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第一个吃螃蟹的家族
“安石在汉国可是受了委屈?”庾翼与谢安正行走在营盘的大道,他们已经走了有一小会,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大道周边的汉军是什么情况。他面对谢安露出讶异的表情,含有深意地说:“汉国蒸蒸日上,安石那么做是在自误。”
其实庾翼并不知道谢安在刚才的军事会议上说了什么,两人是太熟了,谢安又没有极力的掩饰,只要从对方的表情就能看出情绪波动。
“没有的事。”谢安略略僵硬地笑了笑,岔开话题,问道:“庾公这次专门来找安,是为了庾氏在这一场易鼎之战的定位,寻求解惑?”
像是桓温、谢安、袁乔等等一些人,他们并不是主动归附到刘彦麾下,是被使用手段不得不为刘彦效力。其他人目前是什么心态谢安并不清楚,他自己还真的是有些不情不愿。
谢安现在是汉国的郎将之一,以往的表现也算是可圈可点,不情不愿还为刘彦效命疆场,纯粹就是食君之禄为君效劳,某些部分上也是为了谢氏一族的未来而忍耐本性,要不然以文人性格的话,挂印而去绝不是演义中才会发生。
庾翼可不是一个能够随意被岔开话题的人,他延续刚才的话题,说道:“晋军主帅是你胞弟,若是觉得为难,何不向汉王直接言明?既然领命而来就该全力以赴,方是世家子该有的节操。”
也就是谢安听后还能笑得出来,要是桓温绝对是当场翻脸,毕竟质疑一个人的德操在现今年代与杀人父母的仇恨同等。
“石奴打的如意算盘并不难猜。”谢安苦笑着说:“或是让我军后撤,借机谣言我军战败,鼓舞不明真相的晋军士气,打击我方自信以至于以假乱真;或是让徐将军反其道而行,要求晋军后撤,使晋军有机会行半渡而击。”
“安石都知道,那……”庾翼满脸的奇怪,问道:“为什么不向徐将军明言?”
“庾公,汉军有完整建制和相关军律,不是几声呐喊就能导致士卒崩溃。”谢安见庾翼停下来,也不得不停止迈步,依然苦笑地说:“石奴不清楚,难道庾公不清楚?”
讲真心话,谢安认为徐正会答应的机率很大,还是徐正带着戏耍人的心思答应下来,甚至是行军长史条攸会有什么建议都能猜测,条攸必然是会建议徐正针对将要渡河的晋军来个半渡而击。
谢安就是个郎将,有些建议可以提,主将和行军长史不会做出导致军队覆灭的决定前,能不抢风头还是别去干那种事情。
庾翼下意识就看向周边,汉军的营盘坐落格局很是有讲究,营盘中的汉军士卒走动基本是以伍为队列,看不到孤身闲逛的士卒,而更多的士卒是待在自己的帐篷周边不会轻易离开。
时逢敲响食用午饭的铜鼓,很快不管是在干什么的汉军士卒都是会在自己的帐篷前面列队,以什的建制在基层军官的号令下围圈盘膝坐下整理食具,什长与伍长则是前往领取食物,看着号令分明又充满了纪律。
谢安很快就将庾翼领到自己的军帐,抵达前亲兵已经将食物搬来,甚至是带着庾翼的量,连座位都已经布置妥当。
“汉军的信息传递真快。”庾翼说的是连自己的食物和座位都被提前安排好,他屈膝跪坐而下,看着案几上的食物,念着:“羊肉、牛肉、鱼肉、鲜菜……”,是各种炒、烤、炖,看着丰盛极了,后面向对面的谢安问道:“是常备,还是小灶?”
“大汉讲爵位和官职待遇,但凡有条件必然严格执行。”谢安奇怪地问庾翼:“庾公来时已经看到各个士卒与军官的食物都有分类吧?”
庾翼愣了愣神,一阵轻笑之后,说道:“不提还真的给忽视了。”
汉国的国策就是那样,国家制度追寻曾经的秦帝国讲耕战之策,社会上面以爵位分配等级,军队中更是讲究等级的区别,是从方方面面来严格要求,并不是有相关的制度而不执行。
南下的汉军,参战士卒大多是历经过与石碣赵军的交战,绝大部分士卒至少是有一级的公士爵位,以汉军伙食的待遇餐餐有肉是正常,哪怕是没有爵位的士卒也能一天三餐中来一次份量轻的肉食。
“看来汉国从石碣那里缴获的牛羊数目有些惊人。”庾翼已经放开胃口在吃喝,现在不是讲究食不言的时候,咽下嘴中的炒牛肉片,继续说道:“长期食肉,难怪汉军士卒看着强壮,也能应付高强度的操练。”
人的体力消耗需要得到营养上的补充,吃糠咽菜再进行高强度的体力消耗可练不出什么强壮出来,应该是因为营养透支太严重而变得骨瘦如柴或是直接死掉。所以说,营养跟不上的情况下,想要练出一帮身体素质优良的士兵属于天方夜谭。
“缴获数量确实庞大。”谢安点头回应:“再则是百姓早已掌握放牧手段,各郡县会侧重安排某些区域该是农耕或是放牧,大汉并不缺乏可食用的牛羊。”
真实来讲,牛或是羊根本不是民间的主要肉食来源,民间吃肉较多的是狗肉,再来是选择猪肉,牛肉大富大贵的人都不一定能时常吃到,羊肉是被视之为“贵肉”。
“汉国在恢复农耕,牛已经富余到可以任意宰杀吃掉的地步?”庾翼所在的东晋小朝廷,羊肉贵族三五天才能吃到一次。牛肉基本是别想,毕竟牛是农耕的主要牧畜,朝廷严格限制宰杀。他一点都不像是一名门阀的家主,专门挑着案几上各种手段烹饪的牛肉下嘴,想到什么似得说道:“游历汉境时,看到最多的是以马来作为农耕畜力,或者说是汉国的马匹已经富裕到可以完全取代耕牛?”
“马用来耕地比牛更为高效。”谢安不太清楚庾翼懂不懂,相对认真地说:“蔡内史与田太仆早两年专门做过研究,农耕能使用马绝对不该用牛。牛的劲是大,可是缓慢,相反使用马的速度较快。再则是国家不能无马,提倡饲养马来代替牛,对国家更为有利。”
中原绝大多数地方栽种的是麦,稻米的栽种反而是绝小部分,哪怕是各种杂粮以及豆类都要比稻米要多得多。而南方因为气候以及区域的关系是栽种稻米为主。
不管是麦还是稻,其实都少不了要引水入田,要不自古以来各村各寨为了争水何必引得一次又一次的发生村庄大规模械斗。
“经过几年的研究,我们发现吃牛肉远比其它的肉可以使士卒更为强壮。”谢安现在的说话方式与以前完全不一样,很多新词让庾翼听不懂:“国家规划牧场中,专门选出地皮养牛。”
庾翼不止一次想要搞懂汉国是一个怎么样的国家,原本以为是看懂了……至少耕战之策在秦国时期就有,可是很多新鲜的策略只能看得云里雾里,比如将百姓集中管理的合作公社,又有国家行为的行业划分,类似的制度都是以前所没有的。
汉国的那些策略看着挺简单粗暴,可是东晋小朝廷想学根本就学不来,不是简单的因为东晋小朝廷是世家分治,还因为百姓根本就不会同意,毕竟要说中原因为胡人的肆虐体系被打破,长江以南的社会可还保存着相当的完整性。
在汉国中枢的规划中,草原肯定是要占领,不止是专门划出养牛的区域,放羊的区域也是必不可缺。养牛是国家在饮食上的一种策略,牛肉可以上桌成为食物,牛奶不但可以引用也能做成奶酪。羊肉当然也是食物之一,羊毛更能支撑起新兴的纺织业。
“还没有打下来已经做出规划了……”庾翼满满都是感慨,他听到的信息不多,却能做出大体的判断:“要真的实现,草原就不再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该是绝对无法再丢失的国土。”
“的确是这样。”谢安尽管不情不愿地待在汉国,可是以掌握的信息量来讲,他不得不认可这是一个不讲眼光只单纯放在汉家旧土的国家。他扯完了该说的,已经让庾翼对汉国有更多的了解,该转移话题,又问:“庾氏在这一场大变革中,可是已经有决断?”
正是因为庾氏门阀有决断,要不然庾翼何必先找交情最好的桓温。他在桓温那里原本是抱有很大的希望,与桓温接触下来却很不愉快,才会选择次要的谢安。
或许是因为心态的不同,相比起谢安而言,桓温在汉国的发展更好,庾氏门阀想要完成自己的目标需要借力,桓温会是最佳选择。
“庾氏只会留下一些族人,其余要搬迁而出?!”谢安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愣神了很久,用着满是无法理解的表情问:“没必要这样吧?”
“原本还有些忐忑,听完安石方才的话却是心安许多。”庾翼现在的笑容看起来更爽朗了一些,说道:“翼一直在观察汉王,深知汉王不会允许门阀的存在,对于老牌世家也会竭尽所能地打压。庾氏并不是一开始就追随汉王,更不像安石与元子在汉国没有崛起之前就已经归附,以其等待被打压不如向外图谋,学箕子旧事。”
谢安张口欲言又止,他才不相信庾翼不知道刘彦有拉拢意图,只是不知道庾翼究竟是怎么思考的,竟然选择外出开拓,而不是选择被拉拢。
庾翼看谢安的表情像是知道在想什么,说道:“如方才所言,汉王不会允许不受掌控的家族存在,哪怕是暂时接受,总有一日也要有更大的祸事。翼接受汉王拉拢或许可以得一高位,可是在翼失去之后的数十年之内庾氏没有人可以爬上汉国高层,没有遮风挡雨的人物……”
谢安不太认同庾翼的那些话,但不好多说什么。他径直问:“庾公可有什么要安石做的?”
“不敢指使,只是想要安石帮个大忙。”庾翼已经正襟危坐,表情慎重,语气庄重:“庾氏可以在汉军南下时尽力帮忙,仅是希望能够以家业从汉国换取可航行于大洋的战船。”
谢安懂了,眉头却皱了起来。
汉军要真的是灭亡东晋小朝廷,不但是庾氏的家业……也就是土地、宅子之类的不动产,应该是有一家算一家都不一定能保住多少,毕竟汉军又不是南下只逛一圈,或是南下当好人做好事,老牌的利益既得者没有损失,汉国新崛起的阶层吃什么拿什么。庾氏要拿注定会损失的东西来换无论怎么看都属于国家的利器,算盘可不要打得太过精明。
“安石只是需要将翼的话转呈汉王即可。”庾翼竟然还能笑,笑容看着好像很有自信:“汉王答不答应,庾氏都欠安石一个大人情。”
谢安很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一时间又无法解析得出来。
要是换成桓温的话,一听到庾翼拜托的事情可就要乐得蹦起来。那是因为桓温也在观察刘彦,他从刘彦一些可能不经意的选择和话语中能够解读出一个意思,那就是对于汉家旧土之外的地方也是无比感兴趣,甚至不止一次表露过世家应该将野心实施在向外开拓不是在窝里横。
事实上刘彦会无比欢迎庾氏门阀外出开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不但会大开方便之门,甚至会进行必要的支持。这样一来为庾翼转达的人,可不是庾氏一族欠人情,该是为庾翼转达的人欠了人情。一切只因为摸对君王脉搏比什么都重要,饶中君王想饶的痒痒不但会使之愉悦,还会被君王视为心腹更加大力的培养。
庾氏一族认为自己的损失无法避免,他们是在诸多的选择中依靠猜测来规避损失,目标都已经选择好了,就是涨海(南1海)那边的林邑国。
谢安对林邑也不陌生,毕竟东晋小朝廷名义上的藩属国可不多,就连林邑这个藩属国都还是东晋小朝廷一厢情愿的认为,林邑的国王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藩属。他对于庾氏门阀将目标放在林邑国身上觉得很合适,庾氏数万私兵在这一边的较量上无法泛起什么水花,去欺负林邑国可不要太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