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4)
冷吗?
江妙这下子看着温笑的眼神,不负之前那种百般复杂又满含克制的模样。
只是此刻江妙眸中的情绪温笑读不懂,但却觉得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栗起来,只是面对江妙的问话,她也不敢不答。
不,冷,冷的。
温笑瑟瑟发抖,总觉得自己方才要是不诚实回答的话,下一秒就会被大人给吃掉一样。
起来,裹好斗篷,坐到火堆旁去。
温笑摇着头拒绝:
不,我就不去了,有大人的斗篷就已经够了。
江妙半蹲在原地,没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淡的说:
你自己去还是我抱你去?这附近这么多双眼睛,你想好了。
然后温笑便麻溜的裹好斗篷,自己跑到了火堆旁。
等到了火堆旁,温笑才下意识的回身去看江妙。
可是江妙没有动,直接就着温笑刚才缩着的地方坐下,闭眼假寐。
队伍里的人数是固定的,要点燃的火堆也是固定的,所以捡来的木柴都是有数的,并不足以再支持多生一个火堆起来。
温笑坐在火堆旁,被火光照着,身上渐渐暖和了起来,可是她却又如坐在针毡上一样看着江妙孤独的背影,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明明,明明自己刚才已经那么过分的拒绝了大人,可是大人为什么还要对自己好呢?
自己不过是一介孤女,不能给大人多大助益,更遑论自己身上还打着下九流的戏子标签
此刻,营地里的大部分兵汉都已经陷入了睡眠之中,唯有两个负责盯哨的兵汉一脸严肃的打量着四周,不过江妙和温笑是在最中间的,所以并她们的对话并不曾被两人注意。
温笑抱着斗篷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想着刚才山中的寒风,她终于站起身,轻轻走到江妙身旁,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斗篷覆于江妙身上。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以后自己一定和大人拉开距离。
至于今日,不过是因为大人刚才将火堆让给自己,自己可不能看着大人一个人受冻受寒。
温笑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着,然后才好像说服了自己一样,重又走回火堆旁,将自己带着的包袱放在一旁,枕了上去,蜷缩起来,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而等江妙听到温笑那清浅的呼吸声时,她就知道温笑已经睡着了,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一夜过去,山林一片寂静,这一晚上很是安静,众人都睡了一个好觉,并不曾有什么意外发生。
温笑睁开眼便发现自己不远处的火堆上的火苗已经很微弱了,原本放在一旁的树枝都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
是了,自己昨夜睡得太沉,就忘了夜间起来添柴了。
那么,是谁帮自己添柴的呢?
江妙这会儿已经借了不远处一个兵汉的火堆,在上面架起铁锅,煮了一锅热水。
看到温笑醒来后,江妙将热水端过去递给她:
夜间寒凉,昨日又在华阳城耽搁些时间,所以不曾敢到落脚的地方,你如今身子又不大方便,喝些姜汤吧。
温笑抬眼看着,便见江妙的发丝上都蒙了一层水汽,似是天不亮就进了山里才有的。
温笑低眸去看,碗里是山间惯常有的野姜,江妙端着碗的手指缝间,还有一丁点的泥土未曾洗干净。
所以,这碗野姜汤是大人特意早起去林间为自己挖来的野姜所煮的吗?
温笑心里猜测着并没有动作,而江妙这会儿只当温笑怕不好喝,所以不愿意喝,所以她直接抓过温笑的手,将碗放在她的掌心里。
快喝,否则你知道我有办法喂给你的。
温笑听了这话抬眼去看江妙,便发现江妙的眼睛放在自己的唇上,唇角勾起一个有些凶恶的笑容。
温笑吓得一个机灵,连忙将那野姜汤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一干二净。
难喝。
真的难喝。
温笑好悬没吐出来,但是被江妙盯着,她硬生生让自己咽了下来。
饶是如此,喉尖舌尖的辣意仍让她胃中有些翻江倒海。
但很快的,那碗姜汤的热量从胃部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便是刚刚睡起,觉得有些冰冷的指尖脚尖都渐渐回暖。
多谢大人的姜汤了
温笑有气无力的说着,可语气中含了一丝疏离,江妙微一顿,然后接过温笑的碗。
不用谢,为百姓服务。你也是百姓的一员,有什么好谢的?
江妙冷冷的说着,温笑一愣,有些不明白江妙话中的意思,但饶是如此,她仍听出了其中的讽刺之意。
但温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其中的暖意还不曾散去,所以温笑也只闷闷的低下了头,并不曾多言。
自己也实在太没良心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若是继续这样藕断丝连,对两人都不好。
喝了野姜汤后,温笑便又接了江妙拿过来的干粮,干粮也是被江妙的贴在锅边仔细弄热了的。
所以,吃起来焦脆可口,虽然有些寡淡,但也还算不错。
吃完了干粮后,一行人便又准备继续上路了,只是一次江妙并没有上前去扶温笑一把,而是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
她深切的体会到小孩自昨日那话说完之后对自己的逃避。
不过她不急,她的网已经开始慢慢张开,天罗密布,她绝逃不出去!
温笑自己也是可以上马车的,只是有些费力罢了,只是就在这过程之中,温笑似是觉得后背窜起一股寒意,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样,让她下意识的汗毛倒数。
而后,温笑便一个不防差点摔了下来,而江妙本是在远处站着的,但却不过一息便直接冲到温笑身旁,搂着她的纤腰,将她稳稳当当的放在了地上。
笨手笨脚的。
温笑被气的想要跳脚,但是又顾及着什么,连忙江妙怀中挣脱开,朝后退了一步,施了一礼道谢。
而后,温笑也不顾忌自己的仪态,直接爬上了马车。
江妙在原地看着,眸色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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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温笑形容狼狈,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在车帘落下的那一瞬冷不防对上江妙那幽深的眼神,让她顿时又是心尖一颤。
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凶兽盯上了一样,从身体到灵魂都颤栗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笑才觉得浑身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然后她才缓缓靠在车壁上。
这一路行来,真的是太刺激了。
江妙也没有管温笑的态度如何,虽不似之前那么亲近她,但依旧驱着白马不远不近的跟在温笑的马车旁,也记着一日三餐寻些野姜也煮汤给温笑喝。
不过,等经过最后一座城池的时候温笑终于不用喝辛辣的野姜汤了,因为江妙终于在城里给她买了红糖和生姜。
江妙似乎自那一日起便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事儿虽然做得不少,但话却不怎么多说了。
这让温笑心里有些别扭,一路行来,其实温笑心里也是无聊的,说起来她也不过才十来岁的小姑娘,走了这么长的路,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如何能心里舒畅?
可是若要她搭讪江妙,她又觉得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个坎。
以前不知道大人对自己的觊觎那边罢了,若是明知如此自己再去搭讪,那便有悖自己的初心了。
温笑坐在马车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便用手指在车壁上不疾不徐的划着,脑中却是响起了大人之前和自己说过的淮侯府上的事,也不知道自己此次一行是吉是凶。
不过
如果淮候府当真有问题的话,自己也是可以求救大人的吧?
温笑心里那么问自己,但随后她又愣在原地,然后狠狠的摇了摇头,唾弃了自己。
温笑,你怎可以这般过分?!
拒绝大人的人是你,不想和大人藕断丝连的人还是你,可是为什么一有事出来你又会第一时间想到大人?
温笑懊恼的将自己整个人蜷缩在马车的角落,用双手盖在脸上,发出了一声低吟。
江妙听见了,骑着白马走到马车车厢旁,用长剑轻扣了两下车厢,温笑才闷闷的说道:
大人,我无事,只是刚才在想些事情。
无事便好。
江妙淡淡的说完,然后又骑着白马走到一旁,隔了一段不近的距离。
风从一旁吹过,卷起车帘的一角,温笑冷不防看见自己侧前方那骑在白马上挺拔笔直的身影。
若非是自己那日亲眼所见那样一番盛景,只怕也不会发现自己眼前人,会是女子之身吧?
不过,自己那日打眼一看,却也瞥见了那半浮在水上的半颗玉秋,规模雄伟,那如今却是那样的平直
大人不难受吗?
温笑盯着江妙的背影,胡思乱想着,而等江妙察觉到自己身后那两道目光后,回眸一看。
温笑顿时被吓得缩了回去,忙手忙脚乱地掩住了车帘。
江妙听到车厢里又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也没再过去问了,只是唇角却是牵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啧,蠢兮兮的。
就这么行了两日,江妙估计约莫还有三日的行程便可以抵达京都了,而就在当日江妙将小队的人召集起来,从中点了一队跟在自己身后,又让崔鸣负责在后面护送温笑。
方才我接到消息经中有些事需要我尽快回去处理,不过你放心,我把崔鸣留在这里,你若有什么需要大可请他去做。
临走前,江妙细细的叮嘱着温笑,温笑掀起车帘,竟觉得此刻的大人眉目间竟柔和了下来。
大人不能和我一起去京都吗?
温笑咬唇问道,但随后又想起自己究竟问了一个如何不该问的问题后忙盖住了车帘,隔着薄薄的帘子轻声细语的说道:
是我想岔了,既然大人已经给我留了人马护送我去往京都,原是我该向大人道谢的,那便祝大人一路顺风。
温笑如是说着,但坐在马车里的她,却是忍不住抓紧了自己的衣裙。
江妙在马车外沉默了好久,才终于出声说道:
我在京都等你。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温笑原本紧攥着自己裙角的手才缓缓松开,而后整个人无力的靠在角落。
大人是因为自己才离开队伍吗?
当然不是的。
江妙之所以匆匆离去,除了有想要提前布置京都之事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京都的江家又开始有人要耍幺蛾子了。
江妙带着的这一队人虽不是打架的好手,但个个轻功了得。
然后,江妙将自己的盘算一一嘱托她们去做,便自己独自一人轻骑回到京都,她也不曾回到江府,便直接去了皇宫。
宫门口,江妙并未停步,只是将一块令牌一亮,之后便有人阻挡她。
勤政殿外,江妙终于翻身下马,而后边有一个内侍官殷勤的走,来帮江妙把马牵到一旁,仔细照料。
江妙这才抬手拂了拂身上的风沙,门口的内侍官见到江妙忙将身子弯了下来。
原来您就是江小将军,真是少年英才,您在此稍候,咱家这就去为您禀报皇上!
江妙拱了拱手:
劳烦了。
不多时,那内侍官笑容满面的出来,将江妙请了进去。
江妙进去后行了一礼,还不曾拜下去被叫了起。
江妙抬眼看去,便看到御案前坐着的晋朝帝原本正愁眉不展,等看到江妙后那眉头才瞬间松开,哈哈大笑:
数年不见,没想到邈竟又长高了!这些日子千里迢迢赶回来,当真是辛苦了,来人赐座!
江妙也没有客气,她与晋朝帝的渊源匪浅,晋朝帝是先朝最不受宠的七皇子,后来更是被三皇子设计遣送入军中。
甚至让他从一个小兵做起,刻意隐瞒了她的身份,显然是准备让当时还是七皇子的晋朝帝直接死在战场上。
不巧晋朝帝几经碾转成了江妙手下的兵,后来又是江妙几番拯救她与囫囵,等到晋朝帝因为兄弟内斗,个个死的死,残的残被召回京为帝的时候,江妙还有些懵逼。
但随后新帝初登基,除了册封先朝太后太妃之外第一道册封的旨意便是给了她,直接封她为将军。
陛下方才愁眉不展,不知所谓何事?
若是旁人问这话对晋朝帝来说,便是僭越,可江妙却不是这样,晋朝帝也不曾含糊便将方才自己在看到的事对江妙道来。
这是说起来与邈你也有几分牵扯,此次你率兵大败蛮夷,朕之所以急急将你召回,是欲封你为侯。
晋朝帝口中的邈,便是江妙,只是字音有些不对。
如今江妙未及弱冠,便也不曾加冠取字,所以晋朝帝只得如此称呼她。
而等晋朝帝说完欲封江妙为侯之事后,还可以的顿了一下,看了看江妙的神色。
却发现江妙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只等着听下文,不由心中敬佩。
遥想自己当初冷不防捡了个便宜成为皇帝之后,当时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差点没站稳,在传旨的内侍面前丢了人。
还是眼前的江妙扶了自己一把,才让自己保住了脸面,好像从自己认识自己这位亲封的这位少年将军之时,她便是以如此淡定强势之姿屹立于世间,好像世上并不曾有什么事能让她皱一皱眉。
如果只是册封的话,陛下便不会又让人通传一道口谕了。
江妙淡淡的说着,晋朝帝点了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让他厌恶的事,不由皱起了眉:
本来我并不欲催你急急回京,只不过江家这一次实在是做的太过火了。
你父江望,朕本来觉得他能培养出你这般的人物,定然也是一个胸有沟壑之人,却不想他竟偏宠那毫无胆色的庶长子!
江妙一听便知道是自己家里那摊子破事,也不曾做任何表情,只在原地静静的听晋朝帝说着,甚至因为看到晋朝帝的表情,有些太过出于愤怒还请一旁的内侍为晋朝帝倒了一杯茶水:
陛下莫气,左右家中发生什么事臣都已经习惯了。陛下还是不要生气,气大伤身,先喝口茶,消消气。
晋朝帝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但是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得劲,气的直接摔了茶杯,面色冷然:
你习惯了,那你是不知道她们这一次究竟想做什么!你道这次江望折子上是如何跟我说的,他说你在外面战功赫赫,便是要庇护着家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