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不过上一回赵六月并没有醉态,难道是这酒的问题?
曲清江喝得少且喝得慢,暂时没有上次醉酒的那种放浪形骸的冲动。
虽说她知道赵长夏大概率是喝醉了,但她没有提醒对方的意思,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话痨起来的赵六月虽然跟以往的形象大相径庭,但她并不讨厌赵六月的这种变化,反而还觉得特别可爱。
我跟你说,你还有特别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地方,就是这么晚了还刺绣。刺绣这种细活伤神又伤眼,白天都得做一个时辰休息一刻,更别说晚上了。我担心你二十岁就提前过上红枣泡枸杞的养老生活,不仅神经衰弱总是头晕眼花,视力还差,到老了你就会跟个瞎子似的,人走到眼前都得摸把脸才知道是谁
曲清江憋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走到赵长夏的身前,闭着眼上手去摸她的脸,问:这样吗?
赵长夏的脑子突然卡住了,逐渐升温的脸蛋在曲清江微微冰凉的手的触摸下,越发滚烫。
呃,嗯
曲清江睁开眼注视着赵长夏的双眸,见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有一丝迷离,不复清明,便知道她确实是醉了,而且跟自己一样,醉了也不自知的那种。
咳,不要动手动脚地试图转移注意力。赵长夏回过神,有些忘词了。
曲清江故意唉声叹气:我也想早些睡,可是谁让我睡不着呢!若不是睡不着,我也不会麻烦你在这儿陪我。我知道是我耽误你歇息了,对不起,你先回去睡吧,我再待会儿。
赵长夏的心揪了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放软:那个你不用道歉,我不是因为想睡觉才赶你回去睡觉的,我就是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谁都有烦心事的时候,尤其是你这般正值青春期的年纪,会莫名其妙地心烦意乱,想当初我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曾这般迷茫、烦忧
曲清江打断她:青春期是什么意思?
青春期就是青春年少、小孩子的时期。
曲清江纠正她:我已经及笄了。
还没满十八依然是个小孩。
曲清江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赵长夏的眼中一直都只是一个孩子!
她不知哪儿来的不服输的劲儿,追问:为何非得满十八才不是小孩?
赵长夏的话虽然多了,但不是理智全无,知道现代的一切都不能轻易说出口,于是她选择闭麦。
赵六月,你几岁了?曲清江忽然想起,她还不清楚赵长夏的年龄呢!
你猜。
二十?曲清江觉得,十七岁的自己在赵长夏的眼中还算是小孩,那么赵长夏的年纪应该比她大几岁。
再猜!
曲清江又使坏一般圈着赵长夏的脖子,靠在她的身上,踮起脚尖在她耳边吹气:不猜,你直接告诉我嘛!六月姐姐~
赵长夏:
她瞬间感觉自己的头脑清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夜的赵狼灭是小话痨。
喝酒前
小话痨:系统你很懂我的酒量嘛!
喝酒后
小话痨:系统你菠萝啤罐头装老白干,挂羊头卖狗肉?
系统:说了这酒得浅斟低酌,谁叫你一口闷,活该!
小话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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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母族
赵长夏在开启话痨说教模式前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多了,然而这酒的后劲实在是太大了,她的克制在酒的作用下瓦解得很快。
这会儿涉及到自己的信息,她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能透露太多,便扭过头去,道:不说。
曲清江抿唇,赵六月难得话变多了,怎么对自己的事情还是闭口不谈呢?莫不是被特别训练过,即使喝醉酒和意识混沌的情况下也绝对不能泄露自己的事情?
难怪赵六月之前说过喝酒会误事,怕不是以前也曾这样。
曲清江对赵长夏的来历十分好奇,可她也不想强迫赵长夏,反正她不介意说自己的事情,便道:那你告诉我,今后我与爹该何去何从?今日那些族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除了四叔,竟无一人站在我们这边,就连四叔也会被三叔公的孝道所牵制,往后想要再仗义执言想必也会先衡量一番得失。
她虽然气势汹汹地在祠堂上表示是否要将她爹与爷爷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都随便曲氏族人,但若真的跟曲氏一族划清界限,届时合起伙来欺负他们父女的就不只是曲氏族人了,还会有村中、乡里的人。
鹄山乡有三里、两村、两镇市,共五百余户人,其中不乏一些官户、形势户,跟这些大宗族比,曲氏压根算不上是大族。不过正是因为曲氏也有读书人,所以这些大户才不敢轻易招惹曲氏,曲氏得以在浦村、泾村扎根发展。
但在这个世道上,无权无势和弱小便是原罪,尚有良知、同情弱小的人也有,但更多的是冷眼旁观与仗势欺人的人。
就算被欺负了可以去报官,但对方有权有势也可以拉拢收买官吏,无权无势的人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因此,古往今来多少宗亲族人都团结一致,扭成一股麻绳来共同对抗外面的敌人。
曲清江的祖父与曲锋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不遗余力地帮助族人培养子弟读书,就希望他们能功成名就,反哺曲家。
可他们想不到,本应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宗族关系会因为贪婪而濒临破裂,敌人还未来袭,宗亲族人便率先朝他们露出了獠牙。
/曲清江还不至于陷入绝望,那是因为她的祖父和她爹都有先见之明,早在发迹的时候就开始做善事累积名声,她年少成名,多少大户人家排着队请她帮忙指导家中女眷刺绣,也有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原因。
他们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进一步提高他们在鹄山乡的威望,哪怕将来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曾经受过他们的恩惠之人多少也会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手下留情。
可就算是这样,和曲氏一族撕破脸断绝往来也是下下策。
赵长夏很清楚曲清江有能力撑起一个家,可世俗对女子夫的要求太苛刻,因而父女俩想要找到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除非先打败世俗。
听完曲清江的话,赵长夏问:不知道小娘子介意不介意我问一些敏感的问题?
你问,我肯定不介意!曲清江道。
小娘子跟郎君的困难,小娘子的母族知道吗?
赵长夏知道曲清江的生母已经病逝,可就算生母病逝了,也不至于跟母族那边的人形同陌路才是。
曲清江愣了下,松开了圈着赵长夏脖子的手,转身去将冰凉的酒再煮一遍。她边煮酒边说道:我不知道,大概不知道吧!毕竟我娘去世后,我们也鲜少有往来了。
赵长夏重新落座,曲清江又道:其实我的刺绣技艺是我娘教我的
曲清江的生母岳氏出身皇绣世家,其先祖在唐朝的时候就曾经担任负责为皇室刺绣的官署官员,后来因为战乱而南逃至清江县隔壁的丰城县,经历了梁、唐、晋、汉等朝代的更迭,直到大周的世宗皇帝一统江山,置专门负责刺绣事务的文绣院,又下令寻找各地的刺绣名匠等,岳家才重新回到天子脚下。
只是岳家已经隔了数代人,许多技艺都已经失传和落下,只有岳氏的父亲这一脉传承得较为完整。
岳氏的刺绣技艺也是一绝,她成名时的年纪甚至比曲清江还小。本来按照岳氏的父亲的设想,她会进入文绣院,然后凭借着出色的技艺得到皇室的重用,之后名扬天下,继续发扬岳家的刺绣,光耀岳家门楣。
可是就在岳氏十九岁那年,她储藏绣作的地方意外发生火灾,她为了抢救自己的绣作而被倒下的横梁压住,之后虽然被救,右手小指却被压断了,骨头都往外翻,再无痊愈的可能,只能切掉这根手指。
缺少了肢体,就算她的技艺再出色也无法进入文绣院。其父大失所望,觉得她已没了用处,看她年纪也不小了,就打算将她嫁出去。
适逢曲锋之父请媒婆给曲锋说亲,媒婆一看,曲家的是病秧子,岳家的缺了手指,这二人正是门当户对。就算婚后发现对方并非自己的理想型,可谁也不好嫌弃谁,一定会和和美美地把日子过下去了。
就这样,岳氏进了曲家的门。岳氏的父亲把心思花在了培养侄女上,鲜少与曲家往来,后来他去世,岳氏的弟弟又当上了文绣院的院丞,一家老小都去了汴京之后,岳家跟岳氏便只有书信往来了。
岳氏病死后,岳家跟曲家也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互相寄一封贺年的信。
岳氏在世的时候,曲清江还偶尔会提及母族那边的人和事,岳氏去世后,曲清江便没怎么与人提及母族了。
她不提倒不是因为敏感,而是纯粹交情寡淡没有提的必要,如今赵长夏想知道,她自然如实地告诉了对方。
赵长夏沉思:虽然往来少了,可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正好还有一个多月便是新春佳节,郎君理应在准备贺年信。小娘子不妨顺便去信问你舅舅对此事的看法,若他支持郎君过继嗣子,那便没什么好说的。若他选择支持你与郎君,也未尝不能借他的官威来给曲氏族人立立威。
可我舅舅只是正九品的文绣院丞,并非什么大官。
就算是从九品的芝麻绿豆的小官,在没有功名、没有官身的族人面前,也有威慑效果。
曲清江若有所思:你说得也有道理。
除此之外,小娘子也应该多些到外面走走,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是非常正确且值得称颂的事情,可因此而减少与人的往来就没有必要了。刺绣跟读书一样,不能闭门造车,得观察外物、与人交流才能与时俱进,才能知道别人需求什么。
小娘子也不需要像我这样的逃户那般避着人,那么就该多些与人往来、交谈,提升个人的品牌形象,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你的名声越广,曲氏族人能制约你的筹码就越少,能帮助你的朋友就越多。
赵长夏絮絮叨叨地提了许多建议,曲清江都一一记到了心上,她担心赵长夏说得口渴,端起温酒给赵长夏:六月,你口渴吧?解解渴。
赵长夏接过酒碗喝完了酒,突然觉得这味道不对劲:这不是酒吗?
啊,我忘了。曲清江眼神狡黠。
赵长夏:
你这演技太差了!
喝都喝了,解渴就成!曲清江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她,六月姐姐,如果你不是喝了酒,会教我这么多道理吗?
她自问自答,肯定不会!我寻思着你平日里话那么少,一定是在心里把要紧的话都说了,最后才蹦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来。
那小娘子觉得我平日里说的都是废话?赵长夏撇撇嘴。
这倒不是,只是觉得你从不肯与人交心。曲清江在桌子上竖起两根手指,像两条腿似的一步一步从赵长夏的手背走到心窝处,然后指了指,这里藏着太多秘密了。
赵长夏抬手抓住她的手指,打了个酒嗝,意识不甚清醒地道:我不是不想与小娘子交心,而是不知道以什么立场与你交心。至于秘密,谁都有秘密,而我这里藏着的恰巧是就算豁出性命也不能交代出去的秘密。
说着,她转移了话题,我的脸越来越烫了。
曲清江笑着问她:那怎么办?
她将曲清江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怪小娘子给我喝了那么多酒,得给我降温,你这手这么冰凉,正好
曲清江眉眼弯弯地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她另一边脸,道:赵六月,过了正旦,我可就十八岁了。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赵长夏强调这一点,但她想,兴许是不喜欢自己被对方当成小孩子来看待。
也不知道赵长夏有没有将这话听进去,或者说不知道她对这句话会产生怎样的理解,只轻哼了声:嗯。
曲清江见状,也知道自己骗赵长夏多喝了一碗酒的行为有些过分了,生怕她在这儿睡着了,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道:守冬结束了,六月你回去歇息吧!
赵长夏说道:守冬早就结束了,我知道你是故意骗我留下来的。
曲清江:
这时候你倒是肯说话了,刚才跟你说话,你就敷衍地哼了下?!
她道,那你说出来干嘛,就不能继续装被我骗到了?
赵长夏笑了下,起身往外走:小娘子,早些歇息。
曲清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忽然觉得,今年的守冬或许是她这五年来度过的最充实、愉快的一个冬至夜了。而她希望往后的冬至、除夕都有人能这般陪着她守冬、守岁。
赵长夏没有熟睡过去,酒醒后,她就清醒了过来。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准备训练,反而先揉着太阳穴,问系统能不能让自己再穿越一回,穿越到哪里都好,只要不在曲清江的面前就行。
她昨晚竟控制不住说话的欲望,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这酒有毒啊!
系统,这是你的锅,你得给我能够洗脑的东西,让我把她脑中关于昨晚的事都洗掉!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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