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从前,这人很喜欢和她作对,似乎看她很不顺眼,但舒予白性格温和,不爱惹事儿,看出来她莫名其妙的敌意后,一直避着她。
  现在来这儿,也是比赛的吧?
  那人正低头看药盒上的图标,没注意她。
  舒予白匆匆结账,想早些走,可药店的柜台小姐姐说了句什么,她听不懂日语,只好用英文问了句:excu色me?
  她开口的一刹那,柜台的女孩和后面排队的那位,同时看着她。
  先开口的是后面那人。
  舒予白?
  她问:你不是手废了么,怎么还来比赛?
  这人叫贝珍,性格是舒予白永远不能理解的那类,很要强,喜欢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爱玩弄权势,拉帮结派的。
  她一开口就蛮不客气,舒予白却不想挑刺儿,解释:手好些了,所以又来了。
  刚刚看见我,为什么不打招呼?
  她问。
  打招呼?舒予白只想赶紧走。
  贝珍性格就是这样,很难接受别人没把她放眼里,要强好胜,从前就盛气凌人的,仗着自己家底不错模样也不错,张扬的很。
  嗯
  舒予白想说着什么,柜台的小姐姐听她们对话,看出来她不是本国人,这才对着她用英文又报了一遍儿账单。
  舒予白听明白了,低头去包里找,身后的贝珍声音带着点儿轻蔑:你连这点儿日语都不会,来之前没学一下的?
  舒予白:
  她把兑换的日元递过去,转身,冲她客客气气地道:我还有事儿,空了再聊。
  说完就走了。
  干净利落的,和以前一样,喜欢完完全全地忽视她的存在。
  贝珍站在她身后,瞪她。
  .
  冬天,出门一趟就冷的发抖,这儿又冷又湿,更叫人受不了。舒予白进了酒店,不停搓手,她捏出房卡开门,滴的一声,开了。
  里头光线昏暗,只亮了床边两盏壁灯,朦胧的光,泛着旧。南雪窝在沙发里,身上轻轻拢了件雪白的睡袍,跟她身上那件同款,穿着却偏短。
  电视开着,厅里一明一暗的,声音却不大,里头的人在说什么听也听不明白。
  姐姐?
  南雪坐在软软的沙发里,转头看她。
  窗开了条缝,风合着屋里那股子暖湿的气流灌入眼里,软软的,舒予白一瞬就不冷了,还微微的热了起来。
  南雪只披了件浴衣,松松地合着,发尾乌黑湿亮,冰凉剔透的水珠一滴,两滴坠落,在皮肤上爬出一道透明的湿痕。
  浴衣的衣摆到了大腿的位置,她皮肤白嫩,腿上光洁漂亮,光滑流畅的线条一直往下,好似一笔划出的线条,脚踝细.白.精致,脚丫上干干净净的,淌着未干的水。
  还疼么?
  舒予白走过去扫了眼,问:怎么还看电视呢,看的什么?
  电视里,一个女演员的裸背露了出来,跟另一个人在那儿滚来滚去,舒予白:
  舒予白不知电视里放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索性不看,低头,看着她的膝盖,摔了没多久,那儿已经浮现了一块淤青,颜色乌乌的发紫。
  是这儿了?
  舒予白把活络油捏起,撕开包装上的塑封,拆开盒子,从里头拿着那小玻璃瓶,拧开黑色的小盖子,倒了一点儿在掌心。
  微辣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
  总爱照顾人的毛病又犯了,她轻轻摁在南雪膝盖那儿,一面轻轻揉捏,一面问:这样舒服么?会不会太重了,疼不疼?
  南雪垂眸,摇摇头。
  房间里暖而热,舒予白半跪着,有些累,身上一层湿汗,又起身,坐在南雪身边,轻轻托了下她白嫩的小腿,说:抬起来,放我这儿。
  南雪瞧着她,乖巧地把腿抬起来,轻轻地搁在舒予白大腿上。
  她低头,给她捏着腿。
  女孩儿喉咙滑过低低的喘。
  舒予白抬眸:疼?
  没。
  那一瞬间,光线照亮了她的眼睛,舒予白和她对视的一刹,心跳猛地快了。
  她低头,雪白耳根泛起不正常的红。
  刚刚微妙的对视,她注意到了不该注意的细节。
  南雪就披了这么一件单薄的浴衣,里头什么也没穿,风一吹,轮廓就显露了出来。
  舒予白怀疑她内裤也没穿。
  真空的?
  这个想法叫她脸颊很快烫起来。
  涂抹药油的指尖有些不稳。
  单薄的布料下,那柔软的躯体散着温热和潮湿的水汽,玲珑有致的。
  这过分了。
  不过,倒也正常。
  喝醉了,走路都不稳,哪里记得穿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她倒是轻松,舒予白却难熬了。
  舒予白努力屏蔽不断闪现的杂念,轻轻帮她揉腿,活络油的辛辣味儿很冲,在室内散开。又揉了会儿,舒予白下意识去看电视,好在方才的镜头已经结束了,是个正常的情节。
  姐姐,可以了。
  南雪轻声说。
  还有哪儿疼?
  舒予白瞧着她,手上仍轻缓地揉着。
  这儿。
  南雪指着自己的大腿,还有臀部的位置:直接摔在地上,磕到了。
  舒予白:
  这就不揉了,再这么下去,她怕她实在忍不住。
  睡吧。
  舒予白看她一眼:明天还要比赛,已经十点了呢。
  可以睡觉了?
  南雪勾一勾她的小指,这会儿听话了,很快地爬到床上,掀开柔软的纯白的被角钻进去。
  来,姐姐。
  南雪拍一拍旁边的位置。
  她肩上还有未干的水珠,在被窝里,半支起身子,看着舒予白关了电视,拉上窗帘,爬到床上来。身体带着暖湿的潮气,她轻轻动了下。
  被子里很温暖,有女孩儿身上的浅香。
  睡了。
  舒予白钻进被子,把棉被边儿上塞好,一头乌发散开在枕头间。
  她关了灯,闭上眼睛。
  周遭一片漆黑,远处的灯火透过窗棂,薄薄的布帘子,照过来,舒予白感觉身边女孩儿不安生,没睡,在被子里小兔子一样地轻轻乱动。
  睡
  舒予白的话卡在喉咙里。
  耳垂那儿微微一酥,电流似的,半边儿身子都酥软了一片,女孩儿俯身凑近,吻她耳朵,轻声呢喃似的说:好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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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
  她支起身子,没睡,低头,去吻舒予白的额头,接着是眉心,锁骨,一路往下,轻轻的吻落下,羽毛一般挠着心。
  吻在胸口停下。
  女孩儿脑袋埋在那柔软上,不动了。
  夜晚,窗棂外的一点儿光芒透进来,柔,冰凉,照亮了女孩儿白皙光洁的额头,浓密的睫毛卷翘,好似盛了月光。
  南雪。
  舒予白叫她一声。
  没有回应,呼吸匀称绵长。
  她睡着了?
  舒予白没动,她在安静的夜晚里低头,怔了会儿,微冷的指尖触上她裸露的肩,很滑,有几分凉意。
  她把南雪肩上搭着的一点被子拉高了,盖严实,悄悄地环着她,闭上眼睛。
  胸口那儿的重量,不算沉。
  南雪的胳膊勾着舒予白的腰,挨得很近。
  舒予白是个微微侧躺的姿势,胸口皮肤轻轻起伏,女孩儿的呼吸,温热动人,一下一下散开,带着点儿微暖的湿气。
  她心跳瞬间变的无法自控。
  南雪却轻轻推她,似乎喘不过气来,又往上钻了些,蹙眉,透透气,翻了个身,继续睡。
  乌黑的发丝沾湿了细汗,贴着雪白的脸颊。
  夜晚,周遭静悄悄的,窗外的天边有一丝白痕,夜空却是漆黑一片。星星点点的灯光未灭,这是座不夜之城。屋里的人却渐渐陷入睡眠。
  .
  第二日。
  南雪睡的沉,醉酒,不容易醒。
  舒予白自顾自地起身,洗漱穿戴好,出了门。
  比赛在一家私人办的书院里举行。
  书院蛮大,一进门,高高的木台上悬挂了一张日本画,画下,一个细口高瓷瓶里斜斜插了几支梅,褐色枯萎的莲蓬,还有干茅草一类的。
  大堂的玻璃门上悬挂着竹帘,外头种了一排细细的竹子,掩映着画室里的情况。
  舒予白走进去,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矮矮的方形木几,木地板很暖,进了屋就得脱鞋。
  这一组,一共约三十来人,舒予白在门口脱了鞋,一边儿的工作人员帮她纳入柜子里,又把她的包手机也取走,锁进小柜子里。
  尤馥在另外一组,跟她不在同一个画室,反倒师兄她一块儿。
  紧张么?
  师兄看她一眼。
  舒予白摇摇头,又点点头:开始没什么,现在好像有点紧张了,师兄你呢?
  师兄笑了笑,没说话。
  另一边,贝珍走了过来,看见舒予白也在那儿站着,表情有几分冷淡不耐。
  你几号啊?
  贝珍问:我也在这间。
  舒予白把工作人员发的小牌子捏起来看,12号。
  她翻过来,给贝珍看,又收回,重新挂在自己脖子上:你呢,几号?
  7号。
  贝珍给她看自己的牌子。
  还好,看号码离得不近。
  舒予白尽量避着她。
  从前,她们两个的画风很相似,偏淡雅复古,擅长细致的描绘,用色很淡,带着点半透明,好似瓷器上绘出的淡淡彩绘。
  因此,常有人拿来比较。
  比较出了个什么结果?
  有爱吹捧的,说贝珍好;
  也有的人老实实地说舒予白画的更好,跟靠父母送钱塞进来的关系户不在一个层次上。
  贝珍本人却相信了那些吹捧,深信不疑。
  可每每参加大型展览,入展获奖的总是舒予白。
  似乎一到权威评审那儿,贝珍的画就总是入不了评委的眼。
  这么一来,贝珍看她格外不顺眼了。
  工作人员示意她们进去,几人挨个儿找到自己的座位,坐进去,空气一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舒予白找到自己的座位,第二列,第二排。
  她盘腿坐下,余光却瞥见坐在自己旁边的贝珍这儿一列坐五个人,按照那排位,她的的确确恰巧坐在自己旁边。
  心底轻叹,她收回视线。
  还有一分钟开始。
  你手怎么样了啊?
  贝珍托腮看着她,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的讥讽:能拿得动笔么?
  已经快好了。
  舒予白低头,整理着一边儿的画笔、颜料,一面构思着一会儿的画。
  这儿的纸都是同样大小。
  因此,只能画小幅的,尺寸大的画不行。
  贝珍嘁了一声,坐直了。
  自打舒予白因为手部疼痛在各大展览上销声匿迹后,她就压根儿没把这人放眼里了。
  长期没有作品,再好的画家,都已经废了。
  何况舒予白才初出茅庐呢。
  外头来了个白发的中年人,他站在台上,看一眼手表,时间到了。他打开投影,白色的荧幕上有一行日文小诗,旁边配了英文。
  雪田舍女
  雪の朝二の字二の字の下駄のあと
  翻译成中文,大致是:
  昨夜雪纷纷,
  清晨一溜二字印,
  何人落屐痕?
  舒予白垂眸,红唇轻轻弯了弯,这首诗的意境,汉语的古诗很像。
  台上中年人低头,念着规则注意事项,舒予白一面听,一面俯身,从地面上取来需要用到的画材工具。
  纸张可以自取。
  笔颜料都是统一的。
  她先用铅笔打了一个大致的草稿,从一边拿起自己需要的画材。
  笔尖沾了淡墨,画纸上,山峦是水色的,一晕而去,从浓到淡,山下有小亭子,一个穿着轻纱的侍女站在路上,身边是绽放的梅花儿,树干上,点染皴擦的白雪,一团一团。
  侍女的衣摆扬起,木屐踩着薄薄一层碎雪。
  正眺望远方,神色哀愁。
  比赛上画的东西,其实很少能有什么创新,短时间,考的就是画家的底子,底子什么样,画出来的就是什么样,不存在侥幸获奖的可能。
  舒予白画惯了仕女图。
  一看这诗,便提笔画了这张画儿。
  她画完,看一眼贝珍
  居然和她撞上了。
  感觉有些微妙。
  她画的也是类似的仕女图,只是取景不同,她的是庭院里的侍女,枯萎的梧桐、月影重重,有股子深院锁清秋的味道。
  贝珍意境抓的不错,可她底子是真不好,估计当年备考的时候爱偷懒,基本功不喜欢练。她有人保着,画成什么样都没事儿,玩似的,该念哪的美院就念哪儿的美院。
  包括后来办私人展览,都是父母帮扶着。
  贝珍余光悄悄扫了眼她的画,有几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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