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２

  传说真没讲错，双腿虚软沉重，地心彷彿加了二倍引力。
  拖着步伐并非拖延时间，这段长路漫漫……确实寸步难行……
  灰暗走廊无声叫嚣，内心到底是复杂还空虚？没有亲身体会答不出来。
  而面无表情流下眼泪又是什么意思？
  过度惊恐吗？不对，更可能魂飞魄散吧。
  终于走到户外，探照灯全开，刺眼强光提前为受刑人引领带路。
  白发老头看着地面草皮，没蒙眼，那不需要，谁来开枪都是一样。
  被说中了，时辰越近抖得越是厉害。
  正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现在除了大力哽咽，求饶声更是填满整座刑场，那嘶吼魄力令
  人为之动容。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闔上双眼，全身肌肉僵硬，尤其紧握的拳头无须言语道尽后悔莫及。
  人生最后一刻的身体机能……是听见砰的一声。
  子弹从段雪郎左边胸口鑽了出来，带点旋转，不是很快，先是崭露一些金属光芒，但不
  完全尖，接着才皮开肉绽，音量、震盪都有点大，不影响你欣赏伴随出来的浓稠血祭。
  昨晚，由于周亚丹没有手掌……能帮自己上吊自杀，于是将就一点，赶在踏入刑场前咬
  舌自尽，那边风水一定不好，他不想和其他罪犯死在同个地方。
  监视器都拍到了，最后一刻极力挣扎……还对着空气做打档动作……
  估计那是爆哭的主要原因。
  除此之外圣律园也在下周准备全部处决。
  说真的，法律的保障替白狐仙提升不少倒戈勇气。
  早该这样执法单位才能专心，没有顾虑完成每件国家赋予的公权之力。
  他迫不及待致电给履行诺言的徐琼香，道谢其次，主要还有重要的事。
  殊不知今天是公投游行的大好日子，徐琼香没接电话，连讯息也没读。
  太吵了，“彩虹行动”最高政变，八万人走上街头，大伙忙得不可开交。
  紧跟在徐琼香后头的花守亭干劲十足，萧瑋姍则是感动不已，当然柯理易也不缺席，他
  坐镇在队伍后方帮忙站台，没想到邓淑娜也跑了过来，整体声势非常浩大。
  只差约好的黎欣妍不见踪影，很忙晚点再来没有关係，因为他的企划真是不错，比起真
  正歌星，请人模仿安妮娘姬的效果绝对更棒，验证不退流行就是这样，她的曲风多变，她的
  声线稳健，百年之内歷久不衰！
  即便一点也不像。
  电视广告、看板帷幕、海报宣传，全台人民都晓得公投案的详细内容……
  “你是否同意以民法婚姻规定以外之其他形式，来保障同性别二人经营永久共同的生活
  权益？”
  本年度门槛落在４９３万９千人，想过关没那么容易，所有人加足马力，装扮华丽绒毛
  羽衣、妆发奇艳身姿妖嬈，喊口号、我骄傲、挥旗帜、好同志、当眾接吻也不避讳，摸摸捏
  捏什么都来，就差没直接开干，花车数量好几十台，仔细数过不比ＳＮＧ少，漫天气球七彩
  顏色呼应每个人的胸前别针。
  气氛嗨到最高！
  但怎能让你顺顺利利？
  听闻消息，不只一两个反对组织，他们气到誓言阻挠，率先忤逆游行队伍的傢伙正是执
  政党党团，带头不用介绍全都认识。
  「徐委员，本来挺欣赏你，势如破竹过了两条重要法案，不能认同更多，像匹黑马带领
  大家，真心佩服绝无戏言，多么希望那些毒虫资料是我先找到，和你一样会选择连署到底，
  ，实践荣耀满点的绝对正义，但这回公投……太离谱啦！」尹智友当街开砲。
  「哈哈哈，请问哪里有问题？」
  「婚姻就是建立在一男一女的基础上这么简单，完全没有讨论空间。」
  「前辈，这种想法太古板啦。」
  「知道你在想啥，外国很多合法同婚嘛，但你所踏的土地是观念保守的福尔摩沙！」
  「跟传不传统没关係，活得开心才有人生意义。」
  一来一往的道理全被媒体记录下来，围观民眾看得喜欢。
  这激烈又不失礼节的精彩对局，渴望再接再厉。
  眼尖的网友们发现……执政党五子良将全站尹智友后面，他们活得很好没被开除党籍，
  搞不好连一丁点的内部惩处都没拟定。
  花守亭大翻白眼，没一个心动感觉。
  萧瑋姍客客气气，尽量调和大家情绪。
  柯理易不晓得前方状况，光是招呼就忙不过来。
  邓淑娜反而厉害，简单几个大笑就化解尷尬场面。
  一样，阵容存在如此规模，徐琼香用不着使出效率极低的催眠之术，机会来临必要时再
  来考虑，一对一没问题，前提不能是尹智友。
  况且不必亲自动手，游行队伍里大有支持民眾帮忙攻击。
  抢先秀出大声公的人是位药剂师主任，他拿着医科学歷表示同性恋不是疾病。
  此时五子良将崔世用、董赐达、郝秉翔、孔令豪、柳敬驰不晓得是否将功赎罪，纷纷表
  态依序发言。
  「不伦不类，怎对得起列祖列宗？」
  「少拿观念偏差当理由。」
  「搞这齣戏码，下一代教育怎么办？」
  「偷抢拐骗没什么，不孝罪该万死。」
  「胜过姦淫掳掠！」
  哎呦，现在是户外派对吗？一群观眾盯着呢。
  大马路中央自然形成两边对立，因为反同团体带来的人马实在不少，这也就算，主要震
  惊的地方是对方领导……徐琼香认识……
  谁？
  你大爷的前看守所所长！
  没想过彩虹行动也会发生，这突如其来的正面对决。
  徐琼香正要开口马上被邓淑娜拦腰打断：「你们都是成家之人，尝过恋爱的甜蜜滋味，
  才想不开步入婚姻殿堂，那么问题来了，爱是什么？什么是爱？都以为懂，其实谁也解释不
  来，确认关係是想从对方身上获取某种玩意，金钱财富？真实肉体？抽象关心？好满足物慾
  与生理需求……及内心空虚，因此付出感情，所以答案揭晓，异性恋与同性恋……两者本质
  并无不同，放宽心，别再锁死自己，人人都该享有自由恋爱的平等权利！」
  「那只是刚愎自用的下流藉口。」新科立委梅佐男严厉反驳：「仗着宪法名义推广没营
  养的新兴理念，根本没作谨慎评估，后果註定不堪设想，别的不说，谈谈废死联盟就好，打
  破传统汉摩拉比法典的中心思想，下场如何这边不多作解释，不是反对所有时代趋势，每天
  都有新鲜事物等着人类挑战，但得理智，否则累死，同婚议题打从开始就在浪费社会资源，
  觉得不通情达理？或充满歧视？误会了，因为问题本身就滑稽两字！」
  「尽说一堆狗屁话，目的还不是影响投票风向，好在台湾是个民主国家，让我们拥有价
  值连城的言论和集会自由，看吶，现场这么多兄弟姊妹都站出来替自己权益发声，还有那些
  公开立场的网路民调，多么勇敢？多么无惧世俗眼光？他们为了什么？还不是你认知以外的
  有爱幸福！」花守亭单手扯爆自身白Ｔ，露出的精壮身材还刻有精忠报国四枚大字，一个激
  动差点公佈自己的恋爱倾向，幸亏忍住，因为军官退伍前，他有不可告人的天大秘密。
  「人生在世有太多太多心心念念不尽人意，尤其你不是独自一人，我们身在这个群体社
  会，生活就得顺从民意，并非一昧强求徒增对立，今天的游行，诉求同性伴侣也要获得法律
  上所承认的契约关係，那么未来是否还得满足其他婚姻形态？法条能不能一变再变？需不需
  要？可否办到？在研讨问题前大眾会先恐慌，人民对掌握不了的局势感到无助，也对政府失
  去信心，想过这些你会发现，试图改革已经是场有心之过。」英雄铁幕昇霸气登场。
  「现代社会还能看见指腹为婚？有娃娃亲？或者两国之间政治联姻？歷史演变见证人类
  进步，难道有谁想回到过去？贵族无法娶奴隶、格格怎能嫁太监、未满十六就结婚、离婚无
  法再嫁娶，试问感情这事还要被剥削几百千万年？然而此时此刻就是中华民国的宪法照耀大
  家，点亮所有与生俱来的基本人权，我不懂何谓其他形式？只晓得婚姻并不侷限在刻板印象
  中的男＋女，而是再简单不过的爱＋爱。」徐琼香大臂揉紧，深情拥吻身旁的翁瑋姍。
  「昨晚大学刚毕业的表妹来我家一日寄住，刚洗完澡就衣衫不整邋里邋遢，一个弯腰穿
  内裤，两粒奶头毫无防备在我面前大方走光，我一个兽性大发扑了上去，想不到她直接放弃
  抵抗，还主动跨上我身，施展坐莲绝技毁天灭地，搞得我神昏颠倒早洩收场，但没有不好意
  思，表妹也非常开心，经过一番清理我们还相约下次再来切磋武艺，试问小弟能不能和她结
  为连理？」立委崔世用。
  「家兄去年癌症过世，两个年幼孩子顿时间没了父亲，生活重担一下落在大嫂身上，她
  没日没夜赚钱养家，身兼数职忙里忙外，早出晚归回到家时总在夜深人静，全年无休苦不堪
  言，偶尔会躲在房里自我安慰，边弄边掉眼泪，每当高潮来临时……喊的还是我名字，一切
  通通被我偷拍下来，明明住在同个屋簷下，孤单寂寞的两条灵魂，为何碍于食古不化传统思
  想……不能放飞自我互相取暖呢？」立委董赐达。
  「我最要好的换帖兄弟娶我老婆最要好的闺蜜姊妹，四人都是大学同学早就交换玩过，
  无论是汽车旅馆、荒郊野外、公共厕所、双方家中、乃至立院议场……都有留下液体痕跡，
  心灵早已融会贯通，对于彼此的了解胜过亲生父母、海放兄弟姊妹，我们心中毫无疙瘩，不
  会猜疑对方，甚至爱死这样的关係生活，孩子们也发自内心乐意支持，那是否能立个双夫双
  妻制？」立委郝秉翔。
  「实不相瞒我已经六年没碰老婆，因为兴致缺缺早就起了离婚念头，感情事不难理解，
  世上没有绝对爱情，刚开始都认为能长相廝守，谁晓得这么快破功，山盟海誓一文不值，那
  还谈什么法律保障？我们之间没有第三者介入，就连精神出轨也没发生，但生理需求还是会
  来，这时我都找莎莎，牠很美、毛很顺、滴下的口水香又甜，是难得纯种的边境牧羊犬，我
  要娶牠！我爱莎莎！莎莎万岁！」立委孔令豪。
  「大家请看看这张相片，它是我的爱车小白，性感时刻落在骑回家后的第十八分鐘，这
  时排气管的温度恰到好处，令我每次插入都恋恋不忘，加上油爆感滋滋作响，微微的焦香不
  捨离开，即便结痂也瑕不掩瑜，何况排气管还能替换各种厂牌随心所欲，抱歉了老婆，不是
  故意离婚，就算你动再多的缩阴手术都比不上又痛又爽的热情伺候，我已经向它求婚，而小
  白也闪着大灯点头答应！」立委柳敬驰。
  此时药剂部主任终于也按耐不住：「不认同再多话术都是诡辩，到现在还举证不了同性
  结婚会对社会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原因简单，因为没有，哪个文明国家没有国会？每年都在
  新增、删减或修改种种法条，让社会更加和谐，同理，你们口中的传统多多少少早已不復存
  在，都是经过立法程序改变而来，试问社会动盪了吗？治安是否因此混乱？ＮＯ，其实你我
  的价值观念只是一线之隔，将其斩断，会发现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哇靠换前所长听不下去啦：「你快四十吧？讲话还像屁孩，请问婚姻是两人还两家庭的
  事？假设我儿子娶了个男人回家……该叫他什么？媳妇？媳夫？同样亲朋好友怎么看待称呼
  ？再说如何传宗接代？好就当能够领养，小朋友要叫什么？大爸？小爸？然后没有妈妈，成
  长过程势必性人格扭曲，校园教育会不会遭受集体霸凌？为此教育部需不需要修改课纲？洗
  脑国家幼苗男男、女女成婚非常正常？」
  「麻烦别再复杂。」柯理易终于挤到前方：「相信在场反对朋友多数是接受同性恋爱，
  单纯难以支持合法结婚，根本原因不就伦理道德，没问题，的确不被祝福的爱情可悲，残破
  缺损几乎不会有好下场，唉？那么请问符合民法一男一女的婚姻关係就幸福吗？想不想看看
  内政部统计的离婚率报告呢？多少不美满！多少妻离子散！别再引用那些无形拘束，追根究
  柢都是人的问题。」
  一位廖姓同学接过前所长的麦克风：「一路旁听下来，说穿了您方的论述也围绕在人权
  平等四个大字，据理力争当然可以，但要知道并非每件事情都被允许，刚才立委们举出不少
  有趣例子，都觉得幽默好笑，不是想要就得给你，依照这种逻辑，我提出劳基法在规定上为
  何没有给予男性生理假？都会流出东西嘛，这时口口声声的平等咧？哪去了？解释不来我说
  给你听，因为现行法已经稳定这个社会秩序，平衡到不行，国家没义务给你更多权益。」
  下一位发言人现身说法前就引发全场骚动，许多粉丝不分正反立场为之疯狂，因为他是
  篮球明星国家队选手ＸＯ禽兽哥：「先声明我的性向正常，但赞成同婚合法，理由抱歉是政
  治因素，由衷希望台湾是能被国际承认的独立国家，相信和我一样拒绝两岸统一的老百姓大
  有人在，具体原因为何？还不是文化差异太过庞大，尤其不理解奇形怪状的共產主义，一意
  孤行独裁专制，那么同婚法案要是通过……不就成功增添一笔价值连城的民主意识吗？」
  完美。
  一百分。
  最佳演说正式出炉。
  大掌纷纷拍下荣誉之声堪称如雷贯耳。
  干得好哇黎欣妍，游行结束找个美女给你干。
  能请到这种大咖级别，民调肯定瞬间飆高！
  但主要还是惊天动地的劲爆内容，太强了老天爷，稿谁写的？根本绝世天才，越来越多
  反同人士改变心意加入游行队伍，气焰高涨一发不可收拾，简直提前宣告了公投胜利。
  黎兄你到底在哪？
  去做变性手术了是吗？
  等等庆功宴最好别再迟到。
  怎样啊尹智友，一声不响没辙吧。
  确实。
  他啥也没说。
  面对压倒性的决斗失败。
  崭露的表情五味杂陈。
  等等……
  不对。
  那诡异笑容格外阴险。
  疯了吗？
  看样子虚张声势啦。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逆转战局？
  没有。
  所以才叫死棋。
  他干么？
  单手举着手机。
  在眾人面前按下万恶播放……
  那是徐琼香与黎欣妍的秘密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