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而始作俑者此刻正坐在病床上,悠闲自在地享受着小护士为他点回来的外卖。
  “沈先生,你的头真没什么事?要不要再去做个ct检查一下?”
  小护士秉承着对病人负责任的态度,问床上的沈阔。
  刚刚给他量血压似乎有点儿低,他又确实伤不轻,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他们医院也不好跟家属交代。
  沈阔似乎知道小护士心里想些什么,闻言停下吃饭的动作,抬起头,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有点疼,但还不至于脑震荡。
  “不用。”他淡淡地说。
  小护士抿了抿唇,又问:“那您的胳膊呢,需不需要送您去骨科检查一下?”
  沈阔转了转他缠着纱布的右臂,显然并没有骨折,摇头:“不必。”
  小护士笑了笑,再问:“那您脖子上的伤是否需要上药?”
  沈阔摸了摸自己被人掐过的地方,破了点儿皮,应该还有些淤青,却还是再次摇头:“谢谢。”
  这回小护士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医疗推车上的两个吊瓶:“那这医生开的药呢,要不要帮您继续打完?”
  刚刚他一醒来没经医生同意,就拔了手上的针管,委实把她们吓了一跳。
  沈阔盯着那透明药瓶,瞳眸微微缩一下,“不了,谢谢。”
  小护士的脸彻底黑了,“既然沈先生自己说不用,那我们也没办法。但如果您因为这个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您家属不讲理问起来……”
  她抛给沈阔一个“你自己懂”的眼神,就推着小推车出了病房,途中遇到相邻病房的同事,她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与同事抱怨道:“这都什么人啊!检查不做,药也不打,连伤口也不肯包扎,既然这样,还来我们医院干什么!”
  同事瞄了眼她刚刚所在的病房,“你说徐医生送来的那位病患?”
  “可不是,我在医院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任性妄为的病人!要不是他是徐医生的朋友,我才懒得管他死活!”
  同事投给她个安慰的眼神,拉过她悄悄说:“刚才我看徐医生送他进来时的表情,估摸着跟他关系也不是特别好。”
  “我猜也是!”小护士深有同感,“像徐医生这么谦和有礼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难伺候的朋友!”
  同事给了她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转身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袁浩白一进门,正好听到了小护士吐槽病患的这一番话,用脚趾头想想他都知道她们说的人是谁。
  这下头更疼了,沈阔啊沈阔,你可真是去哪儿都腥风血雨!
  “怎么才来?”袁浩白刚走进病房,就听到沈阔的抱怨声,气的差点直接把车钥匙砸他身上。
  要不是看见他头上和手臂都缠了纱布,他真恨不得过去给他一拳!
  “大少爷,我在歌厅跟朋友喝酒,一接到电话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一个小时的车程,我只用了半小时,你还敢嫌我慢?”
  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单刀直入:“说吧,怎么又跟人打架了?还被打成……”
  他指着他的脸,不忍直视的啧了两声,“这副鬼样子。”
  两人虽然谈不上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朋友,却也有着十几年的交情,这家伙的性格他很了解,简单粗暴是简单粗暴,但做出的事都是有理由的。
  沈阔把吃完的外卖盒递了过去,“口渴,给我倒杯水。”
  袁浩白无比想把外卖盒扔他脸上,看到他伤痕累累的样子,还是忍了:“有手有脚自己倒!”
  “胳膊扭了。”沈阔扬了扬自己受伤的胳膊。
  “还有一只!”袁浩白并不中他的圈套,他们都对彼此太过了解,沈阔的一点小心思,根本就瞒不过他。
  沈阔觉得有时候有个太了解自己的朋友,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认命地自己从病床上爬起来,艰难地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给自己倒水喝。
  袁浩白看到他那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到底没狠下心,“滚回去。”
  瞄到沈阔眼里闪过的亮光,他及时警告道:“老子是看在你半死不活的份上,别太感动,反正没有下次。”
  沈阔挑了眉笑,端起他倒的水,吹了几下,一口干下,“再来一杯。”
  “沈阔,我告诉你,别得寸进尺!”袁大少爷要发飙了。
  “饭菜太咸。”沈阔指着被他扔到垃、圾桶的外卖盒,轻声说道。
  “饭菜太咸关老子什么事儿。”袁浩白并不受他蛊惑,把他手里的一次性杯子拿过来,捏瘪直接扔到垃圾桶里。
  “快老实招供,你到底因为什么又跟人打架?!半年前你还信誓旦旦地答应我,答应你爸,这辈子再也不打架了,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就变卦了?!”
  沈少爷有点低落地看了眼被他扔进垃圾桶的塑料杯,重新把身上的被子盖好,才缓缓说:“下雨了,我跟一个女人借了把伞……”
  他回忆起那个女人,穿着灰色呢子大衣,手里牵着一条狗,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孤寂和落寞……他还以为她要下雨天出去遛狗,后来看到狗身上穿的衣服,才发现并不是。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朝她走过去,并说出那样一句一听就很荒唐的话来。
  原以为她会想也不想就拒绝,却没想,她出人意料地把仅有的一把伞给了他。
  真是个有趣的女人,准确的说,应该是有趣的小瞎子……只可惜,雨太大,他又刚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搏斗,意识和视线都不大好,没怎么看清她的长相。
  袁浩白看他脸上莫名其妙出现遗憾的表情,那股气又上来了,“我说,我问的是你怎么又跟人打架,谁问你有没有跟女人借伞!”
  沈阔“哦”了一声,终于收回思绪,徐徐说:“我就看到几个不长眼的小流氓,把一女中学生困到巷子里,看不过去就稍微帮了下忙。”
  袁浩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稍微……帮了一下忙?”
  上下扫了他一圈,一脸“你可以的”的表情讽刺道:“你可真行啊,稍微帮了一下忙就把自己折腾成半条命!”
  沈阔往自己身上瞧了一眼,显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只是简单被人揍了几拳。”
  袁浩白无话可说了,“然后呢,女中学生救下来没有?”
  如果被打成这样,人还没救下来,那得多憋屈。
  “救下了,其他人都被我送公安局了。”
  这还差不多,只是……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袁浩白给自己倒了杯水,“不可否认,你见义勇为的行为十分让人感动,但是……”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沈阔,“你想好要怎样跟你家里人交代了吗?”
  “我好心地提醒你,你来的这家医院,你老爸有股份在。”
  言下之意是,沈家人很快会知道。
  第04章
  乔安暮让人帮忙把新手机卡换好,把原有的号码都储成快捷拨号的形式,这才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东西回了家。
  家离咖啡厅并不远,这是一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即便没有新雪引导,她也有足够的自信能够走回来。
  房子旁边卖水果的阿姨,看到她回来,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小安回来了?今天好像比往常晚了半个小时。”
  这一带是老式住宅区,与繁华地段的咖啡厅差别很大,那边除了商场就是商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很是喧闹。
  而这里相对安静,住户几乎都是住了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人,对彼此都很熟悉。
  乔安暮是在四年前搬进来的,期间并没有长时间离开过这里,也算是老住户了。
  周围的人都知道她看不见,见她路过都会率先开口跟她打招呼。
  她当初选择这里,也正是因为这里的人都很淳朴,充满善意,让她有一种自己生活军区大院的感觉,温暖且温馨。
  “路上有点滑,走的慢了些。”乔安暮微笑着回道,“您水果都卖完了吗?”
  “这下雨天路不好走,你自己一个人可得当心着点儿。”阿姨是个老实人,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见到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女孩,都会忍不住多说两句。
  特别是像乔安暮这样让人心疼的,“天越来越冷了,好多人都不喜欢吃冷的。这不才卖了一半儿,索性我也不靠这个吃饭,留着明天再卖吧。”
  乔安暮轻轻地笑,往她店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还有青提吗?我要一斤。”
  阿姨说:“有,不过不大新鲜。你不如买青枣吧,今天刚到的,我记得你也爱吃。”
  她卖东西也是有原则的,一般不会坑熟人。
  “好,那就要青枣。”
  阿姨笑眯眯地给她装了,称足了斤两后,又往里头加了一小串紫葡萄。
  乔安暮付了钱,提到东西的时候,掂量着好像超过重量了,笑着说:“谢谢阿姨。”
  他们如果要想骗一个眼睛不大好的人,其实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不过每次,他们都称足了重量给她,这是一种善意,乔安暮能感觉得出,所以她每次路过,都会买点东西回去。
  吃饭、洗澡、再把房间和新雪收拾好,这一天总算圆满过完了。
  回到房间,打开收音机播放音乐,然后拿了本书,上床盖好被子,用手慢慢感知上面的内容。
  “看”到一半,她才想起来,她还没有给陆知希打电话,忙摸起床头的手机,拨通了陆知希的电话。
  响了两声之后,被人接了起来,“安安,是你吗?”
  周围的声音有点嘈杂,很像是在歌厅这种地方。
  “是我。一直忙到现在才想起给你打个电话。”
  “忙?忙什么?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得去医院复检?往往这种时候你家徐师兄不都会帮你把什么事情都办的妥妥帖帖的,你还有什么事儿忙?”她声音里带了几分揶揄。
  的确也是因为听乔安暮提过很多次徐归远了,说他怎么怎么帮她忙,说她又欠了他多少,反正每次说起这位徐医生,乔安暮都会用一种亏欠又无奈的语气。
  只是她行程太忙,一直未曾见到这位徐师兄的庐山真面目。
  “你别打趣我了。我们真的只是医生跟患者之间的关系,他对我最多也只是出于师兄对师妹的照顾……”乔安暮不厌其烦地解释。
  可陆知希哪里会信,“行了,他对你如何,你对他又如何,我心里清楚着呢。你没必要跟我解释。”
  乔安暮有些无力,“那没什么事,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电话号码换好了。你应该也在忙,有时间再聊。”
  “通告都赶完了,我就跟几个圈内的朋友出来聚聚,也没什么好忙的。”陆知希估计喝了点酒,声音听起来有些晃晃悠悠,“虽说是朋友,但难免有些利益纠葛,很多时候也聊不到一块去。还不如跟你说话来的自在。”
  “你喝酒了?”乔安暮皱了眉,据她所知,陆知希的酒量并不是很好。
  “喝了两杯,没事儿,经纪人在外面呢。”陆知希显然并不在意,“对了,你的事我帮你查了,是个叫什么泽的人,把你的信息发到婚恋论坛上去了,这些天你接到的那些陌生电话,估摸着就是从那里来的。”
  婚恋网?什么泽?
  乔安暮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来,他还真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
  隐约听到有人在喊陆知希,她跟乔安暮说了句:“她们叫我了,先不跟你说了,改天再聊。”后,就挂断了电话。
  乔安暮没了“看”书的心情,放下手机,躺在床上,开始想这几年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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