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但如果她什么声音也不发出来,对方就不会有紧迫感,说不定会打死那个少年。
  铁门猛然开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地刺耳。
  然后是追击而来的脚步声。
  成年男人的体重远远高于她,那步子听上去又沉重又充满了胁迫感。
  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那个恶梦中,跑,跑!尽可能快地迈动双腿。
  如果没记错的话,十字路口就有一个值班亭。看到亭子时她心中狂喜,可跑近一看,里面是空的。灯亮着却没有人。门也锁着,桌上放着本打开的小说,还有冒热气的茶杯。
  而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忌惮,已经不再追来,而是调头回去了。
  她又大叫了好几声。冲到值班亭按响了外面的红色按钮,按钮上的灯亮了起来。这是报警信息已发送到中心安全部门的标志,视远近不同,在十到二十分钟内,警察就会赶到。
  可对于她的大叫,此时的城市,好像一座鬼
  城,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连那些人的脚步声都很快消失了。
  随后街上又恢复了平静。
  那些人回到店里去了?在做什么?少年会怎么样?
  她呆站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路灯把她伶仃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自己该怎么办?
  如今现在不管,等警察来,他们早就跑了,少年没有死,也会被他带走。之后结果她根本不敢想像。
  自己根本打不过别人。
  报警就已经算了尽力了。
  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还是恶梦中那个无助的小孩。什么也不敢去做。
  随后,她呆了呆,咬牙转身冲到路边的绿花带,扯了好多的树枝,拖在地上,又向来时的方向跑过去。
  “就在这儿。这一家。”她大喊着仿佛在给什么人指导道路。身后树枝拖地发出可疑的响声,在就好像她已经带着好多人来了。
  于是,很快她就听到了远处车子启动的声音。两个红灯尾飞快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等她跑去时,看到拼命挣扎的少年因不便于那些急着离开的人带走,被抛弃在了路边。
  他挣扎着爬起来,一只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侧。胸口有伤。站在灯光下似乎令他感不适,当黎多宝走近时,飞快退出路灯范围,站不到的阴影之中。
  “你有没有事?”黎多宝问。
  但他没有回答。
  这时候,远处有警察的哨声传来。想必是值班亭的警察发现了案情先赶过来。
  更远处不知道哪里,传来警车的鸣笛。
  阴影中的人飞快地后退,转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小巷深处。
  警察拿着警棍大喊 :“站住。”向那边冲过去。
  追击并没有结果。警察没有追到少年,赶到的警力也没能立刻找到那伙人的踪迹。但立刻将现场保护了起来。
  黎多宝被带到了警察局配合调查。
  警察明亮的灯光令她不适,问询并没有很长时间。再有就是画像。
  老板娘来接她的时候,警察送她出去顿步回头追问了一句:“全部都是成年人吗?”
  黎多宝表情没有任何异样,点点头:“我听到的声音都是成年男性。但他们似乎还抓了一个什么人,我没看清楚。也说不好。好像是从哪儿绑来的。警察叔叔你们一定要救救他。”这是她为了少挨打,所进化出来的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对于犯案的是什么人,警察并没有头绪。因为道路监控上什么也没有,店铺监控中也什么都没有案犯出现。
  但店铺里一片狼藉是事实,半夜有快车使过街道逃窜离开,也是事实。
  要说黎多宝自导自演,那她一个刚基础教育毕业的学生,哪有实时抹除监控画面的能力?
  黎多宝听警察们交谈,似乎是某种高超的入侵手段,使得人可以不被摄像头捕捉。
  “这是个
  天才啊。”搞信息的警察嘀咕。
  回去的路上老板娘直打哈欠,她急匆匆地出来,身上还穿着睡着,脚下趿着拖鞋。破破的吉普车,在空旷的街道上开得飞起来。
  黎多宝很愧疚:“都怪我。”
  “怪你什么呀?”老板娘看得很开:“放心,真的有保险。你是也倒霉,怎么就碰上这样的事了。刚才我听警察说了,听你描述去升降机场看过,确实有伪造身份的穿梭机着陆。现在已经扣查,应该之后就会有结果。”
  两个人先去了店里,警察取完证就撤走了,里面一片狼藉。
  老板娘转了一圈,叫黎多宝跟自己回家:“这也不好住,万一他们再回来。”
  黎多宝没有拒绝,去库房拿上自己的衣裳和背包,离开库房时,她顿了顿步子,打开了对面卫生间的门。
  里面的镜子破了,碎片落在地上,陶瓷的洗漱台也裂了了几块,一个角掉在厕所隔间里,地面有凌乱的血污,从这里,一直拖到店门口,墙面踢脚线的高度上有好几个血手印,与指甲抓出来的痕迹。
  她跑出去之后,明显少年与他们有过非常激烈的打斗。对方没有时间做更多的处置,打算把他带走,他在被拖走时拼命地挣扎创造了机会。
  这里的血迹应该也采样过。
  但介于她的证词,少年就算被抓到也很可能被判定为受害者。
  黎多宝跟着老板娘离开了店铺。坐在车上,那画面仍然不停地浮现。
  当门被打开,少年突然出现在门后的样子,仿佛就在她眼前。
  薄荷的香味还萦绕在她鼻端。
  她伸手敲了敲车窗玻璃,一下,二下,三下。
  但这次没有得到回答。
  黎多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d也许不会再出现了。
  除非她找到他。
  第二天一大早,黎多宝就爬起来跟着老板娘去了店里。
  打扫完之后,这边就可以继续营业了。
  因为昨天发生的案件,两个人一开门,就有隔壁、对面店铺的老板过来搭话。
  “我店里的小仔,可有帮你们报警啊。”中年大板摸着肚皮又说:“你们这个小丫头,很机灵的呀。小仔还以为真的着火了,吓得他差点没尿出来。”
  老板娘很给面子:“谢谢谢谢!”上去递烟,站在一边笑着聊起来。
  黎多宝把货架扶起来,又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去。
  收整完,老板娘在前面点货,看少了些什么,弄清楚损失有多大好去找保险报销。黎多宝到后面去做清扫。
  她站在门口看着卫生间的血污,不由得怔怔地出神。
  打扫完她说想回家看看,跟老板娘请了半天假,离开店铺在最近的药店买了酒精和简易医疗包,顺着昨天少年消失的方向走。
  一开始地上还能看到断断续续的血点,在小巷
  子的尽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站在死巷子,四处张望,向回走了一段,打开路边臭气冲天的垃圾箱,在内壁上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血手印。
  有人路过巷子,看到她的古怪行径,停下步子好奇地张望,她飞快地擦掉血印仿若无事地关上垃圾桶盖,扭头走出巷子来。
  昨天警察追到这里时,少年躲了起来,等警察离开他一定是复路返回了。毕竟死巷子的墙太高,他有伤在身,不太可能翻过去。
  回到正街,黎多宝顺着街道继续向前走。
  地上没有任何血迹可以做为参考,而越往南,环境也就越复杂,到处都是拿着扁担坐在路边上等着主顾的杂工,还有许多三三两两聚集在路边抽烟的男女老小。
  他们神情淡漠,对于路人并不关注。
  无聊的便坐在一起打牌。
  黎多宝在附近转了一大圈,然后停在广场中间。
  四下望去,到处都是半旧的高楼,楼上伸出的竹竿上挂满了各色衣裳。
  主街的四周盘踞着地型复杂的小区。监控死角很多。
  少年是跟着那些人,刚刚降落到这里,去老板娘的店听语气是因为她很有名。在对其它一切都不熟悉,受了伤的人会选择躲到哪里?
  如果是她,她不会离开这片区域。
  这里有很多从偏远地区来的务工人员,鱼龙混杂,人情淡漠谁也不多管闲事。
  广场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昨天晚上发生的案件,模拟画像也出现在巨大的屏幕上。主播甜美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的每一个角落:“据悉该犯罪团伙有5-6人左右,为30-45周岁的成年男子,持伪造身份证件降落在白沙路穿梭机专用机场,具有较高的威胁性,请有线索的市民及时拨打热线电话。”
  黎多宝看向较为偏远的方向,那边有一个废弃的修车厂。
  她向那边走了一段,站定扭头往对面的群居楼去。
  修车厂目标太明显,如果有人想过来找人,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那里。但群居楼就不一样了,人多但乱得很,相互漠不关心,五块一天的铺位是自助式的。一个床位就是一个小封闭舱。
  少年不在被通报的年龄范围,又是单身一个人,他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不会受到店主的怀疑。
  黎多宝进了群居楼,一家一家租屋铺问过去:“我爸爱打人,昨天我哥和他打起来了,被他拿菜刀弄伤了之后就跑了。妈妈快急死,我们正到处找呢。您看到一个和我年纪差不我大的男生今天早上来住宿吗?”
  店主看到她额头上的伤,更信几分。
  但问了一路都没有收获。
  问到最末尾了一家时,对方一听就立刻点头:“我就说呢,一大早地来住,身上还有血呢,说是跟家里人打架弄的。”
  黎多宝心跳得很快,说:“谢谢您。我一会儿
  就劝他回去。”
  店主点头:“肯定是要回去呀,其实做家长的再错,也是为孩子好。你们是不明白父母的苦心。世上哪有不爱儿女的父母。”
  黎多宝步子僵了一下,但马上就继续向楼上去。
  801在八楼走廊尽头,走廊上的窗户下面就是逃生通道,对面是一层楼公用的公共厕所。
  她推开门,801的门里面是十个人的铺位,分上下两层,一共五个睡觉舱,正有一个中年男人上床去。虽然听到有人进来,但也没有回头看,钻到床上便把舱门关上了。
  黎多宝找到80110编号的睡眠舱,有些紧张。也许里面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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