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苗寨蟲牙戒
唐擎天听得心头一动。
但是见鱼婆婆沉浸其中，便不好打断，只得继续听着。
鱼婆婆顿了顿，继续道，“小女孩清楚的记得，她十岁生日的那天早上，苗王出门后，请来大祭司帮忙。
毕竟小女孩实在是太小了，炎鱼蛊说到底还是一种蛊虫，若是就这样直接吞服，而旁边没有人辅助的话。
别说治病恢复体温了，就是刚入口，便会立刻就被炎鱼蛊的炎毒给折磨致死。
大祭司很快就来了，她跟苗王一起，利用苗寨的炼蛊之术，帮助小女孩服下了那只炎鱼蛊。
因为苗王作为主要帮助力量，而大祭司则是从旁协助，因此，苗王消耗甚大，直接倒在了地上。
按照正常情况下，炎鱼蛊入体，小女孩也会陷入三天三夜的昏迷，之后才会苏醒。
但奇怪的是，在炎鱼蛊入体之后，小女孩却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虽然眼睛睁不开，但是却可以清晰的听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大脑也能够正常思考，很快，她就听到了这辈子回想起来，都会毛骨悚然的一幕……”
鱼婆婆的脸部肌肉抽搐着，有些扭曲。
再加上她已经苍老，面部皮肤干瘪褶皱，配合在一起，更是让人看上去心生寒意。
她继续道，“小女孩倒在床上，她清楚的听到大祭司的声音响起。
苗王啊，苗王，你当真不肯交出那东西吗？”
唐擎天静静的听着。
鱼婆婆道，“小女孩听到苗王拒绝了，大祭司发怒生气了，紧接着，小女孩听到了刀子穿透皮肉，以及鲜血喷溅出来的声音。
很快，安静的房间内响起的便是苗王粗重中饱含着无尽痛苦的低声喘息和挣扎。
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努力的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去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除了能听到，大脑能思考外，身体其他的部位，根本就不听使唤了。
无论她如何的挣扎努力，身体就像是一潭死水。
苗王痛苦的喘息越来越重，最后消失……”
鱼婆婆说完这些，忽然，整个人的面色放松了下来。
唐擎天看得分明。
那是一种经历剧痛之后的麻木，以至于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了，所以看上去，才会显得放松平静。
“三天之后，小女孩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便是朝着房间里面看去。
青石地板上，除了一小块早已经干涸的暗色血迹之外，她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
这时候，大祭司面容和善的走了进来。
往日，小女孩很尊敬大祭司，而大祭司尊崇的地位，以及脸上时常挂着的和善笑容，也获得了苗寨里不少的孩童的喜欢。
但此刻，小女孩觉得面前站着的不是大祭司，而是一个魔鬼……
因为身体病症的原因，小女孩从小经历的就比别人多。
她能察言观色，知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她努力的让自己不去看地上的那一滩干涸的血迹，而是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大祭司。
‘苗王爷爷去了哪里呢？大祭司……’
‘哦，他已经将炎鱼蛊渡入了你的体内，接下来，你只需要好好的养着它，待你年岁长大，炎鱼蛊便是能够恢复你的体温，而到时候，你的身体就能好了。
至于苗王爷爷，他为了追求更高深的蛊术，已经离开了苗寨！”
“离开？”
小女孩心头冷笑，究竟有没有离开，她可是清楚的。
因为力量悬殊，小女孩不敢揭穿，但是她却是一直都将这事儿藏在心里。
她默默的成长，苦心钻研蛊术，没有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而苗寨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再也没有出现苗王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大祭司作主。
小女孩期待着有一天，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杀死大祭司，为苗王报仇。
然而，在小女孩十八岁的那年，一心复仇的她，还未等到机会，却忽然接到消息，苗寨大祭司病逝了。
从此，她没有了目标，生活也成了一潭死水。
但在清理大祭司生前居住的房子的时候，小女孩也参与其中，却意外发现了一封手书。
里面是大祭司的亲笔——杀或者不杀？可她都已经知道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小女孩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原来大祭司早就知道自己当初听到了那些事情，也知道自己一直在默默策划着帮苗王爷爷复仇。
但是一直以来，大祭司都没有对小女孩出手。
小女孩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做什么。
接下来的几十年，小女孩一直待在苗寨，靠着采药为生，从没出去，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生活……”
见鱼婆婆沉默了，唐擎天这才道，“那个小女孩，就是婆婆你吧？”
鱼婆婆没有否认。
“你知道，杀害了苗王的大祭司，是谁吗？”
鱼婆婆看向唐擎天，问道。
唐擎天摇了摇头。
“她叫扎素，是寨子里第三十七代大祭司，也是我们苗寨有记载以来，最聪明的大祭司。
她，还是红娘子的师傅，红娘子，也是红浑天的亲娘。”
唐擎天心头惊讶。
“那你刚刚说的白幽……”
“白幽是第三十九代大祭司，第三十七代大祭司扎素死了之后，她的徒弟红娘子接手，成为第三十八代大祭司，白幽是红娘子的徒弟！”
“那红娘子现在？”
唐擎天抬头。
“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
鱼婆婆说道，浑浊的目光锁定唐擎天。
“你知道第三十七代大祭司扎素杀死苗王，寻找所要的是什么东西吗？”
唐擎天刚摇头，忽然，目光落在了那桌面上的蟲牙戒之上。
“难道是……”
不等他说完，鱼婆婆便是点头，“这只是其一。
蟲牙戒过去是苗王信物，但在最后一代苗王被大祭司扎素杀死之后，她掌控苗寨后，便宣布了从今往后不再有苗王之位。
而这蟲牙戒，也顺势成了大祭司的传承信物。
它是我们苗寨的一件至高无上的法器，可惜，最后一个真正懂得如何使用它的人，也就是扎素，早就死去了……”
“蟲牙戒只是之一……那另外的东西，又是什么？”
唐擎天问道。
“还魂蛊！”
鱼婆婆声音虽然轻，但是落在唐擎天的耳朵之中，却不下于惊雷炸响。
他猛地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鱼婆婆看了他一眼，嘴里道，“但是没找到……我在苗寨待了一百多年，就听说过蟲牙戒，可从没听说过还魂蛊的存在！”
唐擎天不死心。
“鱼婆婆，那现任大祭司白幽，他能够知道吗？”
唐擎天问道。
鱼婆婆顿了顿。
他看向唐擎天，再度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开始会将你认为是白幽派来杀我灭口的人吗？”
唐擎天摇了摇头。
鱼婆婆道，“我活了一百零九岁，自知时日无多。
但我不想将一百年前发生在我面前的事情带进棺材里，更不想苗王爷爷的下落，变得不明不白。
我要将这件事情公诸于众，就算是扎素已经死了，我也要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给苗寨一个交代，给苗王爷爷一个交代。
但白幽知道了这件事后，曾经多次来劝我，事情已经过去了，他的师尊扎素也死了那么久，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没必要重新翻出来。
但我知道，别人可以过去，我过不去！”
唐擎天能够理解。
救命恩人当着自己的面被杀，而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了足够的力量，还没去报仇，仇人却自己病死了。
就算是仇恨可以过去，但是这件事不能就这样被忘记了。
话说不通，白幽为了维护师尊扎素的名声，保持苗寨大祭司的声望，自然会选择杀人灭口。
这一切，也就能够解释的合情合理了。
“至于这蟲牙戒，在红娘子大祭司手上的时候，便遗失了，苗寨曾经找了好久，却不曾想，竟是被他的儿子红浑天给偷走了！”
鱼婆婆道。
“所以，当你进来我这里之后，我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蟲牙戒的气息，我就认定你是白幽的人，是来杀我灭口的！”
唐擎天苦笑一声，他的心里还是记挂着还魂蛊的事情。
“婆婆，还魂蛊……真的就没有一点线索吗？”
找苗王的线索，应该是断了，毕竟百年前就死了，当事人扎素也没了。
苗王的墓穴，也无从查起。
鱼婆婆沉默了片刻。
“这件事，你若是能够找到白幽，或许能够知晓的更多一些。
当年的第三十七代大祭司扎素，有着记事的习惯，如果她曾经留下的那些资料还在的话，应该可以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但……希望不大！”
鱼婆婆道，“不管是红娘子还是白幽，她们都不希望这件事暴露出来，因为一旦如此的话，苗寨之内，大祭司的声望将会荡然无存，甚至偌大的苗寨，都会变得动荡起来！”
唐擎天心头情绪复杂。
有了线索，但似乎又没了。
可无论如何，总好过什么都不知道。
他再三道谢，鱼婆婆摆了摆手，回到里屋了。
淡淡的声音传来，“年轻人，你们还是早早的离开这里吧。
白幽说不得这一两天就要行动了，到时候你们若是卷入其中，则性命难保！”
唐擎天对着鱼婆婆离开的方向，微微抱拳。
“多谢婆婆提醒，晚辈已有计较！”
他收起蟲牙戒，然后将躺在地上的狄毅喊醒。
“嗯？我怎么睡着了？”
狄毅一头雾水。
唐擎天道，“你刚刚喝了不少的茶水，今天我们本来就跑了一天的路，你就累的在椅子上睡着了，我跟婆婆去后面整理了药材，回来一看，你就从椅子上滑到地上来了……”
狄毅揉了揉额头，倒是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走吧，药材收的差不多，我们该回去了！”
狄毅转身往外走。
但唐擎天却没动。
“狄先生，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办……”
狄毅扭头看向唐擎天。
“你还是想找苗王？可婆婆都说了，苗王百年前就不存在了……”
唐擎天摇了摇头。
狄毅也十分无奈，“罢了，你是我带进来的，既然你不走，那我也在这里叨扰鱼婆婆一晚！”
唐擎天见说不动狄毅，便也不再多言了。
鱼婆婆知道唐擎天的打算，所以也没有劝。
傍晚，三人在鱼婆婆家里吃过饭后。
鱼婆婆早早的便是关了门。
而且，还将院子的四周，撒上了一种灰色的粉末。
狄毅是药材商，那些灰色粉末里的味道，让他闻着有些熟悉。
“婆婆，这粉末……是三花紫云草？”
狄毅问道，“这东西，不是豢养蛊虫的食物吗？你怎么将之撒在了这里……”
唐擎天上前一步，道，“这里面混合的可不仅仅是三花紫云草，还有一种名为秽土的物质！”
“秽土？是什么？”
狄毅看向唐擎天。
“炼蛊的时候，需要将诸多蛊虫全都放在一个大瓮里面，任其相互吞食，最后只有一只蛊虫可以存活，而其他的蛊虫，皆为所吃。
那些被吃掉的蛊虫，大都是会经过一场激烈异常的斗争才死的，它们临死前所呼出的最后一口不甘的气息，则是会附着在大瓮的内壁之上，形成尘土。
久而久之，一只用来炼蛊的大瓮，需要经过无数的蛊虫在里面拼死争斗，方才能够积蓄一小撮的秽土。
这秽土之中，不仅包含着那些死去的蛊虫的最后的一口气，更包含着对吃掉它的蛊虫的无尽恨意和战意。
所以，这东西，也是最好杀死蛊虫的东西，算得上是蛊虫天生的克星，毒药！”
狄毅听得似懂非懂。
但是唐擎天说完，正在做事的鱼婆婆却是投过来好奇的眼神。
毕竟这些东西，就算是苗寨之内的人，非养了十年蛊以上的，都不见得能够懂得。
可唐擎天似乎只是一个外人，却说得如此仔细。
唐擎天不再赘言，只是坐在门口看着。
他知道，鱼婆婆布置这些东西，恐怕是要等白幽自投罗网了。
至于秽土这些东西，唐擎天曾经看过一些相关的古籍记载，其中对于各种蛊术，都有相应的说明，秽土也是记载其中。
不过，上一辈子的唐擎天没多少机会接触蛊术，所以也没有进一步的深入研究。
很快，夜幕降临。
这里是苗寨后寨，比起前寨景区，安静太多了。
四周崇山峻岭，按照正常情况，这山村小寨，定然是极多蚊虫，四周的树林里，也会有不停的虫鸣鸟叫。
但此刻，四周安静的几乎要令人窒息。
苗寨有蛊，那些虫子根本就不敢靠近。
“要出了苗寨，再走出十多里地，才能够听到虫鸣鸟叫……”
不知道何时，鱼婆婆也走了出来，就这么站在院子里。
她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对解脱的渴望。
唐擎天知道，鱼婆婆活了这么久，内心则是一直都沉浸在苗王爷爷死去的内疚和愧恨之中。
如今，白幽来杀人灭口，她则可以趁机将事情闹大，说出当年的真相，也算是还了苗王爷爷救了自己的恩情。
“簌簌！”
就在这时。
寂静无比的院子四周的篱笆上，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响。
尽管声响不大，甚至可以说很轻，但是在这寂静无比的晚上，却是被放大了不少，传入耳中，清晰可闻。
唐擎天抬头看去，鱼婆婆则是脸上浮现一丝久违的笑容，一双干皱的手掌，因激动而变得微微颤抖起来。
“他们，可算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