的空间。
这个时候,他反而看出了沈娇宁身上与众不同的潜力。
前阵子的训练,竟然还没有挖掘出她全部的天赋。她的能力,似乎比他预估的更为惊人。
沈娇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听报幕员报到芭蕾《白毛女》窗花舞片断,看着焦梦玉等三人从另一个台口,跳跃着上场,等乐队旋律一变,她灵动地加入其中。
领舞是一段群舞中最特殊的那一个,从服装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伴舞都是灰蓝底配白花的上衣,灰色裤子,只有她是红衣绿裤,是舞台上那抹最鲜明的色彩。
当她起舞的时候,伴舞只能在她身后摆好造型、站成半圆,环绕着,衬托着。
唯有她,是舞台最中心最夺目的存在。
第28章 窗花舞9 取消芭蕾演出
让沈娇宁跳喜儿, 颜嘉明是冒着风险的。
按理说,她的基本功还比不上另外三个女孩,可是当他决定要从四人中挑出一个跳喜儿时, 几乎没有犹豫,就觉得该让她来。
这是一种毫无缘由的直觉, 觉得她不会出错。他想, 领舞而已, 双彩县都敢让她跳吴清华独舞呢, 相比之下,跳个领舞似乎也还好?
等她上场,颜嘉明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人物状态是对的, 她今天是单纯可爱的喜儿,没跳成要自己上战场的娘子军,这就可以放一半的心了。
沈娇宁的思想一分为二, 一半的她, 真实代入了收到邻居窗花贴纸的小姑娘,另一半的她, 是那个坐在一边,听颜嘉明指导刘思美的学生, 一边跳,一边回忆下一个动作的要领。
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实在太短了,颜嘉明根本来不及跟她说太多,幸好, 她那天肚子疼, 喝着白糖生姜水,认认真真听他讲了一天。
万万没想到,那天听的课, 是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还好她用心记住了。
沈娇宁的表演还算顺利,虽然她预料到下台之后又要被指着鼻子说一堆这也不行、那也不好,但她今天不敢奢求太多,目标只是把这支舞完整地跳下来,不出明显事故就好。
贴窗花进行的末尾,还剩几个动作伴舞就可以下台,沈娇宁接过其他人手上的窗花,做一个贴在窗上的动作,伴舞们要过来,表现跟她一起贴。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其中一个伴舞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摔倒了。
沈娇宁在乐队伴奏中听到她“啊”了一声,心也跟着咯噔一下,身体反应比脑子快,她做完贴窗花的动作,用足尖碎步,快速又优雅地跑到那个女生身边。
她紧张得愣是连这人是谁都忘了,只知道要靠舞蹈动作,扶起她,友爱地看一看,最后目送她们下台,用舞剧的情景把这一茬圆过去。
颜嘉明在台下,看得心情就像荡秋千,甩上去又甩下来,手里握着沈娇宁大方送给每人一颗的巧克力,几乎要把它捏化了。
好在后面的双人舞没出什么问题,等到整段舞蹈结束,他比自己跳了一场舞还累,心惊胆战,又有一种事情总算以不太糟的方式结束的庆幸,跟着镇上的百姓们一起用力鼓掌。
他没挑错人,把她带回市里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
沈娇宁下了台,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果然还是要有准备才能上场,今天这样实在太慌乱了,她觉得以后不能只依赖平时的训练,要想办法自己私下多练练其他的,才能应付今天这样的临时状况。
她手脚发软地回到后台,发现有个伴舞姑娘已经哭得整张脸都红了,脑子还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是刚刚在台上摔倒的女孩子,叫薛佳文。
不怪她脑子慢半拍,实在是刚才大脑超负荷运转,满心只有把舞跳好,其他所有无关记忆都暂时性地被她扔开了。
她听了听,似乎是薛佳文在自责,说她要是把自己的鞋给刘思美,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已经有人在安慰她了,颜嘉明也在往那边去,沈娇宁没有过去凑热闹,她默默换下衣服,虚脱地坐在一边,抱着她还放了不少零嘴的大包,一点胃口都没有。
没多久,她身边坐了另一个人,一抬眼,是刘思美。
刘思美显然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情,但她看到沈娇宁这样子,忍不住道:“你今天不应该开心吗?直接从伴舞到领舞,不但自己圆满完成,还在台上即兴发挥救了场,可能已经被领导们记住了,以后保不准都是你来跳领舞。”
沈娇宁淡淡道:“自己的两个队友,一个直接没上台,一个在台上摔了,有什么可开心的?我是跳了领舞,但我也知道我今天表现很一般,跟你练习时都没法比,这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刘思美顿了很久,终于说:“对不起,是我不够小心弄丢了鞋子。”
沈娇宁摇摇头。舞鞋找不到,刘思美肯定是最生气的那个,怪不了她。
因为这件事,晚上回去后颜嘉明给他们开了个短会,刘思美和薛佳文都要写一份检讨,另外,刘思美弄丢的鞋子是文工团统一发的,她要按双倍价格赔偿。
颜嘉明说:“过两天还要去东望镇演出,希望今天的状况不要再出现。如果再犯,我会报给领导进行相应的处分。”
“还有,沈娇宁今天表现不错,今年的评优评先,会作为优先考虑条件之一,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大家自然都没有意见,没有她跳喜儿,今天这事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何况她平时为人大方,拿人手软,没人能跳出来说她一句不好。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沈娇宁今天莫名其妙就成了受益者,可她真不觉得开心。仔细想了想,觉得根源还是在于她现在实力不够。
要是她之前就能练一练喜儿,今天上台就不会那么慌,就可以表现得更完美,更享受这一次在台上的机会。
会议结束,已经比平时晚功收工还迟,沈娇宁也很疲惫,但她没有立刻就走。
她准备留下来,进行她在市团的第一次自我加训。
不能因为她现在只有十六岁,就觉得还有时间。
这个身体的起步比其他人晚了很多,如果她每天和刘思美一样的训练时长,又靠什么去超越对方呢?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她追求更大的机会,就要有更充足的准备。
颜嘉明本来想等大家都走了,自己关灯,没想到沈娇宁居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老师你先走吧,我等一下再走。”
颜嘉明猜测:“你要继续练习?”
“嗯。”
“好,别太晚,明天早上你的把杆练习减半,然后跟刘思美一起跳喜儿,下午再跳伴舞。过两天给我看你自己的训练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