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但它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移动不了庞大沉重的身躯。
“呜呜……”
“喂,别想着我帮你啊。”
白猫少年恶劣弹了弹狗头,傲慢道:“我可是等你死等了十年了,眼看就要吃到嘴边,难道还会把你推下去?”
“傻瓜才会这么做。”
大狗不说话,只是沉默哀伤望着它。转过头去已经花费了它仅存的力气,听出白猫语气中的拒绝,它又转回头,忧伤望向天坑。呼吸越来越轻。
它就快要死了。
它不怕死,只是悲伤。
它是条没用的狗,保护不了主人,等不到主人回来,甚至连下去找主人都不能。到死也是不甘心的。
“烦死猫了,烦死猫了!哪有你这种求人态度的!”
白猫在他身边焦躁绕来绕去,尾巴噼里啪啦乱甩:“喂,笨狗,人有什么好的,虚情假意,阴险狡诈,人变得鬼更是残忍一千倍!你怎么这么傻呢,看看我获得多逍遥自在,你真是个可怜虫!”
大狗连耳朵都懒得动一下,它眼皮越来越沉,留恋不舍蹭了蹭怀中的东西。
那是个破旧的,烂到不能要的项圈。
主人亲手给它做的项圈。
明明连皮革味都剩不下多少了,但幻觉般,大狗依稀能从上面嗅到主人的气味。
主人,主人。
“烦死了!”
一股巨大推力从身后传来,恶犬的身体腾空,摔落天坑。但落下时它却没有任何惊慌恐惧,反而是欣喜的,激动的,大狗竭力调转身体,面朝深不可测的坑底。狂风呼啸,吹乱它的毛,就像第一次和主人相见,它飞奔到主人身边时的感觉。
主人,主人。
“去找你的主人吧,白痴笨狗。”
天坑边,只剩下白猫孤零零一个。它发泄般踢了脚石块,骂骂咧咧托腮蹲在天坑边,百无聊赖玩着自己的尾巴,湛蓝猫眼盯着天坑,似是在看什么,又似在发呆。白猫嘟嘟囔囔,目光却有些怅惘。
“等着这么多年,最后还是没吃到嘴,我才是最大白痴。”
第28章
现在形势就很尴尬。
馒头的味道和白猫崽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干干巴巴,麻麻赖赖,最重要的是,它一点肉味都没有。
这不是肉!
傻狗怎么能吃的这么投入?!
猫崽怀疑喵生,不敢置信又啃了口,梗着脖子咽了下去,被噎的眼泪都要流出来。就因为这点迟疑,它偷吃馒头没及时逃跑,被飞扑而来的大狗牢牢按倒陷入沙发里。
“汪哐!”
原本以为白猫崽要伤到小蜘蛛而神经紧绷的巫嵘,看到它只是偷吃馒头又放松下来,他端详着手中被咬到稀巴烂的黑鬼,随手招来吊死鬼。
“问问。”
“呜……喵呜……”
奶猫奄奄一息更咽声从沙发缝传来,它被大狗按进沙发里,整只猫差点当场暴毙。当污浊气浓重的鬼犬终于离开,它被一只手拎着后颈皮拎起来时,奶猫仿佛见到了天堂。它白毛凌乱,死死抱着那人的手,偷偷使劲吸了吸他手上芬芳扑鼻的血味,尾尖陶醉缠上巫嵘手腕,野兽本能用上了奶猫撒娇的小颤音。
“咪呜~”
据科学研究,大部分猫在祈食和撒娇时声调与发声频率和婴儿相似,会自发激起人类宠爱幼崽的天性,从而满足猫的需求。奶猫被拎着放到地上,肚子饿的咕噜噜响。它使劲蹭了蹭那人的手,心机在他手背上留下自己的气味。
看到被轰(指挥)到远处的大狗,再恍惚看看它梦寐以求的,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混进来的别墅,猫崽眼中闪烁傲慢自负的光芒,两只前爪慢吞吞在地上踩奶,喉咙呼噜呼噜。
它应该会被养吧,那接下来就该是争宠了。
它打不过大狗,难道争宠还争不过吗!看看这人类,应该就是去给它准备食物了,有谁能拒绝这么可爱的小奶猫呢。
没有人!
咣当一声响,盛满食物的铁盆被放到它面前。奶猫软甜甜‘咪’了声,竭力压制住自己疯狂饥饿,矜持迈着猫步走了过去,低头一看。
馒头!
被撕碎的馒头,小半盆,白乎乎的,寡淡得要命,几块上面还有它留下的牙印。
这日子不能过了!
猫崽爆脾气上来,抬爪子就想把食盆掀翻。
“汪呜——”
庞大阴影笼罩下来,充满低沉警告的咆哮,猩红双眼恐怖骇人,獠牙惨白,仿佛来自地狱的恶犬虎视眈眈,血盆大口张在猫崽头顶。
猫崽要掀翻食盆的爪子乖巧放到馒头碎块上,含泪吃了一块。
“运财鬼,来送钱的?”
吊死鬼问询飘回来,事无巨细向巫嵘汇报。鬼娃娃也不甘落后去外面巡逻了一圈,带回来一张满是猫牙印的银行卡。
这张银行卡黑银相间,看起来低调奢华,左上角印着‘天地银行’几个字,除此之外没有卡号,没有会员号,没有任何标记。
巫嵘听说过这种卡,灵异复苏,养鬼人各种能力者齐聚的社会自然不像和平世界那般和谐,阴影中诞生出许许多黑色产业。包括自由人能注册的猎鬼人,和‘协警’性质不同,他们更像是只要有钱,什么任务都接的雇佣兵。
不像天师道士是立场坚定的名门正道,有专门学校传授知识,师父教导同门切磋。养鬼人是灵异复苏初期,普通人被逼无路下破釜沉舟,吃掉鬼怪,机缘巧合下获得了鬼的力量。从诞生起它便伴随着鲜血与死亡,野蛮生长,经历过一段极为畸形扭曲的发展。
人吃鬼,鬼吃人,人吃人,鬼吃鬼。
法律和规则在混乱中失去了约束性,为了得到力量,许多人甘愿变成恶鬼。但可笑的是,被力量诱惑的人反倒会最快死于反噬,能在恶鬼同化中撑下来的绝大多数都是意志坚定,信仰不动摇的强者。但就算再正直诚恳的人,在长期使用鬼怪力量,遭到同化后,都会逐渐堕落成邪恶。死于恶鬼反噬的养鬼人,会成为新的,更强大的鬼怪。
虽然社会发展到现在,有关养鬼人的规章制度日益完善,成为养鬼人也不像过去那般‘与天赌命’,残忍血腥,但过去遗留下的许多糟粕却没有完全消去。曾经有一极其强大的养鬼人,他有一双惨白鬼眼,但凡被惨白鬼眼看到的,甚至只是知道名字和生辰八字,就算远隔万里也能被他诅咒到死。
他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疯狂咒杀了无数人,逃到海外再没回来。从那以后养鬼人等能力者外出执行任务,通常都身披斗篷脸戴面具,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信息,这种黑卡和地下网络应运而生。
通过它转的钱财不会被记录,完全保密,就算黑卡丢了,捡到的人也不能通过卡片找到原主人的身份。据说天地银行背后有高层人士,所以才能一直维持至今,成为养鬼人,地下工作者,猎鬼人等最常用的交易方式。
刘豹刘虎两兄弟刚从拘留出来,肯定还被特警盯着,用这种方式将钱转交给巫嵘不会受到监视,倒是合情合理。只是这张卡现在阴差阳错被猫给咬烂了。
牙口倒是挺好。
巫嵘望了眼,猫崽正埋头大吃,吃的馒头渣都飞出来。恶犬非常大度温和的蹲在旁边,也不跟小猫崽抢,盯着它一直吃完。出乎巫嵘意料,二者相处的还挺融洽。
猫崽被噎的直打嗝,绝望一看铁盆里,还有小半盆馒头块。它是真的,真的吃不下去了,猫猫想哭,它来这里是想过好日子的,不是来受罪的。
“还饿吗?”
那个残忍的,明明大户人家却只给它吃馒头渣的可恶人类走过来,居高临下看了眼食盆,拍了拍恶犬的狗头。
“一会剩的也给你。”
剩的,谁剩的?
猫崽警惕竖起耳朵,危机感极强地两爪护住铁盆,立刻继续埋头苦吃起来,它恶狠狠嚼馒头,硬塞也要使劲吞下去。
谁说它吃不完了,这是它的饭,谁都不能抢!
猫猫哪点差了!
……
事实证明,纯粹肉食动物的猫光吃馒头还真不行,天还没亮猫崽肚子胀到不行,痛的死去活来,怀疑人生。
该死的,它怎么会这么疼,难道是被人诅咒了吗,马上就要死了吗!
猫崽滚来滚去,最后绝望倒在沙发上,奄奄一息,无神的双眼盯着蜕壳完,正在桌上溜达来溜达去,耀武扬威的黑岩狼蛛,眼珠追随着左右晃动。
它……好……恨啊。
到底是谁,哪个大胆的家伙,竟然敢诅咒它。可恶,实在可恶。
猫崽痛到恍惚,痛到觉得自己灵魂都快从嘴里飘出去了。当感到有人在按自己硬邦邦肚子时,它有气无力,喵声若有若无。
“吃病了?”
巫嵘皱眉,他手头不算宽裕,真没养过猫。看这猫崽吃馒头吃的劲劲的还以为是喜欢,谁知道吃成了这样。
找了块毯子将痛到颤抖的猫崽裹起来,巫嵘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自由人集会的时候了。
似是知道他要走,大狗依依不舍汪呜两声,一步三回头的从窗边离开。它现在毕竟还是刘虎的狗,得呆在他身边才能保持自身魂体不散。巫嵘俯身摊开手,蜕壳后的狼蛛有半个巴掌大,漆黑油亮,兴高采烈爬上巫嵘的手心,耀武扬威,黑色硬毛看起来威武帅气,只还是长了八只豆豆眼,又明又亮。
巫嵘掐了掐它的滚圆腹部,黑岩狼蛛的丝囊和毒囊都在这里,一滴毒就能毒死一百个刘虎。
想要把大狗从刘虎手中弄出来很简单,杀了他就好。巫嵘是认真在想杀人这事,这次无论是谁要害黄毛,这录像交出去,巫嵘就没打算和刘家兄弟继续虚以委蛇。如果没经过上辈子后来发生的事,他可能还一直觉得刘豹会是讲义气靠谱的大哥。
上辈子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所谓刘豹给他的恩情,巫嵘自己挣钱后全还回去了,倒还因为刘豹差点住几年牢。巫嵘确实是个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人。这辈子刘豹还想着自持对巫嵘有恩,想等着拿捏他。但巫嵘自己心里门清。
上辈子他就把恩还清了,这辈子凭什么再还一次。
巫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带花纹垫干草的巴掌大陶罐,小蜘蛛欢天喜地住进去。又拿出青灵蛊寄生的蛇形槐木雕,小青蛇会意,张嘴吞了四头恶苗鬼魂,盘到蛇形木雕上。留下吊管家鬼娃娃并两个恶苗鬼魂看家。
巫嵘穿的上衣,系的腰带,都是苗族养蛊人惯穿的,大大小小的暗兜隐藏在布褶中。
如果是在大山里,他还可以背个背篓来放小蜘蛛的罐子。但城市里背篓太显眼,巫嵘随手拎了个黑色手提包——这还是那天周巡开车接他,原本装奖章和荣誉证书的提包,养鬼人同款,里面空间不小。
翡翠灵芝太大,巫嵘切块拿了一半,剩下的埋进种血参的盆里。小蜘蛛褪下的壳也被他收了起来。黑岩狼蛛剧毒,蜕的壳虽然功效差点,但也毒性很重。巫嵘身负蛊种,万毒不侵,又有小蜘蛛在身边,这壳对他来说没什么用。一起拿出去,说不定还能在集市上卖个好价钱。
苗刀背在身后,蛇形木雕挂在腰间,蜘蛛罐装在包里。巫嵘一手抱着奄奄一息的猫崽,一手拎着提包,先去了宠物医院。
在工厂被查封后,世纪公园终于再没有失踪者,但市里突然开始严打虐待猫狗这事,令这家杨家坪最大最专业,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彻底变成了二十四小时值班。巫嵘把猫崽暂时寄养在这治疗消化不良,听说要做手术,缴纳了手术费以及一些零零总总的费用,他前几天刚拿到手的五万奖励金,少了一小半。
剩下的再加上翡翠灵芝,应该也足够用。
巫嵘向郊区走去。
“你就是荣山吧。”
一浑身被漆黑斗篷笼罩,兜帽遮住大半张脸的高瘦男人提灯等在路口,他声音干哑难听,如同夜枭,手里的等很像几个世纪前的气死风灯,玻璃罩里是惨白火光,隐约能透过火焰看到冤魂满是憎恨的脸。
“我是徐长文。”
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马脸似的惨白面庞,又从领口摘下个扩音器似的东西,再开口时是年轻人活泼声音。
“一些小玩意,但在鬼市里保护自己,隐藏身份就很必要。周哥跟我说你第一次去,很多规矩忌讳不懂,到时候跟着我就行啦。”
“这些东西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