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364章生命到了尽头时的清醒
韩小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回到了小时候，爸爸和妈妈都冲着她笑。
爸爸的性子很木讷，寡言少语，却是疼她这个女儿疼得不得了。
每次出门干零活回来时，总会给她带一些小零食，或者女孩子喜爱的发夹之类的小东西。
而妈妈呢，性子虽然要强些，脾气也不是很好，好在她懂事乖巧，上学也很用功，妈妈对她这个女儿还算不错的。
记得她那份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的时候，妈妈难得喝醉了，一直拿着那张国内著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看，边看边笑，夸女儿给自己挣了面子。
她也站在在一旁跟着笑啊……
韩小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左右了。
她看着悬在头顶处的点滴，头还是懵懵的。
脑海中依然还是混沌一片，慢慢地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她蓦地坐起身来。
四处看了看，洁白干净的病房，检测身体的仪器，一滴一滴匀速往下落的药水……
这些，韩小暖很熟悉。
这里和上次自己上次重伤住的那间贵宾病房，几乎一般无二。
一时之间，心神恍惚，感觉好像时光倒流，外面仍然是那个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秋天……
可外面惨白的月光透了进来，映着窗户沿上那片残留的雪，残忍地打破了她心中那自己都感觉匪夷所思的想法。
韩小暖安静地盯着窗户沿上那一小片雪看着，目光呆滞。
白天还是皑皑白雪，夜里就挂上了皎洁的月亮。
这世上的事情，任是谁都捉摸不透。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韩小暖感觉自己的胸口堵得难受，耳中也是嗡嗡的，整个人心烦意乱。
……妈妈，姥姥给我煮了汤圆，要我吃……
……剩下那几个你吃了吧……
……刚刚姥姥用力地砸房门，妈妈，我好害怕……
……这种剧毒，目前没有有效的解药。但，请放心，我们会尽全力……
耳中又想起这些嘈杂的话语，韩小暖猛地伸手掀开被子。
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她一把将手背上的针头扯掉，起身就往门外跑。
妈，那碗汤圆，你自己吃了那么多。你是气恼我，生我的气，对我绝望了，是吗？你记恨若颀，所以你也让他吃。
还有我，你让我也吃……
妈，为什么？
韩小暖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全身都在发抖。
事实证明，她太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刚迈出几步，腿脚一软，人就摔倒在地上。
身体砸在坚硬冰冷的地上，发出闷响，碎骨一般的疼痛袭来，韩小暖差点晕了过去。
“暖暖！”
恍惚间听到许家默急促的呼喊声，紧接着韩小暖感觉身子一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忍着痛，她伸手抓住了许家默胸前的衣服，声音轻飘飘的，好像快要消失了一样。
“……我要见……我妈……”
漆黑修长的眉紧蹙，许家默垂眸看着虚弱地靠在自己胸前，面色苍白的韩小暖。
怀里的女人，就像一朵娇艳无比的花蕊，在短短时间里，迅速地凋零着。
几近枯萎的模样，让许家默不忍心说出责怪的话来。
这样的她，是在活生生剜他的心啊。
“我去看过伯母了，她暂时没事。”忍着心头的疼惜，许家默柔声安慰道，“暖暖，你听话，我一会带你去，好不好？”
“好。”听到他的回答，韩小暖的手松了松，没有几分血色的脸上木然一片，她淡淡地说道，“……你不要骗我……”
许家默把怀里的女人搂得更紧，声音低低地附在她耳边，“不会，暖暖，我永远不会骗你。”
从韩小暖下午在急救室门口昏倒之后，许家默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刚刚见韩小暖睡得很沉，他才起身去了秦月的主治医生那里。他知道韩小暖醒来第一件事，一定会询问秦月的情况。
惦记着这边，许家默也没敢多做停留。
步履匆匆，人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声响，不由得心底一沉。他打开门一看，果然瞧见是韩小暖摔倒在地。
女人纤弱的身子，显得那身病号服更是宽松肥大。她扑倒在地，赤着双脚，手背上还流着血……
这样的画面，对许家默的冲击力很大。
上次韩小暖决绝地自伤，那血流满地的画面，他到现在都不敢忘。每每想起，都是心有余悸。
这次看到她跌倒在地，人事不省的样子，许家默感觉胸腔那里似乎都停住了跳动，抱起她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把人抱回床上，许家默按了呼叫按钮，叫来护士处理伤口。
等护士把点滴重新扎上，走了出去，许家默才在床边坐下来。
韩小暖躺在病床上，黑色的长发像海藻一般铺陈开来，那张清丽娇小的脸庞，越发显得小的可怜。
“好些了没有？”许家默摸了摸她的额头，“暖暖，你刚刚要去哪里？怎么不等我回来……”
韩小暖艰涩地转动着眼眸，看着他，“我妈那里……她……怎么样了……”
“我都安排好了，伯母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用完药已经睡下了。”许家默挑着好的说，伸手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盖到她的下巴处，“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明天再去看她，好不好？”
即使许家默现在让韩小暖去，她怕也是坚持不住。刚刚摔倒那一下，她感觉到了从所未有的虚弱。
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透支到了极点。
韩小暖没有勉强，靠在枕头上，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好……”
“要不要睡一会？”许家默见她面露疲色，柔声问道。
韩小暖却是摇摇头，“若颀呢？他在哪里？”
“张杞带他去了酒店，医院生病的人太多，他一个孩子，不想让他在医院待的时间太长。”许家默语气平静地说道。
“好。”
男人清冷坚定的声音抚慰了韩小暖的心，她一直绷着的神经，稍稍缓了下来。
女人细白的手，搭在被子上面，纤弱柔软，好似温玉雕琢一般。
许家默伸手覆住女人的手，才发觉那只手很是冰冷，眉头一蹙，把她的手塞到被子里，然后看着她问道，“……还要问？”
女人细软的手微微一动，攥住他的手。
韩小暖直直地看着他，点点头，“……是。”
“还想问谁？”许家默淡然一笑，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想问家默你……好不好？”韩小暖的语气又柔又低，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是无比的清晰，“为了我，你这么辛苦……”
蓦地，许家默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薄唇覆住了那片没有多少血色的唇，没有深吻，他只是温柔地舔舐着她的唇。
稍倾，也就放开了。
靠得很近，男人黝黑的眼眸紧紧盯着韩小暖的双眼，清冷的声音无比的坚定，“暖暖，记着，这次有我在……”
贵宾的单人病房，设备很好。
许家默没有去一旁的陪护床上睡觉。
他脱了外套，鞋袜，直接钻进韩小暖的被窝里，把她抱在怀里。
韩小暖往他怀里拱了拱，无比依赖，也是无比贪婪。
这个男人的怀抱，可以治愈她现在的所有恐慌和不安。
剧毒的药一点一点侵蚀着秦月的身体，渐渐的，痛苦加剧，已经超越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她不得不借助止痛针，才能延续自己清醒的时间。
几天之后，秦月的呼吸也变得很费劲，她不知道自己的肺很快就会纤维化，继而就会严重的缺氧而死。
韩小暖整日整夜地守在秦月的病床前，任谁都劝不走她。
清楚她的脾气心性，许家默没有多说，也整日整夜陪着她熬着。
十天不到的时间，韩小暖已经晕厥过去两次了，许家默不得不让医生在她熟睡的时间，给她打些点滴。
秦月人已经糊涂了，有时也会清醒一点。她清醒的时候，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韩小暖，眸色复杂。
日子一天一天地往前走着，秦月的生命也很快走到了尽头。
这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许多，要起身坐一会。
韩小暖把床摇了起来，然后准备去叫医生。
“小暖……”
秦月难得出声唤住了韩小暖。
她的声音很虚弱，韩小暖要靠近些才能听见。
“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韩小暖弓着身子，趴到床边，紧张地问道。
“没有。”秦月微微摇摇头，虚弱地说道，“这些年……为难你了，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