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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此番薄云岫遇刺,着实谁都没防备,当时大部分的兵力都被调入了沈郅的院中,以至于薄云岫这头防守空虚,若换做是在离王府,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找到了孙道贤,黍离赶紧带着人回院子里向薄云岫汇报。
  眼下被擒的刺客就在院子里,薄云岫未动,沈木兮亦没有回房,干脆在回廊里坐下,听听审案倒也不错。
  刺客伏在地上,遮脸布已经被掀开,是一张陌生的脸,平淡无奇。
  “谁让你们来刺杀本王?”薄云岫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问。
  刺客没有回答,嘴里一直哼哼唧唧的,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抗议。
  “王爷问话,快点回答!”黍离冷喝,一脚踩在那人的背上,“快说!”
  然则刺客依旧没有开口,许是觉得不对劲,黍离当下俯身捏住了刺客的下颚,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无舌死士,否则还真是没法审问。
  敢来行刺,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是以就算上刑也没用,唯一的结果便是死!
  “我来试试!”沈木兮忽然站起身。
  “沈大夫?”黍离仲怔,见王爷没有反对,便躬身退到一旁,任由沈木兮做主。
  银针在手,沈木兮的脑子里浮现出春秀方才血淋淋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慢慢悠悠的蹲下身子,瞧了一眼死咬着嘴唇不吭声的刺客,“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你会生不如死。”
  刺客不吃这一套,总觉得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能起什么用?离王殿下尚且奈何不得他,大不了就是一死。
  可他不知,沈木兮是个大夫,对于人身上所有的穴位了如指掌,一针下去,血脉逆流,第二针下去内脏绞痛,再来一针,濒死而又不能死的痛苦快速席卷全身。
  “这叫三针定穴,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沈木兮起身,淡淡然的说,“每隔半个时辰我就帮你拔针再施针,如此反复,反复如斯,你不会死,但会生不如死。眼下,可信我的话了?”
  这一时半会的,人还能忍得住,但是时间久了,如同周身骨裂,从内往外疼得抓心挠肺,血液逆流,整个人肿胀得不成样子,偏偏又死不了。如此反复,饶是意志坚定之人,亦难耐此等痛楚!
  沈木兮不是凶残之人,若非他们动了她的底线,她是绝对不会用这等残忍的手段去逼人吐实。
  黍离亦是诧异,一惯性子平和的沈大夫,竟也有这般手段。
  刺客连第二波都没捱不住,直接吐了话,“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一概不问。”
  既然开了口,沈木兮便取了一根针,但还留了两根,疼痛稍减能让他有足够的气力继续往下说。
  “你们得到的命令是什么?”黍离问。
  刺客喘着气,奄奄一息的开口,“杀掉那个负伤逃走的男子,把知情人全部灭口。”
  “为什么?”黍离又问。
  刺客摇头,仿佛已经喘不上气来了。
  见状,沈木兮又取了一根针,“你们是在哪儿给他下毒的?还有这毒是怎么弄来的,如此阴狠毒辣,不像是中原之物。”
  “不知!”刺客闭上眼睛,浑身上下除了血便是冷汗。
  见状,沈木兮冲着薄云岫摇头,这种情况下还能忍住,可见着实不知。取下最后一根针,沈木兮起身往屋内走去,这儿没她什么事儿了。
  “站住!”薄云岫忽然开口。
  别说沈木兮,饶是黍离也愣住,“王爷?”
  “准备一下,速回东都!”薄云岫下令。
  沈木兮愕然回头看他,“春秀受了重伤,必定受不住路上颠簸,你如此决定会要了她的命。要回去,你便自己回,谁敢拿春秀的命开玩笑,就别怪我不客气!”
  “沈大夫,有事好商量!”黍离忙劝慰。
  “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这脾气一旦上来,一点都不逊薄云岫,轴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薄云岫盯着她,眸光比月色更清冷,“你不走也得走!”
  “若春秀出事,谁担这责任?你吗?”沈木兮咬着后槽牙,“我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但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会偏心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别跟我谈什么家国天下,我没有野心,压根不想知道那些所谓的大仁大义!横竖一句话,春秀不能走,我也不会走!”
  许是气得慌,沈木兮忽然掉头往外走,“这份气,谁爱受谁受!”
  什么钱初阳,什么天下大事,她一个弱女子,担那么大的干系作甚?与她有关的不过一个春秀,一个郅儿,其他人……还是交给这位心怀天下的离王殿下为好。
  说多错多,做多错多,不做不错!
  没有薄云岫的命令,无人敢拦沈木兮,她直接走出了院子。
  出去的时候,孙道贤骂骂咧咧的出来,身上这股子臭味怎么洗都洗不掉。他一个宁侯府世子,身上怎么能有如此浓烈的臊气?若是传出去,他这宁侯府世子爷,还要怎么做人?如何再在东都立足?
  沈木兮从他跟前走过的那一瞬,孙道贤忽然眼睛一亮,蹭的跳了出去,“沈大夫?落单了?啧啧啧,跟王爷吵架了?”
  “滚开!”沈木兮面色黢冷,她心里正不痛快,这小子竟然一头撞上来,她自然是不高兴的。
  眼下闹了这么一通,馆驿里早就没了女人,孙道贤心里烦躁,正愁没人作陪,趁着薄云岫和那个胖女人不在,自然要打沈木兮的主意,“本世子可以给你想要的,不如你跟了我?”
  沈木兮皱眉,真是个不怕死的!
  见沈木兮不说话,孙道贤更是来了劲,“我乃宁侯府世子,只要你跟了我,干什么大夫?你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想怎样就怎样,我还能让你做人上人。沈大夫意下如何?”
  “如何?”沈木兮扯了唇角,笑得凉凉的,“甚好!”
  “真的?”孙道贤欣喜若狂,当即扑上去。
  扑是扑了,只不过……扑地上了,怎么都动不了,孙道贤只觉得手脚僵硬,脸贴在地面上,扯着脖子高喊,“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动不了?沈大夫,救命啊!救命!”
  “世子,你这可能是受惊过度,所以心血上涌所致!”沈木兮蹲下身子,煞有其事的掐着他的腕脉,“都别动!千万别动,一动可就糟了!”
  孙道贤原就是个怂包,之前还以为是沈木兮弄的鬼,如今听着沈木兮的分析,自然是吓得脸都白了,“什么?那我怎么办?沈大夫,你得救救我!我不能一直这样躺着啊!”
  “没事,这是小毛病,主要是平素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得沾沾地气,以天地万物之力好好化解。”沈木兮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孙道贤,“世子只需在地面上贴上两个时辰,之后斋戒一月便罢!”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此等顽疾需禁忌房事,万望世子珍而重之,切莫拿自个的性命开玩笑。年纪轻轻的就心血上涌,来日再来一遭,难免是要偏瘫的。”
  一听偏瘫,孙道贤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
  德胜在旁磕头,“多谢沈大夫多谢沈大夫!”
  “明儿醒了之后,我给世子开一副方子,吃上几日便会渐渐好转。”语罢,沈木兮头也不回的离开,上次春秀拦下,她便没有出手惩戒,如今这孙道贤还敢往枪口上装,她岂会客气!牛毛针很是纤细,只要出针的速度够快够准,对方是不会察觉到疼痛的。
  “多谢沈大夫!”德胜擦把汗,所幸世子无恙,否则他该如何跟侯爷交代?
  孙道贤甚是懊恼,早知道就该省着点用,不然留着这力气用在她身上该多好?奈何现在只能贴在地上,姿态要多狼狈又多狼狈,眼睁睁看着美人离他而去,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到嘴的鸭子,怎么又飞了?
  不过方才沈大夫扣他的腕上,指腹凉凉软软的,这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甚好,甚好!
  沈木兮这一走,黍离便犯了难,依着王爷的性子,就算沈木兮不想走,此番也是由不得她的。黑衣人是冲着钱初阳来的,势必不能在此久留,且王爷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人而屈就过,一惯都是说一不二的。
  可沈大夫所说并无道理,春秀刚挨了一刀,若是明日便启程,难免会加重伤势。此去东都路程尚远,还需斟酌。
  府尹满城找刺客,然则刺客撤离了馆驿之后,便快速消失无踪,可见这帮人训练有素,绝非泛泛之辈。是了,长生门训练出来的死士,能是简单的角色?
  薄云岫屋子里的灯,亮了一夜。
  沈木兮是吃了药,沐浴净身之后才去看的春秀,春秀素来身子不弱,但因为伤在肩头,这个位置颇为尴尬,是以得小心处置。她靠在床头,看着伏在自己腿上已经睡着的沈郅,心里沉甸甸的,对于东都的抗拒越来越多。还没到东都就已经出了这么多事,若是真的到了东都,那还得了?
  黎明时分,沈木兮正欲起身去小厨房给春秀和沈郅做早点,黍离却突然冒出来,险些把沈木兮吓着。
  “你躲这儿干什么?”沈木兮喘着气,“什么事?”
  黍离出现在这里,八成就是薄云岫吩咐的,这厮莫非想强拽着她去东都?哼,休想!
  “请沈大夫去看看王爷吧!”黍离躬身,恭敬的开口,“王爷自昨夜开始就没有踏出房门半步,可王爷身上有伤,若不及时处置,万一有什么事,又该如何是好?”
  伤?
  她的确看到了薄云岫背上的伤,“那只是皮外伤,比起春秀的伤势,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沈大夫,王爷是离王府的主心骨,若是王爷有什么闪失,皇上降罪下来,只怕谁都难逃罪责。”黍离轻叹,回望着敞开的房门。
  沈木兮抿唇,“备两份早饭,留一份我亲自送去王爷房间!”
  听得这话,黍离满心欢喜,“是!我这就去办!”
  只要是对王爷有利,给沈大夫一个台阶又如何?别说一个台阶,就是把金銮殿门前的青石台阶都拆了,他黍离必定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房门紧闭,沈木兮端着早膳站在门口,几番抬手几番落下,最后一声叹,转身便想离开。
  “进来!”屋内突然传出薄云岫的声音。
  沈木兮心下一紧,快速推门而入。
  屋子里有些暗,沈木兮将早膳搁在桌案上,视线在屋里逡巡,终于看到了屏风后面刚包扎完伤口,正在套衣服的薄云岫。站在她现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他的后背,虽然他快速套上了衣裳,她也就只看到了一眼。
  身心微震,沈木兮猛地皱起眉头,他的背上……
  还不待她多想,薄云岫已经合衣转身,面无表情的望她。
  那一瞬的视线碰撞,她有种被抓包的心虚,快速别开视线,指了指桌案上的早膳,“我来给你送早饭的。”语罢,她抬步就走。
  “你吃了吗?”他问。
  沈木兮摇头,可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这么老实?当即又点头,“吃了!”
  “坐下,一起!”说话间,薄云岫已经落座,他并未动筷,似乎是等着她落座,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给你个眼神,让你自个体会。明明如同孩子般任性,可脸上没有半分稚嫩之色,反而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冷戾。
  沈木兮想要拒绝,可黍离说薄云岫身上的伤,是为了救沈郅而被刺客所伤。她当时是震惊的,震惊的同时又是害怕至极,若是这刀口落在儿子身上,郅儿那么小,若是挨上一刀,这样的后宫,她如何能承受得住?身为母亲,这种事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
  淡然落座,沈木兮坐在他对面,“王爷的伤……”
  “你要报恩吗?”他忽然问。
  沈木兮一愣,按理说,他不是应该回答“无碍”吗?这才是高高在上的离王殿下,该有的倨傲与不屑姿态。眼下他讨人情,她反倒不知该怎么接这话茬,呼吸略显凌乱。
  “本王等着你报恩!”薄云岫拿起筷子,往她跟前的粥碗里夹了菜,神态依旧清冷矜贵,只是举止倒是极尽温柔,“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报答本王,毕竟子债母偿,天经地义!”
  沈木兮白了他一眼,“离王殿下的算盘打得可真好!”
  “承让!”他回答,口吻何其理直气壮。
  她早上吃得少,进两口便吃不下了,他却还是一个劲的往她碗里夹菜,最后沈木兮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甚至懒得再跟他讨论什么“报恩”不“报恩”的问题。他掐准了她的软肋,知道儿子是她的底线,所以专门拿孩子做要挟。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让春秀冒险。现在回东都,无疑会要了春秀的命,她坚决不会答应。
  冷着脸回到院子里,沈木兮自觉情绪不对,便在回廊里站着,待平复了心绪再进去不迟。
  “娘?”沈郅站在门口。
  沈木兮轻叹,干脆坐在栏杆处,冲着沈郅招手,示意他莫要惊扰了屋内的春秀。
  沈郅很是懂事,当然明白母亲的意思,轻轻走到她身边,与她挨着坐,“娘是从王爷那里回来的,可是娘不高兴,又怕我和春秀姑姑看出来会担心,所以在这里站着不肯进去。”
  “郅儿真的长大了!”沈木兮含笑抚着儿子稚嫩的小脸,“娘的确是有心事,更担心影响春秀,不利于她养伤,所以在这里坐一会再进去。”
  沈郅点点头,“娘,王爷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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