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嘿,我就不知道你做这张苦脸给谁看呢。”
阴阳怪气声从床缝传来,棺老人本体还在装翡尘,就在凌云这留了几根绷带传声。刚被粗暴塞进床缝的灰色绷带窸窸窣窣爬出来,像是在老坛里泡过似的,全是醋味。
“你好歹在王面前都过了明路,还有什么好焦虑的。我要是你啊,高兴地都能从楼上当场跳下去。”
“别说话,你酸味熏到我了。”
凌云上人冷酷无情,捧着手机等巫嵘消息。心中叹气,忍不住道:“你不懂。”
棺老人就是傻惯了,巫嵘都没表态呢,他这哪像过明路哟。凌云上人觉得自己现在的感觉就跟刚谈恋爱的小女生似的,明明和对方之间都互相有感觉,他也暗示了,但男方就是不告白,就是不给他个名分,这换谁来都遭不住,成天患得患失还不如给个痛快。
“以王的性格,急不得。”
凌云上人自言自语,像是在安抚棺老人,又在劝慰自己。他上辈子能以人类身份在鬼国干到三把手,当然知道事不能急的道理。实在是那瞬间魂契出现的感觉让凌云上人给麻爪了。他必须要尽快获得巫嵘信任,回到他身边,才能更好做出判断。
“叮咚”
消息来了,小绷带急吼吼跟狗似的抢先凑过去,还十分不要脸的抽了凌云一下。凌云上人现在懒得跟他计较,手机冷白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看到巫嵘发来的消息,凌云有些愣神。
“大天坑,王怎么突然对大天坑感兴趣了?”
小绷带扭来扭去,整根趴在手机屏幕上,似乎这样就能跟巫嵘更近些。忽然它浑身绷紧僵直如铁,声音瞬间阴沉下来:“会不会是因为天鬼?!”
“现在距离七大天坑暴动还有三年。”
凌云上人不肯定也不否定,谨慎斟酌,踩着被雷劈的边缘把部分大天坑的基础消息告诉了巫嵘。
“现在他们还出不来。”
“哼,本体出不来,分魂可未必。”
棺老人语气阴鸷可怖:“别说你没看出444号天坑里,王得到的那个石雕人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天鬼被天坑束缚,他们里面不该有重生者。”
凌云上人下意识反驳,紧接着却沉默了。他一直坚定认为像巫嵘,傅清这样极大影响到未来世界走势的人物不可能重生,光是看他们不能在巫嵘面前透露半点未来,否则会被雷劈就能看出。
但今晚魂契突然复苏,却让凌云上人摸不清楚了。他这边沉默,小绷带条可起了劲,叭叭叭个不停:“老伙计,你难道就没觉出王身上那头鬼有问题吗。”
“王的体质你知道,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在王身上留下鬼纹,恐怕我往他身体里一住就得被吞了。”
“但那头鬼是什么来头,他甚至还能让王的左臂发生鬼变!这太离奇,太不同寻常了,这种怪鬼除了是从坑里出来,还有哪种可能?”
不对。
凌云上人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棺老人说的确实是事实。巫嵘体质特殊,就算他现在还没死亡觉醒,也不可能成为养鬼人。但现在很明显他身体里有头鬼,实力起码在鬼王等级。也怪不得今晚棺老人发癫,和人类相比,无论哪辈子,大天坑里的天鬼都比人类更让他们忌惮。
“这件事交给我。”
在绷带再开口前,凌云上人压下了它的话,神情凝重严肃:“今晚的事不要再发生。你必须好好当这个翡法王,我要你去观察按个圣楔会。”
上辈子凌云上人印象中没这个组织,哪怕到后来群雄并起的混乱时期他也没有圣楔会存在的印象。但能涉及到大天坑秘密的无疑都是厉害存在,这样的组织要么意外被全灭了,要么是实力非凡隐藏极佳,或者就跟巫学会一样,是他这样的重生者创立的。
凌云上人心里没底,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发慌,即使看巫嵘回了个【ok】,凌云心中仍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似的不安定。关了手机,他条件反射就要摆出阴阳八卦盘算一算。
“老伙计,红袖知道王就在揭阳了。”
小绷带条说的话让凌云一向很稳的手抖了下,差点把八卦盘摔了。
“她可比我聪明,你让我瞒着她我也瞒不住,我干脆把王直播间的号给她了。但这也不行,红袖说她到时候找你算账。”
棺老人十分光棍,咂了咂嘴,在凌云千疮百孔的小心脏上又扎了一刀:“她还给你寄过来一张账单,那么老长。什么时候你欠了她几千个亿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用知道。”
凌云上人面无表情,僵硬成一尊雕塑,捧着八卦盘的手指颤抖,俊美的脸上露出一分看破红尘的沧桑。
“唉。”
“都是上辈子欠的债。”
——
“卧槽,真是太卧槽了!”
第二天一大早,黄毛震惊的声音就透过血契连线传给了巫嵘:“嵘哥你是不知道,昨晚你直播的粉丝榜可是血雨腥风啊!突然来了个叫小红的豪粉,硬生生把你原来的榜一给砸下去了!”
“艹了,土豪的世界我不懂,不仅是榜一,你快去看看,排行榜一溜从上到下是小红,小红红,小红红红……一直到红二十!这不会全是那个豪的账号吧,这都霸榜了,简直恐怖!你粉丝群里闹翻了,回头你有时间去看看。”
巫嵘现在没有时间,傅清从浴室走出来了。阳气凝成的茧子结了一夜,大清早才刚破。巫嵘怕打扰了傅清,现在一看他身上还穿着昨夜的道袍,浑身湿透,巫嵘不由得皱起眉头,快步走向他。
“身体怎么样?”
看傅清不如往日有神的双眼,巫嵘心中担忧:“你不会在浴缸里呆了一晚上吧。”
说着他下意识抬手,想去碰傅清的额头试试温度。但手到半路巫嵘却突然响起昨夜的事,他把它归咎为意外,阳气过剩引起的意外,但到底是造成了影响。巫嵘发觉自己不能再像往日那般毫无想法的接触傅清,只是靠近后颈就浮现出难捱的热度。
等拉远距离,过段时间,一切就会恢复正常的。
巫嵘把一切异样都压在心底,只是眼神更冰冷起来,任谁都发现不了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刚伸出的手正要收回,但这时傅清却上前一步,握住巫嵘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到自己额头处。
“无事。”
傅清不愧是傅清,冷水里泡了整一晚上第二天还健健康康的,额头半点不烫。失了先机,巫嵘面对傅清仍旧澄澈,毫无异样的目光,不由得也放松下来。觉得是自己想太多。阴气阳气遇到一起本身就是容易引起反应,这不过是阴阳本能而已。
“没事就好。”
巫嵘放松了些,他收回手,催傅清去换衣服。这时才想起来这里不是傅清住的地方。
“先换我的吧,干净的。”
看到歪倒发冠卡着傅清的头发,巫嵘顺手摘了下来,捋了捋湿漉漉的长发,拧眉认真道:“你得快找到失去的一魂了。”
从相遇到现在,傅清对找魂这件事一直不热衷。但昨晚的事给巫嵘敲响了警钟。这次只是正阳火进阶异动,靠他的血就能压制下来。但傅清在不断变强,失魂的弊端总会越来越严重。
等傅清换衣服的时间,白牯他们来了。现在还不到六点,黄毛和苏小米眼底都是深深的黑眼圈,十分虚弱的模样。进门时俩咸鱼兄弟抱团,竟对白牯有点畏惧的感觉,白牯一笑都能让他们打个哆嗦,显然是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不用想巫嵘就知道,刚来揭阳,杀艳老人的时候。白牯没杀周家一脉的谭月亮等人,只给他们下了羊毛蛊。昨夜谭月亮和邓三忍不住找上门,肯定给了让白牯满意的消息。估计是解蛊现场过于血腥恐怖,把黄毛他们给吓到了。
果然,白牯带来的不仅是昨夜发给巫嵘的消息,还带来了一根看起普通的黑色发卡。
“这是白天后的遗物之一,周信鸿把它给了谭月亮,让他用它来寻找那样……”
说到一半,白牯突然卡了壳。以他这种心理素质都卡壳,黄毛和苏小米更别说了,全目瞪口呆盯着楼梯看。
巫嵘望过去,就见傅清穿着略短的纯黑t恤和黑色长裤,披散着头发从楼梯走了下来。
第89章
白牯等人都是第一次看傅清穿道袍以外的衣服,反差感带来的冲击极大,让众人全都愣在了原地。不仅他们,巫嵘看到傅清时也有一瞬的失神。
从道袍换成现代装,傅清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感减弱了,看起来像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一头长发没有半点违和感,反衬得他气质更出众。有些人就是衣架子,明明是普通的衬衫长裤,穿在他身上却仿若高订,格外引人注目。
唯有傅清的眼神仍旧沉静锋锐,非常人能拥有。巫嵘看向傅清眼瞳,确认金红火焰已熄灭消退。正阳火暂时被压制下来了,但傅清总会越来越强,找到他丢失的一魂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短暂的沉思,巫嵘从傅清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他很自然的将手放在巫嵘后颈,在巫嵘神经紧绷要避开前又松开手。
“没有发绳。”
穿着现代服装戴莲冠确实很不搭配,巫嵘忽略刚才汗毛炸开的炽热怪异感觉,去给傅清解决头发问题。他们之间自然的互动让黄毛都有点感慨。他认识巫嵘很久,到现在傅清是最快被巫嵘划进朋友圈里的。嵘哥能多认识些朋友是好事,黄毛衷心为他高兴。
“不得了啊,傅哥这样出去得吸引多少小姑娘。”
心里高兴,黄毛的语气也飞扬起来,夸张挤眉弄眼:“到时候出去说不定还以为是哪个明星。”
“明星可不一定有傅道长的气质。”
苏小米也跟着吹,他可能是想到了云溪,少年老气横秋摇头:“就得是真道士才行。”
几个人里就苏小米留长发,扎个小啾啾,他匀给傅清一根头绳。傅道长头发很长,扎了马尾还快要垂到腰际。趁时间还早,黄毛叫了酒店早餐,几人坐到客厅,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复盘。正中桌子上就放了白牯从谭月亮他们那里得来的黑色发卡。
黄毛好奇道:“拿着这个就能找到白天后的遗物?”
“寻常人不行,但有些东西可以。比如灵犬鬼犬,某些昆虫,还有许多能力特殊的鬼。”
白牯神情却并不轻松:“但我说的这些办法周信鸿肯定也尝试过,他找不到。谭月亮能拿到这发卡,是因为他出了名的运气好。还有几个运气不差的人,同样从周信鸿那里得到了类似的东西。周信鸿死马当活马医。”
“有些东西想找到确实得靠运气,就是这么没道理。”
苏小米很有经验道:“但如果真是从大天坑里来的东西,那估计运气也没辙。周信鸿还不如在周瑾身上做文章。”
他们还不知道周瑾也是天使魔鬼同体,周信鸿将这件事藏得很深,就连谭月亮他们也不知道。在巫嵘说出这个消息后,黄毛他们讨论的重点顿时变成了周瑾。
“如果周瑾和白天后都是这种体质的话,他能顺利长这么大,那东西很可能就在周瑾身上。”
白牯顺着逻辑向下分析:“应该是某种介于实体虚体中间的东西,或者已经和周瑾绑定了。所以周信鸿找不到,也不能杀了周瑾,要等他自然死亡才行。”
“这又牵扯进来密莲法会还有那什么圣楔会,实在是一团乱麻啊。”
黄毛感叹,望向苏小米:“小米,你哥是不是就被那圣楔会看上了?他们收的都是各种漂亮鬼。”
“估计是。”
苏小米咬牙切齿,脸上出现愤愤神情。他掐指算了算,看向巫嵘:“头儿,今晚上我哥就来找我了。到时候咱们就能……咳咳!咳咳咳!”
即将出口的话被一连串咳嗽声打断,苏小米咳的面红耳赤十分真实,谁知道他是被血契骤然叫停的。这是怎么了,为什么?
抖着手接过黄毛递来的水,苏小米脑子灵光,一看站在巫嵘旁边的傅清就明白了。
对哦!嵘哥一直和傅道长隐瞒大鬼的事情!
苏小米乖乖端着水喝,他从不给自己找麻烦,不该好奇的事也不好奇。自我警醒以后嘴上一定得把门,不能随便说话。巫嵘神情如常,但在感受到傅清目光时,他不禁有点心虚,表情更严肃了。
大鬼的事情迟早得跟傅清透底。
但是他得找个好时机才行。
想到这,巫嵘下意识冲傅清笑了笑。他是很少笑的人,现在只是唇角略微勾起,眼眸冷意褪去,就给人以惊艳感。连傅清都目不转睛,神情柔和。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寻常。
当局者迷,傅清巫嵘没什么表示,旁观的黄毛等人都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好像一个完整的大团体中,突然出现了不合群的小团体。旁人完全插不进去,就只能站旁边瞪眼看。
今晚的事情太多,不仅有慧心和制杖和尚比较佛法,巫嵘跟周瑾约的凌晨,苏小米的哥哥也要来。事分轻重缓急,一行人上午还是去了赌石大会现场。
不论其他,来揭阳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赌石啦。
但到了现场后,等待他们的却是周煌,周信鸿最看重的养子。
“巫先生,父亲想见一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