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同样是这样的下雨天。
  由于家里的债主催得紧,母亲带着他一连着搬了几个家。
  母亲常年劳作,眼睛不好,靠着买针线绣品卖钱给他攒学费。
  昏暗的灯光下,门外就是不绝于耳的拍门和辱骂声。
  那时候他刚考上附中,不鸣而已一鸣惊人,考试成绩是全校排名的第一名,母亲自然欣喜落泪。
  但之前初中的几个混混知道他的家庭状况,故意将他堵在学校的后巷里,想着办法作践,来满足自己猎奇的好胜心。
  “哥,要不然让他从你裤/裆下钻过去呗——”
  “对啊,学霸诶,让年级第一下跪也不错……”
  建议此起彼伏,响彻在耳旁。
  都说神爱世人,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被偏爱的权利。
  从小到大,他努力学习,与人为善,想让母亲不那么辛苦,也为了摆脱深陷的窘境。
  可生活从来没有放过他。
  总是在跨过一个障碍时,又凭空多出新的困难来。
  在那条脏得不行的后巷,辱骂、嘲笑声张狂不可抑制。
  少女第一回 来这样的地方,嫌弃得蹙蹙眉后,还是迈开了步子。
  看到一圈人围住一个男生,她没办法不管这场欺凌。
  薄幸月果断厉声指责道:“喂,你们在做什么?”
  一群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见她还想多管闲事,嘲笑声渐起,甚至动了想调戏她的心思。
  哪料,薄幸月身后还跟了一众保镖,护持在她左右:“薄小姐,您没事吧?”
  一群社会青年自知打不过,冷下脸色后,将季云淮丢在那儿走了。
  她穿着透明的雨衣过来,从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水润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关切,“你没事吧?”
  走过那么长的泥泞小道,少女也只是泛白的鞋边沾染些许泥巴,依旧漂亮干净得像笼中的白玫瑰。
  嗓音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后他还是没说话。
  少女感知得到少年身上的那丝倔强,就算拆断骨头挑断筋,也早已深深植入到他的血脉中。
  耳边清甜的声线轻抚:“你……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是啊,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对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
  那一天。
  他祈祷自己的世界能有一道光,于是就有了光。
  后来,季云淮也曾看过她在无数人中间被众星捧月的场景,见证过她喜怒嗔痴的每一面。
  他们的人生,如果不是那一个赌约,本不应有任何交集才对。
  ……
  烧水壶的水总算烧开了。
  他的思绪亦然随之戛然而止,恍若大梦初醒。
  季云淮打算走出房门,去走廊点燃一根烟。
  摁着打火机的开头,心中的烦闷一下子消解了不少。
  这时候,房间里传来一阵来电铃声,似乎是她的手机有人打电话过来。
  来电人显示的是——“师兄。”
  季云淮用舌尖顶了下脸颊,淡淡地哼笑了声。
  呵。
  师兄……她还真知道用什么方式激起他的底线。
  他握着她的手机,就准备去浴室外问问薄幸月要不要现在接。
  手臂上搁着湿透的军装外套,季云淮撩起眼皮,刚走到浴室门口,心头陡然重重一跳。
  浴室的门采用的是磨砂玻璃。
  玻璃门之下,那一截纤细笔直的小腿白皙莹然。
  薄幸月背过身去,褪去黏答答的外衣,反手往背后伸去,轻松解开贴身衣服的扣子。
  有什么正在呼之欲出。
  海藻般的长卷发披散,铺陈在震颤欲飞的蝴蝶骨上。
  季云淮心口微窒,果断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不再多看。
  手机的来电铃声还在争分夺秒地震动。
  他眉间紧蹙,心乱如麻。
  浴室内的水流声哗啦啦响动,却没有一刻能平息他心里的躁动。
  那一团躁郁像是滚落的火星子落在草坪上,越烧越旺盛。
  就如同一段记忆,越像想忘掉,越是记忆得深刻。
  季云淮没再久留。
  去到走廊上,他咬着根烟,偏头点燃,烟气徐徐飘散开,青烟直坠。
  良久,他咳嗽了几声,将火苗熄灭。
  ……
  谁经历了这种事都需要点时间去平复心情。
  用热水擦拭完,薄幸月的思绪也一片混乱,慢吞吞洗完澡后,她身体暖和很多,心里的不安也慢慢消弥。
  穿完睡衣出来后,她带上浴室的门把手,往外张望了眼。
  季云淮站在门外,长身玉立,身影落拓。
  薄幸月穿的是一件吊带睡裙,裙摆拂过脚踝,小巧的肩头一览无遗。
  由于穿着平底的毛绒拖鞋,这个角度,是要比他矮上不少。
  薄幸月垫着足尖,洗完澡后的柠檬清香丝丝缕缕传来。
  随后,她的热气拂满耳廓,抬手拍去他肩章上的尘土,一笑起来,眼角生媚,“季队长,你躲什么?”
  “刚有人给你打电话。”季云淮扯着唇角,神情玩味。
  薄幸月点点头,倒也没多想,顺其自然接过一句:“谁找我的电话?”
  季云淮从齿间挤出两个字:“师、兄。”
  她听后没太多反应,拿起手机,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回电话。
  他自嘲地笑笑。
  季云淮心底泛酸,黑眸牢牢锁定,扣住她拿手机的手腕,“试我这么久,你是不是以为我能永远在你面前这么隐忍,嗯?”
  第15章 15红唇蹭过他的领带。【红……
  念你入骨15
  ——
  季云淮失控的模样她当然见过。
  少年大多数时候都是冷彻如冬雨的, 但有时候他眼底的占有欲浓重不堪,如同挣脱牢笼的困兽。
  空气静默无声。
  附近的走廊上不时有各种声响,脚步声、交谈声、开门关门声。
  交融在一起, 筑成这世间百态。
  远山雾气缭绕, 如丝绸环抱青山。
  今晚北疆的暴雨未曾停歇,激烈地冲刷着招待所楼下的那几颗刚冒出绿叶的树, 亦然洗去了心底五味杂陈的情绪。
  原本离身后走廊的白墙还有段距离, 结果薄幸月踉跄了一小步,单薄的背直愣愣撞了上去。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还被他牢牢扣在墙面上。
  如此以来,她跟墙彻底没了空隙。
  身后的凉意透骨,薄幸月却半点不紧张,没急着推拒不说, 反倒故意离他更近。
  在这场赌局里, 他们棋逢对手,纠缠勾火, 没有人愿意服输。
  季云淮弓着身, 心念微动,虎口处的力道从来就没舍得下重。
  薄幸月顺势挣脱,屈着指尖握着手机, 反扣在墙面上。
  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看向他深不见底的眼里, 声音轻柔缱绻:“季队长怎么就知道我是要给谁打电话呢?”
  其实薄幸月刚刚打开的根本不是通话界面。
  她只是想看看那些在路上发的消息现在发出来了没有,而吕司如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后, 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这一场好戏,只不过刚刚拉开帷幕。
  至于让季云淮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师兄”两个字,则是她留美期间结识的临床医学的学长。
  对方家世殷实,谦逊有礼,学术造诣很高, 留学期间对她的照顾不少。
  她曾跟钟灵提过几嘴,不过说的都是学习上的事儿,也不知道这姑娘上回问起来都曲解成什么了。
  但薄幸月不认为自己现在还有心情去跟所谓的师兄回一个电话。
  要打也得等她处理好手头的烂摊子,然后再去问对方打过来电话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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