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案中案
“呵呵,这话我爱听!”
鲁兆辉见成屹峰和他同仇敌忾的样子,苦笑了一下。
但他很快严肃了脸,恨声说:
“娘的这混蛋我真想掐死他!下三滥的不得了!可说归说气归气,还真不能咱们自己下手掐啊!
我们局长找我谈话还说了,说我做警察耿直些没事,可要是再上一级,还这么的让人捏住把柄,我就不适合升,这事这会儿只在局里闹闹还行,要是处理不好,盛刚给闹到了上级去,我们局长也不能包庇我啊!得我自己赶紧解决咯!
我气啊!我从局长室出来,我气得头晕,我在办公司里稍微坐了坐,想了一下该怎么对付他,我忽然想到,秦梅芳那婊子,昨晚不是喊得挺响的吗?什么她找人问过的,现如今,孕妇不抓的,警察拿她没办法。
哎,你们说这种事儿,一般的人谁会去问?问谁?我一想,这秦梅芳不会就是问的盛刚吧?你们说对不?
那我去医院问问医生,秦梅芳现在什么情况了,要是好一点能说话了,我去诈秦梅芳一下!把盛刚诈出来!
娘的!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盛刚一个警察和人合伙的害人严重,还是我一个警察众怒难犯之下没看护好嫌疑人的性质严重,大不了,我不升,但他也别想好过!卑鄙小人!”
鲁兆辉气愤不已,一边说一边“腾腾”的敲座位,眼里的红丝越来越多。
秦凝眯着眼睛看着他,脑子里也飞快的转着。
鲁兆辉骂了半天,这时候喘了几口气,撸一把脸,却又有点颓然,说:
“不过说这些归说这些气话,事情还是要两手准备。一方面,我得赶紧把案情什么的都弄清楚,昨晚上秦振国已经都交代清楚了,主谋确实都是秦梅芳,药什么的都是秦梅芳提供的,就是翻进你家围墙、背你、锁你这种事,是秦梅芳指使秦振国干的;
但火是秦梅芳放的。这个基本符合案情,秦振国没冤枉那婊子。现在就等那个药的情况出来,我就早点结案了,送秦梅芳他们去牢里,反正现在秦梅芳不是孕妇了,挨枪子都行!
那屹峰,你去医院做个伤情说明,越严重越好啊,总是能对两个嫌疑人量刑的砝码啊,是吧?那个婊子,不能便宜了她!不过万幸啊,我妹子没事,这脸蛋还挺好的……要不然,那婊子昨晚上就该让人直接打死!
昨晚我干嘛让人拦着那群刁民啊,众怒难犯打死了秦梅芳,我最多算失职不是?他娘的,现在竟然还说我该死该坐牢该赔钱了起来,盛刚个王八羔子!”
鲁兆辉中途认真的看了秦凝几眼,发了一通牢骚,最后又摆摆手说: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这心烦。现在我还是得要知道医药费究竟该多少,我得整清楚。
我赔是不可能的,但是先得安抚了盛刚带来的那老娘们和那个小白脸,我才能安心审案,盛刚带着他们吵吵的不行,我担心要是真闹大了事儿,这个案子轮不到我插手,会有反复啊!”
秦凝深深皱眉,想不到,一夜之间,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又变成了这样。她该说秦梅芳运气好,还是该说她秦凝倒霉呢?
要是让盛刚真的弄倒了鲁兆辉,那事情可就难说了啊!
真特么邪恶的盛刚啊!
鲁兆辉也沉默了一会儿。
但当他看见秦凝和成屹峰那愤怒不已的神情时,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说:
“哎,别太担心啊!我们局长还是很信任我的。哦,对了,还有那个小白脸,就什么盛刚的表亲,说是秦梅芳的丈夫,哎唷笑死人,老婆偷汉子怀孕了,丈夫出来说要赔钱,还写了个清单给我呢!这种人,他是准备让老婆出去卖,他坐地收钱咋地?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秦凝这时才插了一句话:“那男人做什么的?”
鲁兆辉随口一句:“粮店的。”
“那,他知道秦梅芳怀的孩子,有可能不是他的吗?”
“我估摸着是知道的,盛刚还在里头搅合呢,他们能不知道嘛,他们就是要钱罢了,要是真当秦梅芳是媳妇,这会儿秦梅芳住着医院呢,那老娘们和那小白脸不该好好看看秦梅芳去?先跟我那儿闹什么啊,对不?老鼠都是一窝一窝的,盛刚就不是人,他的亲戚也不是人!”
“那盛刚这会儿人呢?”
“他昨晚值班,和我唠完了,我还得审人弄案子,一夜没睡,他可好啊,在他自己办公室里睡得跟猪似的,一早上精神多好啊,吃饱了就带人来寻我事,闹得局长什么的又找我谈话又训我的,我浪费了一早上,哪知道他这会儿在哪做缺德事儿了呢!”
秦凝没再出声,成屹峰发动了汽车:“走,先去医院。”
鲁兆辉整个人瘫在后座,说:
“兄弟,你慢点开,让我睡一会儿吧,就一会儿,到了医院你叫我。”说完,他身子滑下座位,眼睛就闭上了。
秦凝看着他那疲劳无比的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车子里,一时都不出声。
从县公安局到医院,两里都不到的路,开再慢能开多久?一会儿的,成屹峰就把车在停车场停了。
秦凝看了看在汽车后座打呼的鲁兆辉,说:“让鲁科在这先睡一会儿吧,我上去看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秦梅芳的情况。”
“我陪你一起去。这种人,你不要一个人靠近。”成屹峰紧紧握住秦凝的手。
秦凝苦笑:“不用担心,她现在躺在床上醒没醒还不知道呢,我只是去扫一眼就下来。你在这陪一会儿鲁科长吧,他确实辛苦了,给他多睡一会儿。”
“小凝!那你也等着,我一会儿陪你去。”
“放心吧,我答应你,真的只是在病房外头看一眼,她害的你这样,我看一眼她的惨样心里高兴一下就下来,好吗?好……嘛!”
秦凝摇了摇成屹峰的手,难得的撒一回小娇。
成屹峰很快妥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你可说好了啊,看一眼就下来啊,别等我去里头找你啊!”
“知道了。”
秦凝对成屹峰甜笑着下了车,一转身,她的脸便如寒冰。
秦梅芳,不该再有喘息的机会!可是,不能因为秦梅芳该死,而把鲁兆辉给拖下水!
她得去看一下秦梅芳的情况,再想想办法,先给鲁兆辉脱身再说。
县城医院在农村人眼里,是个很大很高档很神圣会迷路的地方,可在秦凝眼里,这年代的医院简直就是个小诊所。
她都没有打听人,在病房绕了几圈,看见有一个警察和人靠在一个病房外边聊天,她就径自走了过去,往警察身边的病房窗口上一探,往里看。
有人喊她:“秦凝?!”
秦凝没回头,依然看着病房里头。
这间病房是四人间,空了一张床,三张有病人。
比较靠外的两张床上,两个女病人正靠着各自的病床头聊天,都面色不好、挂着点滴,但看起来行动都还能自理。
最里边的一张床上,一个病人头脸都包着,一只脚吊着,床边放着点滴架,也有尿袋。点滴瓶子里的液体已经到了最底端,然而并没有任何人关注。
秦凝手放上病房门把手。
有人又喊了一声:“秦凝,你怎么来啦?你一个人来的?”
秦凝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盛刚。
她早就看见他了。
可是,她现在连看都不想看他。
但盛刚热情万分的说起了话,他的脸,让秦凝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丛林野猪,又恶又流氓又蠢的那种野猪。
“野猪”笑着说话,在秦凝眼里很狰狞:“秦凝,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你,看着很好,你现在没事了吧?那个,成屹峰呢?没事吧?”
秦凝眯了眯眼,忽然对他扯起嘴角笑了笑:“谢谢关心。”继而她转向另一个穿警服的男人,问:“我能进去看一下吗?”
那穿警服的人看看她,再问盛刚:“盛科你认识?”
“啊,哈,认识,当然认识。你等等啊,我跟她说几句话。”
盛刚伸出手来拉秦凝,秦凝迅速一让,盛刚就伸了伸手,示意秦凝站到一边,说:
“秦凝,鲁兆辉说,是……秦梅芳要害你啊?这个……还没查清楚的吧?秦凝,鲁兆辉这个人啊,很粗鲁的,好多案子啊,都是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以前吧,咱也算了,谁让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呢,对吧,这警力又少,大家各顾各的自留地,谁也顾不上谁,可是这次这个案子啊,我瞧着挺重要的,这不还事关你嘛!呵呵,我就留意了一下。
这个,我跟你说啊,现在局里还让我们科里的人看护着秦梅芳呢,这种事,不就是我们治安科该做的嘛,对吧?为了对受害者公平起见,不能再让闲杂人等靠近秦梅芳,迫害她!
因为啊,这鲁兆辉案子还没有弄清呢,就想把人抓起来!可这是孕妇啊,怎么能随便抓呢?现在还把人孕妇给打了,人家家里三代单传,可等着孩子传宗接代的呢!你说这鲁兆辉混蛋不混蛋……”
秦凝没等他说完,抬眼扫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盛科长,我只是问一下,我能进去看秦梅芳吗?我没有时间听你造同事的谣。”
盛刚噎住。
他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扫视几遍秦凝,一扯嘴角说:
“秦凝你看你说的!我这不是造谣!你就是太相信他!我知道你跟他走得挺近,但是,这算这样,你们也不能合起伙来害人不是?
说什么秦梅芳要害人,人家一个孕妇还能做什么,我说,你可不能是要犯错误啊,为了一点子小事,让鲁兆辉替你公报私仇吧?”
秦凝猛地抬头看住盛刚。
盛刚正满眼邪恶的看着她,却在对上秦凝眼睛的时候,他立刻躲开了眼,说:
“这个,这个不是我说的啊,我的意思是,局里现在都知道,他鲁兆辉在还没有问清楚案情的情况下,让另一个嫌疑人打人!
这是不对的啊!我们是警察啊,警察是什么,要正直啊,对不对?秦凝,人家秦梅芳家属会告鲁兆辉的,一定会的!这会儿家属在医生那儿问呢,鲁兆辉有得亏吃呢,你,还是别掺和在里头了!”
秦凝深吸一口气,垂下眼,掩盖住她冰冷的眸子,说道:
“盛科长,我看你真的误会了。我只是要进病房看一下秦梅芳的情况,毕竟又是亲戚又是同村的,我也不是啥闲杂人等吧?
我进去看一下,要是她需要什么,我兴许还能帮个忙呢,你要是不放心,你过一会儿进来看,再说这病房里还有别的人呢吗,难道我还能进去害她不成?盛科长你不是比谁都能耐大吗,怎么,连这点也不通融呀?”
她静静站着,看起来恬静温和极了。
从盛刚的角度看过去,她瓷白的脸一片安然,她嘴角轻勾着,似乎还带着温柔笑意,话语都是平稳又温顺的。
尤其最后一句话,怎么听着,都有一点夸赞他盛刚的意思,呃……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撒娇的味道?
盛刚喉头处滚了滚,笑起来,说:“你看你这……你这是求我呢啊?”
秦凝依然埋着头:“你要是觉得是求你,那就是求你呗。”
盛刚手摸着脖子搓了搓,笑着说:“好好,那,你先进去?我一会儿来陪你。啊?”
盛刚去开了门,让秦凝进去了,他自己手搭在门口,往里头看了一会儿,看着秦凝安静的在秦梅芳床边的一只骨牌凳子上坐下了,他才毫无顾忌的对她笑着,大声说:
“一会儿我来陪你啊!”
这一声,使病房里两个正聊天的女病人,都特意的对秦凝看了几下,也使秦凝面前病床上的人——秦梅芳睁开了眼。
秦凝看着她。
她的一条腿露出来,打着厚厚的石膏,呆在一个架子上;她的上半身,盖在一条印着红十字的被子里,被子很破旧,黄黄的白,露出她青紫的脖子、裸漏着的肩膀、以及缠了绑带的胸口;
而她的整张脸,是乌青的,嘴唇肿的翻起来,鼻梁中间贴着纱布,也不知道是鼻梁断了还是伤了;颧骨处高高肿起来,看起来油光锃亮,整个眼圈周围一团青紫,所以,她的眼睛很难张开,只是像瞌睡的人似的,惺忪着眼。
然而,就这么一双看似惺忪无法睁大的眼里,依然迸发出一种浓浓的仇恨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