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烤山羊!
是以,朝廷派出来送亲的正规军,就这样在公主殿下的纵容之下,拿了公主殿下的嫁妆钱……去买羊打牙祭了。
暮色四合的夜晚,十余名士兵禽兽一般的大笑着赶了一大群羊回来。八九人围作一团干净利落快的将山羊放倒,拖到远离公主的地方放血扒皮,又将死山羊拖回来架上烤架生火烤上,血腥味与羊膻味飘了老远。
军中唯二的两个姑娘一个养尊处优,一个身怀有孕,自然闻不得这腥膻气,接力般的跑到一边儿去吐,吐够了回来喝一口粗茶再接着去吐,吐得陆千城有点儿怀疑人生。
军中一伙子士兵大笑陆千凉:“公主殿下闻不得腥膻气,大小姐怎么也吐起来了?莫不是怀了?”
护短的陆千城眼睛一瞪:“再敢胡说,我让你们媳妇一辈子都有不了!”军中诸人顿时异口同声的“噫”了一声,各自烤羊去了。
农场主的羊养的膘肥体壮,一只全羊十来个人吃不成问题,饶是如此,军中三千人也赶来了上百头羊,陆千凉几乎有些怀疑,这群老兵油子是不是将农场主所有的羊都赶来了。
待到二人吐了个干净,周围的腥膻之气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烤羊肉的香味缓缓蔓延开来,香味扑鼻。陆千城与二女围着一头羊坐,没人来抢,倒也安静。
只是陆千凉有些怀疑,他们三个人吃得了那一只羊的一条腿么?
陆千城左右各坐一女,不偏不倚。他先切了烤好的腿肉,放在银盘里递给朝瑰公主,又切了同样大的一块给陆千凉,活像是个怕孩子们相互嫉妒的的家长,将一切分的清清楚楚。
饶是远离京城走在塞外,朝瑰依旧执礼,用银刀将羊肉分开慢慢地嚼。羊肉腥膻,饶是烤好了那味道也浓郁的难以散去,陆千凉吐了几次实在吃不下,本以为朝瑰也受不了这味道,一转眼一望,朝瑰妗着鼻子咬着羊肉,陆千城替她切了多少,她便吃多少。
“公主这样也好,匈奴人盘踞草原,多食牛肉羊肉,您今早适应一些,也好过于以后水土不服没人照应。”陆千城道。陆千凉嘴角一抽,暗戳戳的伸过手去……在哥哥的腰侧狠狠地拧了一把。
陆千城一抽气,一把拍掉了陆千凉的手,继续道:“匈奴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山明水净,世外桃源,草原人爽朗真诚,不像京城中尔虞我诈,口蜜腹剑……”
陆千凉可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一个装傻,一个卖癫,彼此彼此啊。还说什么草原山明水净,草原人确实是逐水而居,你在草原里给我找出一座山来看看!
朝瑰公主自顾的吃着羊肉,什么也不说。她低着头,宽阔的广袖垂至小臂中间,如云的长发披散下来,掩住了半边脸颊。
火光明灭下,她眉眼清秀,宛若如画。陆千凉望着她,突然觉得这姑娘与沈言璟有四五分的相似。她是沈言璟养大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他身上的气质,坚韧的,不服输的……
陆千凉似乎明白了沈言璟执意让陆千城送朝瑰出京的原因,这世间没有女儿不恋慕英雄,还是有些悲情意味的英雄。这世间没有英雄不恋慕美人,还是目带愁思的美人。
这世间能让沈言璟在乎的人不多,可每一个人他都是真心地希望他好。便如朝瑰,只有交给陆千城他才安心。便如幼帝沈衡,只有替他除去了身边的奸佞,看着他有了自保的能力,能够独当一面,才能安心的放手。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银盘上,砸的噼啪有声。陆千城微微偏过头,仰头望着苍穹上明灭的北斗七星,无声叹息。谁都知晓彼此的心意,却谁都不说。一个宁愿远嫁到穷山恶水的匈奴,一个将心爱的姑娘亲手送上殊途。
她哭的无声,这姑娘,每次都是这样,眼泪是默默地流,苦水也默默地咽,从不愿去麻烦他人。每次都是等到泪水干涸了,才抬起头来,继续装作若无其事。
她这样的人啊,怎能不让人心疼。
好一阵,等到火光一堆堆的灭了下去,烤羊肉的香味渐渐散去,朝瑰公主放下手上端着的盘子,衣袖抹了把脸起身向陆千城行了一个福身礼:“多谢卫将军的招待,我吃好了。”言罢,她头也不回的走向自己的营帐,合上了坠帘。
陆千凉未动。
火堆一个个的熄灭,众士兵钻入帐中睡觉,丢下一个个被削秃了的羊骨。直到二人面前的火堆也熄灭了下去,月光遍洒大地,陆千城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拄着长剑起身。
“你就没有话要去说么?”陆千凉问。
夜色之下,陆千城的背影挺拔,宛若拂世之剑。战靴踏在草地上,那草叶被压弯后又弹起,在这夜晚开成一束束致命的罂粟。
他依旧前行,没有答话的意思。陆千凉猛地起身,大声喝道:“喜欢就去追,追不到就去抢!抢不来杀了也好!陆千城,你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你的骨气呢!”
“阿凉,该睡了!”他道。
陆千凉心底不知从何处窜上来一股无明业火,她怒气冲冲的冲到陆千城的面前,拎着他的领子指了一地的羊骨:“一个姑娘都把嫁妆拿出来了,她什么意思,你不懂?你还是不敢承认?哥,你明明喜欢朝瑰,你为什么不敢说出来?难道你要等着人家姑娘先来对你说么!”
陆千城挥掉她的手:“说了有什么用!千凉,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她是公主,就算是两情相悦,我等带她走么!我能带着她过一世颠沛流离的生活么?被朝廷追杀,悔婚匈奴惹来战火,自己却独活。千凉,我以为你比我更能明白这世间的残酷。父母兄弟们的大仇未报,我还未曾亲手割下仇人的头颅!我怎么能这样懦弱的抛弃一切,带她浪迹天涯?我不可以的。”
“更何况,她是公主,又怎能过的惯那样的生活……”陆千城仰起头,嘴唇微微颤抖:“我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