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公主吱唔了下,“毕竟……这东西我们这里盛产。”
  他无话可说,顺着她的指引进了浴室。公主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公主,她沐浴的地方是个小型的玉石水池,地下温泉蒸发出一室的热气,踏进去便有如坠云雾之感。
  萧随不经意回了回头,见公主就站在他身后,嘻笑着问:“要不要我帮你搓背?”
  他没有说话,慢慢挑起了一道眉。公主心道还没缓过劲来呢?等泡过了澡,再吃点东西,然后就可以饱暖思淫欲了。
  罢了,她娴静地抬了抬手,“我开玩笑的,不打扰你沐浴了。我去沏上一壶茶,等你出来,我们再好好畅谈一下。”
  公主转过身,扭动着她的水蛇腰,袅袅婷婷退出去,顺便替他关上了门。
  泡功夫茶,这是关内传出来的,关外这些年正流行。公主盘腿坐在那块巨大的毡毯上,毯子正中央放着茶台,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各色茶具和点心。萧随洗完出来的时候,她的茶也醒得差不多了,抬起眼温柔地冲他笑了笑,“快来坐下。”
  萧随脚下踟蹰,倒有些不忍破坏这副画卷。茶桌的一角燃着一盏彩绘琉璃灯,烛火透过灯罩照亮她的眉眼,她在灯下时候是无比温软的。纤纤素手执起茶壶,牵袖给他斟了一杯茶,此情此景,有些像古人绘制的画。
  他轻吸了口气,才撩袍在她对面落座,两个人对饮,一时无话,半晌公主道:“茶喝多了会很精神,夜里不想睡觉。”
  他漠然看了她一眼,司马昭之心,担心他不知道?他整了整脸色道:“若是今生不见,我也不要你给我交代。现在既然见了,你欠我一个解释。”
  公主嗯了声,斟酌了好一会儿后,下定决心说是,“我馋你的身子,是我不好,那晚过后我跑了,也是我不好。但是事出有因,其实你自己也应该反省一下。”
  是啊,他总有不对的地方,但他目前还没有想明白,需要她适时提点一下。他望着她的眼睛,“比如说?”
  “比如说你的那些计划,至少应该告知我,我这个人还算分的清好坏,绝不会托你后腿的。那天你攻下皇城后要我留下,我问过你,会不会把我当做你唯一的亲人,你没有回答我。那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太贪心了?”
  萧随仔细回忆了下那天的经过,迟迟道:“我生在天岁,长在天岁,皇城内外亲友无数,怎么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你要是换个说法,要成为我最重要的亲人,我自然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公主半张着嘴,发现双方对“亲人”的理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我所指的亲人,是枕边人啊,难道我委婉一点,你就听不懂吗?”
  事实证明他确实听不懂,直男心里亲人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她要做唯一,就是要他六亲尽绝,这种要求确实让他为难。
  他迟钝地思忖了下,“所以你坚持要回膳善,是怕我有别的女人吗?”
  公主红了脸,暗道看吧看吧,确实是榆木脑袋,没有开窍,也没有顿悟。闹了半天别扭,还是她自己解开了谜底,实在太没面子了。
  公主低头不语,狠狠罐了口茶。
  萧随则觉得很冤枉,“这事不是心照不宣的吗,为什么还要特地申明?”
  公主张口结舌,深吸了两口气才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啊。”他别开脸,缓缓摇头,“看来我高估你了。”
  公主说我去,“你不把话说明白,而且我要回膳善,你也答应了,你分明不想挽留我,那我还留在天岁干什么?”
  萧随的头都快炸了,“你执意要回膳善,我以为你故土难离,且天岁遍地镬人,你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要回膳善,我强留你,岂不是坑害你吗……难道这也错了?”
  公主哆嗦了下嘴唇,“爱我就放我走?”
  他微顿了下,低头道:“我害怕委屈了你。我自己也是镬人,万一伤害了你,我情何以堪。”
  所以他就剃光了头发,跟到边关,希望多些相处,回到以前。没想到出关后失身失心,最后被扔在了冰天雪地里……往事不堪回首,想起来便让人郁塞,不知应该如何面对才好。
  萧随怅然,“我明白了,你我之间的矛盾在于我说得太少,你做得太多。”
  公主不服,抬起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嘛!”
  虽然旧事重提让他很丢脸,但他还是要问,“你接头了伊循,要回膳善,为什么不正大光明走,偏要和我睡过后再遁逃?”
  哇,睡过睡过……她都不好意思说这个字眼,脸皮那么薄的人蹦出这么一句来,想必是被气坏了吧!
  公主两眼心虚地东张西望,“因为我想留下点美好的回忆,睡过就是拥有过,拥有过就表示爱过,既然爱了就不能白爱一场……好吧,我想带个人回家,膳善需要战神强大的血统,所以……那个……”说到最后自己也没脸继续说下去了,忙端过茶壶道,“茶凉了,我给你续上。”
  可是萧随却双眼灼灼望住了她,“那个人,你带成了吗?”
  公主神色一黯,摆了摆手道:“别提了,我觉得这件事上,你没有我想象的强。”
  对面的人变了脸色,“你是认真的吗?”一怒之下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请问殿下,你的床榻在哪儿?”
  第73章
  公主托腮看了他一眼, “本公主已经命人为陛下准备好了床榻,你找我的床榻,难道有什么不轨之心吗?”
  萧随眯了眯眼, 发现她真是善于说一套做一套。
  “哎呀,连我那么小的侄女都知道, 没有大婚不宜住在一起, 陛下这么大的人了, 怎么不明白呢。”
  公主在灯前搔首弄姿,自觉非常矜持,也非常有魅力。男人嘛, 一般在这种事上都很较真, 本以为出过家的人早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原来是一场误会啊。
  如果借人成功,够他浮一大白, 如果不成功,当然是咬紧槽牙再接再厉。究竟是哪一种更称他的心意, 说不上来, 但看他眼中三分不屈七分暗爽,就知道有些人表面正经八百, 其实满脑子黄色思想。
  还是公主表里如一,心情好就直接上, 想要委婉做作就使激将法,反正最后目的都明晃晃。可不知是不是她没看穿他, 还是大和尚还俗后依然保留着善于忍耐的特性, 经她这么一矫情,他居然真的坐回来了,眼观鼻鼻观心, 再也没有动静了。
  公主迟疑了下,“没有激起你的好胜心?”
  他垂眼抿了口茶。
  “我欲拒还迎一下,你就放弃了?”公主泫然欲泣,掩面道,“分开这么久,你都没有什么想法,可见药浴治不好你,明天叫个御医进来给你看看。”
  对面眼波微转,从容道:“我正常得很,一点毛病也没有,殿下不用费心为我宣御医了。我只是觉得小公主说得对,没有行大礼,不该越雷池,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还是算了吧。”
  公主又不称意了,这人以退为进,玩得真是溜。雷池不是早就越过了吗,马车上那晚他可没有这种觉悟,她才一递眼色,他就把自己脱光了。
  她苦恼地盘腿而坐,咬着唇打量他,两个多月没见,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连那个戒疤都淹没在丰盛的草丛里,短发利落,神情严肃起来,有种行者般克制的味道。他的四肢修长,穿上明衣后倒又重现出当初在柿子林的出尘气韵,公主好像就吃这一套,她对修行者有莫名的执念,也或者说,是对修行时候的他,有难以割舍的偏爱吧!
  就这么虚与委蛇,对坐到天明?这也太无聊了。不过谁也不愿意下这个脸,至少是不愿意语言上先行让步。
  好在公主有的是办法,这张茶案选得好啊,正常情况下楚河汉界互不妨碍,但只要有一方动了歪心思,那简直就是表面微风漾水,私下暗度陈仓的利器。
  公主含着微微的笑,柳叶眉下剪水双瞳,端的是可爱又乖巧。就那么又纯又欲地望着他,把他看得耳根子发烫,心火燃烧。
  她是天然的诱食剂,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充满驱动他本能的力量。为了避免被她戏谑,他只有不去看她,不看她便不动欲,他也想试试,他的耐力现在崩塌到什么程度了。
  结果轻轻地,感觉到桌下的衣摆动了动,那种若有似无的碰触,并不能让他完全确定,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公主又为他添了茶水,挪过点心来,体恤地说:“快要子夜了,吃点东西垫垫吧!”一面说,一面把脚探了过去。
  这次的动作是实实在在的,他略微垂下眼一看,玉笋一般绷直的足尖到了他身前。他不动声色,重新把视线挪到桌面上,全部注意力却集中在了下盘,嘴上周旋着,“我夜里不进食,多谢了。”
  公主兴致勃勃,转而又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返回天岁?问明白了,我也好做准备。”
  不管她的行径有多恶劣,至少她是抱定宗旨跟他回去的。他说:“自然是越快越好,即位到今天,我都没有好好坐镇过朝堂,照规矩来说,我这个皇帝确实不称职。”
  公主嗯了声,口中说好,足尖却越过他的小腿,慢慢往前寻根溯源,抵达了终点。
  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能装的人了……公主撑着脸颊,暧昧地冲他笑了笑,“哥哥刚才说了那么多,却忽略了一件事,我们膳善目下最迫切的,是修缮金翅浮图。陛下穿越边境的时候,看见那座神庙了吧?神庙里有座塔,去年夏季被雷击断了……你没见过那座塔的全貌,高十丈,去地千尺,雄伟壮阔,见者……”足尖缓慢地移动,她眨了眨眼,“无不宾服。”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无措地举起茶盏,仓促喝了一口,“那塔……怎么了?”
  公主矮下嗓子,无限娇媚地说,“传闻那塔,是天岁人帮着建造的,我们膳善没有那样的能工巧匠,还原不了它。”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绷着身子道:“既然如此,等回到上国,就……派人来协助修缮。”
  公主的目光变得愈发迷离了,缠绵地唔了声道:“你不就是天岁人吗,何劳他人插手啊!”
  他不说话了,将茶盏放回桌上,双手忍不住轻轻颤抖。
  大和尚果然还是经不起撩拨啊,公主的闲书可不是白看的,从书面转化成行动,一气呵成丝般顺滑。
  看啊,他喘起来了,自控能力越佳,那种理智与欲望撕扯的冲击就越大。公主喜欢看他极力维持体面的样子,浓浓的眼睫低垂,眸底绰约有光轻漾,像是随时会掉下泪来似的。唉,这样的人,真叫她狠不下心来玷污啊,公主一面自责,足尖一面顺着塔身起落。
  终于他怨怼的视线向她投来,公主一副无辜的嘴脸,说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做,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结果话音刚落,他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脚踝,顺势一拖,公主尖叫着被他从桌下拖了过来。
  这下子公主像只被钉住了双翅的蝴蝶,裙摆蹭到腰间,露出了一双白净勾魂的长腿。他的目光幻化成手,赞许地摩拜了一遍,她羞红了脸,手忙脚乱想去拽裙子,一面抱怨:“陛下你太粗鲁了,好好说话,干嘛动手动脚。”
  这叫恶人先告状吧?他牵唇笑了笑,“我以为你喜欢。”
  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可笑又娇俏,“你以为、你以为,你就会自以为是。”
  他嗯了声,低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我以为这样你也喜欢。”
  果然她不再躁动了,慢慢浮起一点笑,那笑容里有蜜糖的味道。抬起一根细细的手指,轻点了下自己的唇,“这个我更喜欢呢。”
  他又在她唇上亲了下,然后一路蔓延,去了他向往已久的地方。
  公主眯着眼,看向珠宫的殿顶,她以前都没有好好观察过,原来这里的每根椽子都是雕花嵌贝母的构造啊。
  慢慢地、慢慢地,那些花纹旋转起来……“当”地一声,子夜的钟撞响了,一串急促的冲击,她听见他气喘吁吁说:“这毯子很好,不像马车会散架……”
  她嘿嘿笑,这是她特意准备的,地衣下还铺了层丝棉,保证乱性的时候不会受寒。啧啧,年轻就是好,兴之所至,说干就干,公主很体贴地叮嘱他:“小心磨破了膝盖……嘤……要不要给你加两个垫子?”
  加垫子好啊,他一把拽过刚才的坐垫,架起了美人腰。
  公主说不对啊,“不是垫在这里。”
  他不容她反驳,恶狠狠啮了她一下,“说,我凶不凶?”
  公主吸了口凉气,“好凶……大师怜我……”
  他说偏不,“贫僧早就想这么做了,反正是你先招惹我的。”
  人性好恶好贪婪啊,公主在浑浑噩噩中唾弃:“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好巧,我都喜欢。”
  窗上的垂帘被风扣动,啪啪作响,直拍打了一整夜,到天色微亮的时候才逐渐停歇。
  第二天国主起了个大早,安排好了丰盛的食物打算和上国大皇帝妹婿共进早餐,结果等到巳时,陛下和妹妹都没有出现。
  萧庭让挑了块饼子塞进嘴里,“挺好的……挺好的……”
  国主撑着脸颊长吁短叹:“我家烟雨长大了,有性生活了……看来他们相处得很和谐啊。”
  萧庭让咳嗽了下,心道当然,初次可是震塌了马车的,怎么能不和谐!
  国主继续伤感,父母走后,一直是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小国多艰,每年进贡那些活生生的姑娘,国主站在送嫁的高台上痛哭流涕,妹妹就在一旁安慰他,鼓励他振作。
  靠自己翻盘是不可能的,最后还是公主出了力,通过联姻争取到了膳善的一线生机……国主忽然一震,“陛下不是镬人吗,他们怎么还没起来?难道他把我妹妹给吃了?”
  国主说着,拖动厚重的华服,连滚带爬站起来。刚要跑出去看看,萧庭让道:“国主放心吧,殿下初到上国就被下了药,和陛下共度了一晚——当然没有发生你想的那种事,那时候陛下就能忍住诱惑,现在感情这么深,当然更能忍了。”
  国主舔了舔唇说:“你们上国也不是没发生过感情很深,照吃不误的事啊。”
  “所以那个人被陛下拱下台杀了,定力不够的人没资格做皇帝。”萧庭让接过奶茶喝了一口,“国主别等了,坐下吃点吧!殿下不会有事的,我以项上人头保证。”
  国主这才稍感宽心,迟迟坐下来,食不知味。在吃第三碗酥酪的时候,公主和皇帝陛下终于手牵着手来了,一夜激战酣畅淋漓,公主的气色之好,好得犹如一朵带露的鲜花。
  所幸做过战神的人扛得住,脸上没有疲态不说,反倒春风得意。国主松了口气,庆幸妹妹性命无虞,另外也很为她将来的性福生活感到高兴。
  萧庭让哈哈了两声,“你看,我说不必担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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