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
这会儿的雪香轩就是散落了一地红纸乱七八糟的模样。
项云珠显然是对自家亲娘这般行为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她连问也不问,就拉着孟江南兀自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接过了红缨递上来的热姜汤。
忽地她想到什么,忙对孟江南道:“小嫂嫂,你不是有给娘准备了礼物么?可别忘了呀!”
孟江南确实是有给宣亲王妃准备了礼,在认真地询问了向漠北与项云珠后亲手做的,她原本是同小阿睿一般的打算,给向漠北家中每人都准备一份礼,但寻思着这又不大合适,最后便只给宣亲王妃一人准备了而已。
可她这会儿却有些拿不出手。
因为眼前这位被宣亲王捧在手心里如珍宝般疼着的宣亲王妃甚么都见过,也甚么都不缺。
她本是打算不将自己那怎么瞧怎么都小家子气的“礼”拿出来了的,哪怕其是向漠北与项云珠都觉得再合适不过的礼物。
偏偏项云珠这会儿当着宣亲王妃的面提及了,且宣亲王妃也一脸惊喜地朝她靠了过来,饶有兴致地问她道:“小鱼还给我准备了礼物了?”
“是呀娘!”项云珠笑盈盈地点头,替孟江南回答道,“保证娘会喜欢的!”
孟江南这会儿是再藏不住,只能赧着脸从袖间取出来一只荷包递给宣亲王妃,细声道:“照着娘的喜好绣的,也不知娘会否喜欢。”
宣亲王妃接过荷包,只见浅绿色的荷包上绣着两只毛茸茸白胖胖的兔子,雄兔两只前爪抱着一个大萝卜,一双眼睛绣得亮晶晶的,正将那只大萝卜递给一旁瞧着雄赳赳气昂昂的雌兔。
宣亲王妃看着荷包上的一对雌雄兔子,笑得眸中都是光,尔后她发现荷包有些沉,不由将其打开来瞧,发现荷包里竟还装着一个香囊。
香囊是浅靛蓝色的,上边依旧绣着兔子,依旧是荷包上的那两只雌雄双兔,旁还有四只小兔子,雄兔仍是在分萝卜,一兔一个,显然是一家子。
小小的香囊,却绣上了六只兔子,且每一只兔子的神情还不相同,针法了得,直绣出了意趣横生。
寻常刺绣,皆是绣花鸟虫鱼,或是绣梅兰竹菊苍松翠柏,又或是绣溪水鸳鸯,孟江南此前也尽是绣这一些,这绣兔子的,还是头一回。
她有些紧张,一是因为自己这绣品乃随处可见之物,另一则是因为担心自己的针黹入不了宣亲王妃的眼。
然就在她紧张之时,宣亲王妃将香囊系到了自己腰间,毫不吝啬的对孟江南道:“喜欢得不得了!”
回头她要拿去给阿昭瞧,这可是他们的儿媳妇送给她的香囊和荷包,手艺好得不得了!心思也玲珑得不得了!
她喜欢这个叫做小鱼的孩子!
孟江南红着脸也笑了起来。
项云珠也开心:呐,她就说娘一定会喜欢的,娘的女红那么拙劣的!
不对,娘不止是女红拙劣,娘是除了挥刀射箭这些兵家之事外,琴棋书画女红这些都拙劣得不得了!
孟江南目光落在红缨正收拾的满地红纸以及放在茶几之上的数把大小剪子上,微微抿嘴后问宣亲王妃道:“娘这是在剪团花吗?”
宣亲王妃眼睛一亮。
只听孟江南又道:“我能给娘帮忙么?”
作者有话要说:注:[1]远香堂:参照拙政园。
emm,整个宣亲王府就这么想:左边参照拙政园,右边参照网师园。(江苏离我太远了,我还没有去过,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身临其境地感受一哈!)
昨天我放飞自我了一天,所以昨天没有码字,今天的更新就迟了,我改正!明天一定按时更新!
第172章 、172
入夜之后的雪愈下愈大。
阿橘、小花还有三只黄耳兄弟从静江府的向宅换到京城的宣亲王府这个陌生的环境来,莫说环境陌生得它们毫不适应,这有别于静江府冬日的冰寒天气也冷得教它们一点儿都适应不来。
尤其是年迈的阿橘。
这一路而来它全都是窝在向漠北的身旁,不愿动弹,若非向漠北亲自给它喂食,它连吃都不愿意吃。
向漠北离开静江府时没想过将它们扔下不管,也没想过将它们分给任何人家,而是将它们一并带回了京城,他知晓它们短时间内难以适应得了陌生的地方与天气,他还特意吩咐向寻将听雪轩最西面那间本是放置他儿时玩物的屋子收拾干净腾挪出来,给阿橘它们安家。
阿乌回到了自己自小生长的地方,自是欢喜不已,只是它也没有自己在静江府的伙伴,生怕它们适应不来似的,入夜之后便也来到了听雪轩,和它们呆在一块儿。
没有同他们一起到京城来的,只有当初向漠北带回去给阿睿照顾的那三只小雏鸟。
而它们也不再是雏鸟,它们的羽翼已经丰满,它们已经能够独立觅食,它们已经能够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也能够在这世上活下去,向漠北没有带着它们,是因为京城太冷,在这寒冬时节到京城来,只会害了它们性命。
三只已经长大的燕子像是知晓向漠北心中所想似的,他们自静江府离开的那日,它们跟着马车飞了一段又一段路,终于没有再跟下去,而是扑簌着翅膀落到他的手臂上,在他的手臂以及阿睿的手背上轻轻啄了一啄,同他们告别似的,终是往回飞了。
为此小阿睿还伤心地哭了一把。
而为免阿睿初初来到宣亲王府亦不适应不习惯,有心的宣亲王妃早就命人将这听雪轩书房隔壁最东面的那间空置的屋子收拾整理干净,不仅将桌椅板凳床柜这些添置进去,还置了正适宜小家伙使用的书案与椅子,甚至连小家伙穿的衣裳鞋子都准备了满柜子,还有不少布偶与木玩。
就好像阿睿这个由孟江南带着嫁给向漠北的孩子不是外人,而就真真是这个家的孩子似的。
小阿睿的确是不习惯的,所以孟江南陪着他入睡。
小枕头高矮适宜,被褥很软也很暖,细嗅还有阳光的味道,孟江南只是躺在小家伙身侧而已,本就困倦的小家伙很快便在这柔软又温软的被褥中睡了过去。
孟江南为他掖好被子,在他的软乎乎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轻声退出了屋去,往最西面的那间仍透着光的屋子走去。
向漠北就在那间屋子里。
他往屋中的炭盆多添进了些炭后来到了阿橘身旁,瞧见它面前食盆里的饭菜动也未动,就连原本在静江府时它最喜爱的鱼汤都未有喝上一口。
京城的冬夜于它们来说太冷了,三只黄耳吃过了向寻送来的饭菜后便窝成了一堆不想动了,这会儿向漠北来到它们才纷纷朝他围过来,用脑袋蹭蹭他的腿后同他一起在阿橘身旁蹲了下来。
向漠北看过它们的食盆,确定它们都有好好吃饭后才在挨个在它们的脑袋上揉了揉,小花则是一直黏在暖烘烘的阿乌身旁不愿离开,这会儿就拱在它的肚皮上睡觉,舒服得连向漠北来了都不知晓。
阿乌怀里窝着这么个黏人的小东西,便也不能凑到向漠北跟前以免将小花弄醒了,便只能冲他摇摇大尾巴。
“阿橘。”向漠北看着随自己来到京城明显瘦了一圈的阿橘,温和地唤了它一声。
“喵……”阿橘自窝里抬起头来,在他朝自己伸出来的手心里轻轻蹭了蹭又舔了舔,尔后又窝了回去。
向漠北摸了摸它的脑袋,将盛着鱼汤的食盆挪到了它跟前来,“鱼汤还是向寻做的,怎的不喝?”
阿橘非但没有抬起头来,反还用爪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将自己整个儿尽可能地蜷成一团,像个孤僻的老人,抗拒着一切。
三只黄耳显然感觉得到阿橘的抗拒似的,不敢再像在静江府那般朝它身旁靠,亦不敢闹,只安安静静地呆在向漠北身旁,耷拉着脑袋看着低落的老阿橘。
向漠北见阿橘这般,自坐着的矮凳离身,不管地上寒凉,更不敢地上脏,在它身旁跪坐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抚着它因为一路上的不适应而开始掉毛的背,温柔得像是它们的朋友,像长辈,更像亲人,与它道:“这儿是我的家,也会是你们的家,只要你们愿意留下,我便会一直照顾你们,绝不会将你们丢弃。”
阿橘已经很年迈,若放在人身上,它已经是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它曾经也是有家有主人的,正是因为它年迈行动不利索了才会被丢弃,连从孩子手中逃离的力气都没有,才会被顽皮的孩子生生折断了两条后腿,若非遇到向漠北,它早就死了。
它是一只即便养着也对主人家再无用途的老狸奴。
它已经无用了,主人这一路上带着它,也不过是带着个累赘而已。
无用的东西和无用的人一样,终究都是要被丢弃的。
可它不想再被丢弃。
它已经被丢弃过一回,不想再被丢弃第二回 。
它想死了,就死在有主人在的地方,死在主人想着将他丢弃之前,想死在一个温暖的地方。
而向漠北像是知道它心中在想些什么似的,一边轻轻抚着它枯瘦的背,一边与无用的它说着承诺一般的话。
阿橘也像听懂了似的,终是抬起头来看向向漠北,眼眶里都是泪水。
向漠北这才收回手,将食盆再一次朝它跟前轻轻推了推。
阿橘终是站起身来凑近食盆,吧嗒吧嗒地舔起食盆里的鱼汤来。
三只黄耳见着阿橘终于肯好好吃饭,高兴不已,纷纷朝向漠北摇尾巴,还一个劲舔他的手。
向漠北则是轻轻笑了起来,摸摸它们的脑袋又挠挠它们的肚皮,语气轻快道:“好好吃饭的都是好孩子,日后你们来看着阿橘,不能教它使性子不吃饭,懂否?”
“汪汪汪!”三只黄耳齐刷刷摇尾应声。
孟江南一直站在门边,未有出声唤他,也未有上前来打扰他与阿橘它们的相处,就这般安安静静地看着。
看他轻轻抚着阿橘的背,像哄一个任性老人似的与它说话劝它好好吃饭,看三只黄耳像围着太阳似的围着他打转,看他对这些在大多数人眼里都不值一提的卑微生命温柔得一塌糊涂的认真模样。
她觉得他就像夺目的阳光耀眼的星辰,令她瞧见了,便再也移不开眼,想要一辈子都这么看着他。
直至亲眼瞧着阿橘喝完了鱼汤又吃了大半食盆的鱼肉拌饭,向漠北这才站起身欲离开。
只是他跪坐在地的时间有些长,以致他站起身时双腿有些使不上力,大有摔倒之势。
孟江南冲一般来到他身侧,用力地搀住了他的胳膊,稳住了他的身子,一边扶着他在凳子上坐下一边道:“嘉安你先坐会儿,待双腿只觉恢复如常了再走。”
说完,她又将炭盆挪到了他跟前来,为他暖着被冷硬的地面触得冰冷的双腿,甚至还蹲在她身侧就着他的裙襕与裤子摩挲着他的小腿尽快地为他生热。
她一心想着不让他受寒,向漠北此刻则是一心只想着她,以致回了屋净了手后他便揽住了正躬身铺床的她的腰,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来。
孟江南被他这从后而来的突然拥抱弄得怔了一怔,她停下手上动作,关切道:“嘉安定是累坏了,我将床铺好便为嘉安宽衣。”
谁知向漠北非但未有将她松开,反是将她搂得更紧,低头紧贴着她鬓发,闷声道:“我竟不知小鱼何时见过了娘与二哥。”
这还是今日回到宣亲王府后小夫妻能够独处地说上一句话。
孟江南被宣亲王妃拉走之后直到完全入了夜才将她给“还”回来,晚饭虽是一家人一块在花厅用的,可当时孟江南紧张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同他说话,饭罢她又被宣亲王妃带去雪香轩,再各自沐浴罢了回到屋中来便已是这夜深人静时了。
他拂在孟江南耳朵上的温热气息令她的身子微微颤了一颤,她并未将他推开,而是低下头看着他扣在自己腰上的双手,微微抿了抿唇后将自己的双手轻轻覆了上去,轻声道:“娘就是我同嘉安说过的给我送了好多布匹的好心夫人,二哥则是——”
然她话还未说完,向漠北便将头垂得更低,直凑到了她的颈窝里,忽地就朝她细嫩的颈窝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打断了她的话。
只听他又道:“白日里与娘相处得可还好?娘可有欺负你?”
孟江南连忙摇头,道:“娘很好,待我也很好。”
“嘉安。”孟江南稍稍吸了一口气,才又道,“你的家人都很好,你的家也很好。”
皆是她心目中家与家人当有的模样。
有笑有闹有情有义,能温暖到她的心窝深处。
谁知向漠北又在她颈窝咬了一口,比方才那一口更重些,像是生气似的,语气比方才更闷:“小鱼说错了。”
孟江南知晓他的意思,她将他搂在她腰上的双手抓得更紧,赧道:“是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家。”
“嗯。”向漠北这才松嘴,伸出舌轻舔着被她颈窝里被他咬出的齿印,双手也勾上了她的腰带。
孟江南身上冒起了一阵小小的鸡皮疙瘩,身子有些软。
她知晓向漠北此时想要做什么,她放心不下他的身子,毕竟劳累了一路,但她也知晓他的性子,若是不随他的意,他定会不依,因此她飞快地于脑中一想,尔后看向窗户,道:“嘉安,我还未能认认真真地瞧过一回正落着的雪,我想瞧瞧。”
“明日再瞧。”向漠北解开了她的腰带,正慢慢地扯开。
“明日怕是雪就要停了。”孟江南抓着他的双手。
向漠北看一眼她红透的耳朵,微微颔首:“好。”
孟江南听他答应,正要推开他是双手从他怀里离开,谁知一脚都还未跨出便又被他捏着她的腰将她重新给搂进了怀里来,就这般在她身后揽着她的腰贴着她的背带着她走到了窗边,一抬手便将微掩着留一条缝儿来透气的窗户给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