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好巧不巧的,这个时候孙兴邦忽然找上门来了,丁志勇本来就够焦头烂额了,却又被对方勒索,心情可想而知。然后无意中的一次,他发现了孙翠翠的不同之处,不免计上心来,安安静静的蛰伏了几个月用来实施最新的计划。期间刘德友还曾催促过他赶紧再找一个搭档,之前抢来的钱已经被他在地下赌场挥霍的差不多了,他都以最近风声紧搪塞了过去,并且为了安抚对方,还时不时的给拿一些钱。
  千等万等,终于在那天被他等来了一下子除去两个心腹大患的好机会……
  听完男人的这番冗长而又没什么逻辑的供述之后,叶竹把所有信息在脑子里自动整合了一番,总结出了一个章程之后,缓缓地说道:“那三起暴力致死的案子,我看可不像单纯的为财。”
  “嗯。”言宇表示同意的点了点头,通过那三名受害者的验尸报告就可以看出,凶手肯定是有虐杀的倾向且这种倾向还很严重,与其说他是在逼问赃物的下落,不如说是在沉浸式的享受伤害他人的过程。
  丁志勇也听到了二人之间不算小声的交流,忽然咧开嘴笑了笑:“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发现孙翠翠的异样吗?”
  “因为她身上的气息和刘德友一模一样,他们的目光也是相同的,而且都是那么的虚伪。”
  叶竹看着他神经兮兮的样子,没有接话,在将东西收拾妥当之后就随着言宇走出了审讯室。他们刚刚到了走廊里,从旁边的观察室就陆续出来了好几个人,她将手中的档案袋递给了杜天成,微微一笑道:“杜队,稍后丁志勇的笔录整理出来我也会让人交给你,刘德友那边相信你们自己就可以应付了。”
  对方接过了东西,神色暗含着许多的感激,不过却也表示了疑惑:“那在这整个案子当中,偷螃蟹的魏伟就是全然无辜的吗?他又为什么要替丁志勇隐瞒抛尸的事实呢?”
  “他当然不无辜,不是偷了螃蟹了吗?”叶竹俏皮的眨了眨眼,随后解释道:“根据丁志勇的交代,这也算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吧,既然抛尸那肯定是要被发现的,不被发现岂不是代表了计划失败吗?原本他想着自己装作无意间发现池塘内有尸体,后来却发现了魏伟经常半夜来池塘偷螃蟹,还总是在那个固定的时间段。于是他当天特意激怒对方,惹得对方深夜再次出现在了那里。”
  “当时丁志勇已经完成了抛尸,却在魏伟带来之后故意隐藏在暗处,然后飘在水上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魏伟当时已经有些喝多了,看见人喊了两声没反应,揉了揉眼再去看的时候人影没了,还以为自己做梦呢。不过心里到底犯嘀咕,拎着螃蟹就跑了,后来第二天在警察找上门的时候,借着还没醒的酒劲儿,想要给丁志勇找点麻烦,这才信口胡说的。等到真的捞出尸体,他傻眼了酒也醒了,怎么都不承认自己看到了什么。”
  “怪不得,当初派出所的人在查看当晚的监控的时候,魏伟拎着螃蟹跑到了池塘的那头又跑了回去,然后才上大道走了。”杜天成点了点头,拿着手中的档案袋犹如千斤重:“那个……你们什么时候回b市?我可不是在撵人,是想着如果有机会,好好的让吕自白感谢感谢你们。”
  “对对对,好歹让我请你们吃顿饭吧?”吕自白从一边冒了头,眼里都是小星星。
  言宇本来打算下午就返回b市的,却在目光掠过叶竹身上的时候,注意到了对方那一脸的疲惫和眼底的大片青黑,或许留在这边好好的休整一晚,明天再坐飞机回去,也不耽搁什么事儿?毕竟回去之后又不能安心休息,还有一大堆书面工作在等着他们。
  思绪百转,他面上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略微沉吟几秒后,破天荒的点了点头:“我们明天的飞机。”
  “哇靠,那就今晚吧,哥们儿我肯定找城阳市最好吃的馆子带你们感受一下本地的特色!”吕自白兴奋极了,上前一把搂住了蒋冰和罗奇的脖子,捎带着顺上了彭一山,几个人摇摇晃晃的往电梯那边走去。
  言宇挑了挑眉,掏出电话给某个联系人发了一条‘明天回去’的信息。
  没过一会儿,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垂眸,发信人是邹锐。
  叶竹正好凑了过来,无意间瞄见了他的手机屏幕,很快就尴尬的移开了视线。她见男人收起电话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只得嘿嘿的干笑了两声:“言队,我还以为你打算下午就回去呢。”
  “来一次破了三个大案,不敲一顿竹杠总觉得吃亏了。”言宇淡淡的回应。
  果然是言队长的说话风格啊……叶竹暗自撇了撇嘴,下一秒惊愕的看着忽然伸到了她眼皮子底下的那只大手。她抬头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那只手,不太确定到底发生了啥。
  “回去我就会帮你申请转正,欢迎你正式加入特别调查组。”男人语气依旧平平,只眼底闪着微不可查的某种情绪。
  叶竹毫无准备的被这个好消息砸的头昏眼花,瞪圆了眼睛盯着此时离她很近的那张棱角分明的好看的脸瞧了又瞧,确定其没在开玩笑之后,下意识的手指互相搓了搓。又转正又能光明正大的进行肌肤接触,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发生这种好事儿啊!
  如此想着,她便迅速抬起了手,在透过玻璃的日光的照耀下,一大一小两只手终于交握在了一起。
  第102章 黑色游轮(1)
  在触碰到对方温热掌心的那一刹那,叶竹十分有经验的,像往常一样微微眯起了眼,静静的等待着脑海里闪烁过的画面。然而出乎意料的,这回二人之间的肌肤接触,却完全没能得到什么回应,别说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了,甚至于耳边连个动静都没有。
  咦?
  她狐疑的瞪圆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两个人紧紧握住的手看,若不是顾忌着对方会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恨不得将那只手拉到自己的眼前,前后左右的仔细观察一番,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即便如此,她的异样还是引起了言宇的注意,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那过于吃惊来不及控制的表情,还有手上不自觉的微微加重的力道。言宇静默的垂头看着她,也没有率先收回手的意思,嘴角甚至还扬起了一抹颇有兴味的弧度。
  男人忽然就想起了最初两个人在封河市抓捕罪犯的第一次握手,那个时候小姑娘也是这般紧抓着他不放,脸上的表情与现在似乎如出一辙,没有什么差别。
  就……这么高兴吗?只是握个手而已。
  这边他还在胡思乱想,那边的叶竹已经基本确定了这回的触碰是真的没能引起自己身体上的什么反应,她瘪了瘪嘴,面带遗憾的松开了手,闷闷的回了一句:“谢谢言队。”
  言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还没来得及,对方就已经利落的转身而去,走到电梯旁边按下了下行键。正巧,电梯门瞬间就开了,那道纤细的背影垮着肩膀走了进去,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甚至都没有等待还没过来的人,直接按下了关门键走了。
  他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垂眸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随即歪了歪脑袋:就……这么喜欢吗?
  这边的言宇作何感想叶竹并不知晓,她现在正忙着挠头呢,原本以为只要跟紧言宇,最终肯定能够找到自己前世死亡的真相的,但刚刚的那一幕无异于给她造成了剧烈的打击。原来这玩意儿还能失效呢?老天爷也有点忒不靠谱了吧?
  她就沉浸在这种悲伤不能自已的情绪中,一路回到了宾馆,囫囵的洗漱完毕之后,带着还滴水的发丝穿着睡衣就这么吧自己扔在了床上。也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因为案子破了心神松弛,她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她只觉得外界的光线逐渐变暗,可这种光线的变化更加深了她的睡意,抿了抿唇一个翻身又沉沉的陷入了梦中。
  嗡——嗡——嗡——
  白色被子下的一团东西拱了拱,只可惜那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实在是锲而不舍,最终叶竹只能用被子紧紧地包裹住自己的身子,然后露出了一个还带着湿气的脑袋,伸出手把电话取了过来:“喂……?”
  “叶竹,大家都已经往饭店去了,你也收拾一下出来吧。”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熟悉的清冷男声。
  这让她依然混沌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勉强睁开眼后她应道:“嗯……把地址发给我吧,我一会儿就过去。”说完之后,便挂断了电话,瞄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她即刻从床上蹦了下来,因为好几天没睡的这么踏实了,所以这会儿觉得脑子格外的清明。从行李箱里掏出了一套宽松的运动套装穿上之后,她随意的照着门口的镜子将没干透的头发扎起,这才哼着小曲打开了房间的门。
  等到打开门之后,嘴边那不成调的曲子却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以致于有那么一瞬间,她发出了不属于人类,更像是鸭子被人掐住了脖子才发出来的声音:“呃……言队?”
  万万没想到那么高的一个人影此时正静静的倚靠在她门边的墙上,对方在听到动静之后才略微直起了身,抬起眼皮望了过来。
  “我正好也回来稍微睡了一会儿,一起去吧。”男人像是在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后也不等她有什么反应,转身就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叶竹也没多想,手忙脚乱的把房间门关上之后,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后面。二人在出了宾馆之后站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过了约莫二十来分钟左右,出租车把他们送到了一处外表极具特色的饭馆前。
  待到他们进了饭馆,由服务员引到包厢里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一片混乱了,虽然大家不能喝酒,但是依旧阻挡不了老爷们儿凑在一起那点你拍我两巴掌、我再冲着你的胸口怼两拳的恶趣味。此时的杜天成已经和蒋冰搂作一团,互相之间较着劲,弄得脸红脖子粗反倒引起一桌人的叫好起哄声。
  此时正坐在门口的吕自白最先发现了二人的到来,急忙起身招呼着请他们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哎哟,两尊大佛难请的很,我们这边菜都上好了,就等着你们过来一起吃呢!”
  他说的让叶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回了两句之后,这个话题便算到此为止了。毕竟是个人都有眼力见,谁也不可能有那个胆子去撸特调组负责人的胡须,即便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们发现了传说中的特调组并不可怕,但是任谁看着言宇那张有些冷峻的脸不打心底发憷啊?
  城阳市局的人不敢,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恰好这回叶竹的身边坐着的又是罗奇,她在坐下之后先是细致的用热水烫了一遍杯子,然后才拿起筷子打量着满桌子的菜,考虑着吃些什么。
  可她在几秒钟之后就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不由得缓缓地侧过了脸,一眼就看到了少年那张瘦削的脸上正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见她看过来还意味深长的冲着她挤了挤眼睛:“叶姐,换衣服了?洗过澡了呀?还是和头儿一起过来的呢。”
  叶竹不明所以,憨憨的点了点头:“嗯,还睡了一觉呢!”
  “哦……睡觉呀……”罗奇把几个字刻意的拉了老长,紧接着冲着蒋冰和彭一山他们使了一个眼色,又看向了不远处的言宇。不过在撞见对方那微眯的黑眸的时候,他就瞬间偃旗息鼓,登时坐直了身体,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面前的汤碗里去。
  奇奇怪怪的瞟了他一眼之后,叶竹并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转头就吃的欢快,包厢内很快又是一片和谐欢乐的景象了。
  第二日一早,杜天成亲自带着吕自白用一辆借来的商务车将特别调查组的一行五人送到了机场。来的时候属于轻装上阵,这回去的东西可就多多了,都是刚来那天的时候,言宇带着叶竹去商场买的土特产。
  那边吕自白十分热情,忙前忙后的带着叶竹去办了行李托运,就在二人折返同大部队汇合的路上,他挠着后脑勺,犹豫的开了口:“那个……叶竹,这次真的特别特别谢谢你们,我这人也不大会说话,就只和你比较熟,等你回去之后千万千万要替我表达一下诚挚谢意呀!”
  叶竹见他说的郑重,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和他面对面,闻言噗嗤一笑:“我觉得他们已经体会到你的诚挚了,昨天晚上回去,蒋冰和彭一山可是大半宿没睡觉光在走廊里遛弯了,说是涨肚。”
  没见过谁把可乐当酒喝的,这些人在饭桌上拼不了酒,竟然想出歪点子拼可乐!
  “嘿嘿……”吕自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儿,傻了吧唧的笑出了声,不过很快就正色道:“那个……等你们回去之后呢,我就准备正式申请调职了,昨儿白天的时候我抽空跟局里领导聊了一会儿,他们也都支持我的决定。现在办公室那边刚好有个后勤的文职,适合我。”
  “为什么……?”本来叶竹还想问上一问,可后来突然反应过来了,把剩下的话尽数吞了回去。
  对方却不在意,仍然是那副老好人的模样,面上十分无所谓的解释着:“最近这段时间呢,我想了挺多的,可能我是真的不适合刑警这个职业吧!做出这个决定和别人怎么说、怎么看都没有关系,我还能不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之前几年如一日的混日子,等到老队长出意外死了,我又受刺激想要干出一番事业,结果差点没捅了个大篓子。”
  “把你们盼来城阳市之后,看到你们几个在面对案件、当事人的那股子帅气洒脱,说实话我也羡慕过,甚至有想过好好努力将来没准能成为和你们一样的人……”他说到这里,把头撇开,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很快明白过来了,我永远都成为不了第二个你们,而且当初老队长力排众议把我留在身边,也不是指望我能一直留在专案,尽心尽力的去为人民和国家做点实事。他、他是希望我在这水深火热的专案大队中多瞧瞧,多看看,保不齐我哪天就忽然觉醒了,到时候在哪个职位努力上进都是一样的。”
  “现在我如他所愿的想通了,不过就是晚了些。”
  叶竹听着听着,鼻子就有些泛酸,抬起头便看见了吕自白眼眶微红,像是在强忍着胸口那股翻涌的情绪。她强打起精神,露出一抹笑意,向前伸出了右手:“那就祝你前程似锦,以后好好的在自己的职位上发光发热!”
  吕自白也扯起真心的笑,伸出手紧紧地握了握她的,不过只是一触即离罢了。
  一个小时后,特别调查组的五个人先后登上了飞机,叶竹分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她自打跟吕自白分开之后就有些沉默,这会儿更是垂头看着两个人方才握过的右手出神。
  而这一幕正好被坐在过道那边的言宇尽收眼底。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看起来,真的是挺喜欢的。
  第103章 黑色游轮(2)
  特别调查组于当天下午顺利的返回了b市,坐上邹锐派过来的车,他们当然是先返回了办公地点。五个人要死要活的处理完手头必须要做的书面材料后,趁着夜色正浓,犹如归巢的鸟儿一般,呼啦啦的拉着行李箱跑的那叫一个快。
  叶竹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她拎着行李箱外加一个不小的大袋子在几乎不见人影的大楼里走着,等到到了外面感受着夜间清风拂面的时候,站在路边纠结了一会儿。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走到路边上了一辆出租车,流畅的报出了一个地址。
  那个地址是一个小区的名字,和特别调查组的工作地点算是横跨两区,b市本来面积就大,出租车绕来绕去的怕是要开上将近一个小时。她将自己的头倚靠在车窗旁边的位置上,感受着从半开的窗吹进来的力度不小的风,微微眯起了眼,表情有些迷茫。实际上她是b市人,当初却考到了南方的一所国内知名的警校,然后毕业之后参加考试直接被封河市公安局给录取了。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她毕业那么多年,回家的时间简直少之又少,甚至接连三四年过年都是在单位过的。当时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案子、案子、案子,最终父母无奈,只能趁着假期坐车赶往封河市,只为和她坐在一起好好的吃一顿饭。可就是那么简单的一顿饭,她有的时候都满足不了,经常吃到一半收到信息离开,要么就干脆不曾出现在饭店里。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是个救世主,如果她不为受害者负责,活着的家属该有多么的痛心?可是她单单只想到了别人的家属,却从未顾忌过自己家中年岁渐老的父母,她甚至已经记不清临死之前母亲究竟是白发还是黑发了,对于那两位老人的所有记忆都停留在电话视频的那个小小的框框里,冰冷的、毫无温度的。
  说起来真的是惭愧,叶竹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垂下眼盯着自己此时放在膝盖上互相纠缠的两只手出神。即便她不明不白的重生回来了,这三个多月的时间,却也没有回家看上一眼,虽然工作的确繁忙压的人难以呼吸,但扪心自问就真的抽不出一点点的时间吗?倒也未必。
  跟着特别调查组一起经历过的几个案子,似乎从各个方面都对她起了一个很好的警示作用,上辈子即使她那般不孝顺,却也一直都是二老的骄傲。他们从未因此责备过她,从未倾诉过自己的孤独和渴望,只会默默地守在电话旁,任她多晚拨通,对面都会传来他们慈善又雀跃的声音。
  想到这,她原本因为重生回来而感到迷茫又怯懦的心逐渐坚定起来,心头竟还随着出租车的前行,漫出来无边的期待。
  不久后,出租车缓缓地停在了名为隆宁的小区前,叶竹在付了钱之后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自己的东西,深吸一口气往小区门口走去。隆宁小区是封闭式管理的,外表看着不新不旧的,但因为地段还可以,所以房价相当的不菲,且因为她的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两个人也都有着比较体面的工作,可以说她从小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她走到了可供行人通过的小门前,在双肩包里掏了半天才掏出来一张门禁卡,刷卡之后顺利进入了小区内。
  虽然感觉许久不曾回来了,但是叶竹还是凭借着骨子里的熟悉,左拐右拐的进了一栋楼的中间的那个单元门,在电梯内按下了7层的按键之后,屏住呼吸等待着电梯上行。几十秒之后,电梯停下,她轻手轻脚的走出电梯,转过身子看着左手边的那扇棕色的防盗门。
  咚咚咚。
  夜里将近十一点,她抬起手,终于敲响了那扇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家门。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一直寂静无声的室内才传出来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略带抱怨的嘟囔:“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会是谁。”
  听到这道略显苍老的男声,叶竹登时就瘪了瘪嘴,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却生生的忍住了。
  “谁呀?”
  伴随着询问声,眼前的门终于被推开,一张充满了时光的沟壑,却又十分儒雅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屋里的人显然也没料到会是她,足足震惊了一分多钟,直到从卧室里又走出来一位五十多岁的优雅妇人的时候,凝固的气氛才被打破了。
  “小竹?真的是小竹吗?哎呀!!!你怎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妇人,也就是叶竹的母亲付文慧几乎一蹦三尺高,快步走到门前推开自己的丈夫,直接把人给拽了进来。她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小心翼翼的用手把人从头摸到脚,过了半天脸上还是那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而叶展鸿相比来说就要镇定的多了,虽然面上也很高兴,但是到底还能分出心神来关心:“怎么一声不吭的就从封河跑回来了呀?做了一天的车吧?吃没吃饭?饿不饿?”
  叶竹眼珠子转了转,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别说,还真有点饿了。
  付文慧见状急忙转身就往厨房的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回家也不知道提起打声招呼,家里什么都没有,只能煮点面条凑合着吃一口了。等明天一早,我再去市场买点你爱吃的……”然而她这边说到一半儿,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叶竹一眼,不确定的轻声问道:“你这……不会明天天不亮就走吧?”
  “我这回有整整两天的假期!”叶竹伸出手指比了一个耶。
  付文慧立刻便高兴了起来,可是高兴到一半又有些不满意的样子,扭过身去一边从冰箱里取出青菜和鸡蛋,一边嘟嘟囔囔:“当初就不想让你干这行,你偏自己喜欢,瞧瞧现在工作还不到一年,我都难得见到你一面,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能呆两天……”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已经微热的锅里打乐一个鸡蛋,虽然是在抱怨,可是神情却是愉悦的。
  站在客厅里的叶展鸿正研究着打开了女儿带回来的一包土特产,挨个拿出来端详,闻言回应道:“你懂什么,我倒是觉得她做这行挺不错的,学以致用为社会安定做贡献,有什么不好的?”
  “好好好好好!”付文慧有些无奈:“就你们爷俩会讲这些大道理!”
  没过多久,她就端出了一碗喷香的面条喊着过来吃饭,叶竹笑嘻嘻的坐在饭桌旁,夹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猛地吸溜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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